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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止卷 第61章 路轉溪橋(一)

  第二日接大腸經,春饒和秋頃不知怎地都不在她身邊,房間裏隻有她和落半夏兩個人。而昨天上午一過,也不知怎地,七星教內的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千麵君房中的美人突發脾氣尋死覓活的事。


  至於為何尋死,據說是因為千麵君不想要她腹中已有三個月的孩子。


  “……”落半夏先後看了看她腕上、手上的白布和發病一般的臉色,又去看她的眼神,隻覺極是頹廢,“他真的不想要?”


  越溪橋無力地點頭“他若是要,我也不至於這樣。”倚在榻上抬了抬左手。


  落半夏輕笑“你之前還說等正經接完後就帶著孩子離開、不再同魔君扯上任何關係,怎麽如今又想讓他接受了呢?”


  微垂的雙眸完全睜開,越溪橋抬頭看向她,唇角發苦“因為我發現我確實還愛他,能和他,和我們的孩子死在一起,也是一件圓滿的事。”


  “你若真的愛他,就該如實告訴他我的身份,讓他殺了我。”落半夏示意她老實地平躺在榻上,拿起她的一隻手,緩緩凝聚內力覆在上麵,合上了眼睛,“就算你們兩個該死,孩子也是無辜的。”


  越溪橋看了看房梁,也合上眼睛“他不過才三個月大,不曾予我恩惠,也不曾予我保護,對我來說沒有必須要去保住的意義。軒主和逢桐才是我虧欠最多的人,此情不還,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還有他。


  落半夏沒再說話,越溪橋就睜了一隻眼看向她“若我真的有‘投敵’的意思,你可會直接殺了我?”


  她見落半夏笑得很溫柔,明明臉上的印記那麽恐怖,表情卻仍然是和善的。


  “本就沒指著你做些什麽。”落半夏也抬眼看著她,先這樣道,“我既敢來,便是事先預想到過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況、我所有的結局。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伏軒主會幫你接好經脈,就斷然沒有再殺了你的道理。”


  “即便我又投靠了魔教,背叛正派。”越溪橋抿著唇,“你作為重霄閣高職,也不準備替武林除害?”


  落半夏隻道“氣歸氣,你命數奇特,不會折在這裏。”


  越溪橋先是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竟會看命?”


  也不知是在開玩笑逗她還是認真地,落半夏的笑容一點也看不出端倪來“單看你這張臉,也該是飛上枝頭的命。”


  想起付惜景的身份,越溪橋眨了眨眼睛,臉倒是紅了。


  雖然知道越溪橋昨天鬧了一番、千麵君也似乎是來哄過她了,而且待了很久,但他們二人具體都談了些什麽,卻無人知道。


  對於落半夏來說,最壞的情況莫過於自己身份暴露、為魔教所控,不過她時刻都準備送命,以魔教人的實力,也阻止不了她自殺。


  而最好的情況,自然是越溪橋仍然站在與魔教的對立麵、會全力助他們鏟除中原殘存的這一點魔教勢力。不過現在看來,這種情況是不太可能了。


  越溪橋雖未直說自己的心思,卻已然暗示了“我不會同他對立”的意思。可她同時又在乎著伏依依和越逢桐,既不打算同魔教對立,更不打算同正派對立,想法實在難猜。


  不過這一出也算是警醒了她,絕不可輕易相信就在這裏得到的情報,尤其是魔教據點所在之處的情報。縱然他們那邊實力非凡,卻也抵不過魔教的陰險埋伏。


  今日接經順利,越溪橋的生活也恢複了正常,該吃飯就吃飯,該休息也會休息。縱然孩子一天天地在腹中越來越大,但經脈也漸漸完整,本就習武多年的她已然恢複了比一般人都強勁些的氣力和體力,很難再感覺到累,且也沒有過度的孕期反應。


  隻是接下來的這幾天,她都未提過付惜景,更未再去見過他。春饒和秋頃日日都觀察著她的反應,隻覺得她從容自然,心中沒什麽情緒積壓,更沒什麽壓力,似乎已經將公子劃出了她的生命範圍之外、毫不在乎了。


  兩個侍女並不太知曉她的身世,純粹是奇怪那日付惜景與她究竟都談了些什麽,才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如今她是既不想怒又不想喜的狀態,公子那邊可就壓抑多了。她不提出找他,他自然不會主動過來,這幾日甚至都沒有偷偷來過。


  而南門疏和司闌那邊,自然已經知曉付惜景將越溪橋的身世和盤托出的事,見越溪橋一副像是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自然也都十分擔心,更是對他們二人這般的結局深感不甘。


  每個人都壓力重重,越溪橋看著覺得挺好玩兒地,他們這般,倒是緩解了自己懷孕的壓力。


  所有人的“擔心”都不是她曾考慮過的事,她的打算也已經做好了,隻是想多恢複幾天再去見他。或許是想給自己多點冷靜的時間、怕到時候反悔的是自己,也或許是有些惡趣味地想看付惜景極度脆弱落寞的樣子。


  她已經看出來了,她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難過,難過卻不說,隻能自個兒憋著,憋久了一旦爆發,估計是會哭出來的。


  自己都在他麵前哭過那麽多次了,好想看他也掉幾滴眼淚。


  ……不過她也不能太不給他麵子了,畢竟是一國世子,而自己還是日後要做王後的人。萬一她把他惹毛了,他不給她王後做、反而把她生的孩子過繼在更有家世的乾聞女子名下怎麽辦。


  王室子弟,一個個地不都擅長做這種事兒麽。


  故六月二十八日剛入戌時接完腎經,越溪橋隻是簡單地擦了擦身子,又換了身衣服——換的卻是春饒和秋頃平時穿的侍女裝,說自己要借她們其中一個人的身份偷偷溜去輕逐院見付惜景。


  春饒和秋頃沒猶豫太久,就答應幫助她,反正她們兩人每日也要抽時間去向付惜景稟報她的當日狀況,便是身為女子,出入輕逐院也不成問題。


  與她互換身份的是春饒,先是拿了一身幹淨的侍女服幫她換上,再就是換上她的裝束待在房間裏不出門。如今雖是戌時,卻是季夏,天根本未黑,她的容貌又很容易引人注目,隻能化妝來掩飾。


  在水鏡軒待了幾年,越溪橋的化妝本領已經磨煉得很強了,雖然一般都是將自己化美,但若是化得平淡一些也不是不可以,這兒遮一點那兒遮一點,不引人注目就足夠了。


  輕逐院和碧棲院分別在若江院的西邊和北邊。秋頃就走在她身邊,她想了想,還是選擇昂首挺胸地走,若是低頭反倒更引人注意。


  快要入睡的時間了,路上行人並不多,會有男教徒和侍仆經過,應都是三長老門下的人。


  越溪橋穩穩地走著,隻偶爾會跟秋頃閑談幾句,其他時候目光都筆直地看著前方。看著看著,她發現自己的視野逐漸迷離,付惜景側對著她、微垂著頭的身形顯現了出來。


  七日前的午後,他第一次向她坦誠了一直保密的身份,更說這麽多年都沒有如實相告並不是因為防備她,而是另有他因。


  “乾聞,另有他因。”她當時眨了眨漾著水光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你是怕我會因為你歸屬乾聞王室而恨你?”


  他抿了抿唇,根本不打算再看她“你隻知道當年你父母被安上叛國之名,所牽扯的國家正是乾……”


  “他們不是被安上了叛國之名,而是真的背叛了皞昭,背叛了昭和皇帝。”越溪橋冷聲打斷道,“無論我有多憎恨昭和帝當年抄我越氏一族,更無情地下令越氏族人無論男女和年紀均流放至隴川邊界,卻始終無法改變我父母連同幾個叔叔伯伯叛國的事實。


  “我那時隻有十歲,對政事根本不清楚,後來軒主給我講明白了,我自己也想明白了。我父親當年在朝廷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少府少監,縱然管的不止禦府器物,更有涉及國家命脈和民生民計的兵器、銅幣及食鹽等物的製造,但也隻是一個副職,上頭還有一個正經的少府監壓著,他有什麽資格去叛國?


  “我父親雖也在官場上圓滑處事,涉及《官刑》中明確記錄的違規之事卻絕不會去沾染。誰都知道昭和皇帝當年對官吏有多嚴苛,為了約束和調教百官甚至專為官員製訂了一套刑法。無論京官還是地方官,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亦或是吃重刑。昭和皇帝儼然是一頭惡虎,又有什麽人會往他的虎口裏撞?


  “除非是後台極強且生了造反之心並絲毫不打算回頭的大族大官,就像當年的長山王和衛千兩族。可我父親,我們越家,隻不過世代為官而已,在昭和皇帝的強權統治之下根本未站任何一派,又何來後台?

  “可沒有後台,又成為了一大弊端。但凡有高官大族以我母親或是我和逢桐,以及越氏的其他族人威脅我父親,他就不得不成為一個被擺布的傀儡為他們做事,最後落實了叛國的罪名。”


  越溪橋咬了咬唇,也不去看付惜景的反應,垂下頭大喘了幾口氣,接著道“我明白母親還有我和逢桐是他唯一的軟肋,卻不明白他受到威脅時為何不將事情的原委稟告給昭和皇帝。昭和帝縱然對官吏殘忍,卻也是個頭腦清醒的明君,是這盛世的開創者,隻要我父親沒有做出真正危害到皞昭的事,並且態度誠懇,他就是罰,也不會到如今這般的地步。


  “我隻是不信——無論是我還是逢桐,那時都沒有察覺到已經有危險包圍住了我們。我們還是過著和往常一樣的生活,就說明那些人根本沒到能取我們性命的程度,以我父親的聰明,他完全有機會將這一切向昭和皇帝坦白,而不是一味地被牽著鼻子走。”


  長舒了口氣,越溪橋抬起頭重新看向他,微微苦笑道“我父母因為乾聞而背叛皞昭,我們越家才會被昭和皇帝抄家流放——如果是因為這個,你才覺得我會恨你這個乾聞王室之人,甚至是未來的乾聞王,卻不至於。”


  付惜景的眸光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可她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了,不確定是否看清。


  “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她的鼻子很酸,已是在極力克製著淚意,“如果隻是這樣,我完全可以說是我父親咎由自取,是他不夠聰明。如果他選擇將被威脅的事告訴昭和皇帝,我們越家在臨暘隻會是越來越好,而絕不會走到今日、隻剩我和逢桐兩人。


  “隻要將一切都說清楚,都說開,就不會有誤會,更不會走向毀滅是不是?所以為什麽,我就一定會恨你?”


  她懇求一般望著他,眸中的光越發明亮。他卻依然側對著她,負著手,良久才緩緩抬起了頭。


  他還是未選擇看她,話出口的那一瞬,她的眼淚已然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因為你的母親,正是我乾聞派去皞昭的暗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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