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應該忘記
視線漸漸變得清楚,入眼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冰冷的儀器,淩亂的針管,臉上的呼吸機,和濃重的藥水味道。
我是死了嗎?
葉文溪。
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可我卻不想回答。
腦海裏像是凝固了一般,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嘴角動了動,我抬起手,卻看到那塊粉色手表,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一直把沈尉臣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從爸爸不見了那一天開始,心裏已經漸漸的依賴上他。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確定他在幹什麽,要做什麽,和我有沒有關係。
我明白,我已經缺他不可。可是……
看到門外靜靜站著的那道人影,好像心裏突然失去了什麽。
這一切都是假的。
眼淚猝不及防的掉落在枕邊,笑容凝固在嘴邊。
“葉文溪,能聽得見嗎?”
林醫生皺眉看著我,我看著那張緊張地臉,忽的笑出聲來,“我還沒死啊,林醫生。”
林醫生看到我說話,猛地鬆了一口氣,“還好,沒失憶。這一次的手術有驚無險,總算能和你爸爸交差了。”
爸爸?
突然一陣頭痛,我不禁吃痛的皺起眉頭,林醫生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林醫生,我爸爸,出事了?”
林醫生推了推眼鏡,“文溪,現在你要好好的休息,如果這樣的情況再出現一次……”
“我問你我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情緒不可控製的爆發開來,可林醫生依舊是什麽都沒說,默默地蓋好我的被子。
我苦笑一聲,“為什麽…唯獨瞞著我一個人…”
林醫生歎了口氣,坐在我的身邊,“文溪,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沈先生會好好照顧你的。”
視線凝固在門外的背影上,臉上的苦澀彌漫開來。“他嗎?一個因為我爸爸入獄而需要緊張的人,會照顧好我嗎?”
林醫生的表情變化了一瞬,“文溪,他……”
“不要說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林醫生站起來,“那你好好休息。”
我點頭,“我想好好休息,不要讓別人打擾我。”
林醫生的目光頓在門外的身影上,“嗯。”
突然的,空氣中的沉悶變得明顯了很多,空無一人的病房裏,滴答滴答的聲音響起。
腦海裏好像在倒映電影一樣的,那些瑣碎的片段出現在眼前一幕幕。
在水中給我氧氣的他,在學校門口塞給我糯米糕的他,在浴室裏緊緊貼近的他。
煩悶的甩頭想要把他忘卻,可一眨眼又出現在我的眼前。
沈尉臣,你為什麽要騙我。
眼淚不聽話的流淌下來,順著鬢角流淌進枕頭上。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突然覺得失去了所有。
夢境裏的我,好像失去了心跳,再看見他的時候,感受不到那心動。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視線裏跌進一道疲憊的身影。
沈尉臣坐在沙發上,一手撐著頭,淺淺的呼吸聲響在耳邊。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連他的身影都能輕易的勾起我的波動。
伸手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了。
躡手躡腳的坐起來,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的。注射的針孔隱隱發痛,我勉強站起身來,輕手輕腳的走過沈尉臣的身邊。
站在門外,有些冰涼的空氣讓我清醒了很多。
忽然的有些悲傷,捂著臉我蹲在牆角,忍不住內心的傷痛,淚水大把大把的流在我的指尖。
“爸爸……”
好像記憶裏的那道身影從來都沒有消失一樣。
“文溪,再堅持一下,等你好一點,爸爸就帶你去玩,讓你上學!再也不回來醫院!好不好?”
可現在,似乎說什麽都沒用了。
猛地抬起頭,不會的!爸爸怎麽會入獄,爸爸絕對不可能做那種事情,一定有什麽誤會在!
猛地站起來,想要衝進病房找沈尉臣問個清楚,忽的眼前一黑,轉瞬跌落進一個有些溫暖的懷抱。
“文溪……”
眼睛裏有些疲憊,沈尉臣就那麽看著我。
時間好似凝固了一般,以前的種種在眼前劃過。
我站起來,甩開沈尉臣的手掌,“沈尉臣,你還沒有演夠嗎?”
他的眼神有一絲閃爍,“文溪,你……”
突然苦笑一聲,“我爸爸以前做市長,為人兢兢業業的,做什麽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可他失業了,轉頭做起了商戶,認識了你?結果呢,把我托付給一個不靠譜的人,是你,是你害的我爸爸進了監獄!是不是?”
沈尉臣沒有躲閃,定定的聽我講完。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心裏猛地沉下,剛才還趾高氣昂的我忽然的沒了力氣。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目光中的他好像有一絲失望。
為什麽失望,對我的愧疚嗎?害得我爸爸入獄所以對我這個剛要上大學的女兒愧疚嗎?
從一開始莫名其妙的出現,我就應該明白。沈尉臣為什麽要責無旁貸的幫我爸爸照顧我,這難道不是早有預謀的嗎?
冷笑一聲,不想再看他那張假裝受傷的臉,忍著心底的抽痛,轉身從他麵前走開。
沈尉臣,我不想再被你騙下去了。
終日的躺在醫院裏,這是我唯一能在這裏待下去的理由。
爸爸出事了,我無處可去。一想到記憶裏那棟有些孤獨的白色房子,指尖微微觸痛。
“新主人登記成功。”
沈尉臣麵對我的,毫不顧忌的目光,坦然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我走進那座不屬於我的房子,天真的以為真的可以在那裏住下去,當成自己的家。沈尉臣的細心照顧,讓我陷入了無憂無慮的夢境當中。
而沈尉臣,就是我做過的最美好的夢。
可現實是那麽殘酷,當我聽見玻璃窗外,那道謹慎的警告時,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破滅。
“葉仲已經被捕,你要更加小心了。”
我已經學不會冷笑,因為早已經心如死灰的,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或許對於他的一切幻想,都不能存在。
病房裏的門突然被推開,一道欣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把花束放在床頭,沈尉臣低頭看我,“好些了嗎?”
我閉眼,“死不了。”
沈尉臣似乎有一瞬間的無語,隻是坐在我身邊,“已經整理了資料,在加拿大給你聯係了醫院,盡快轉過去吧。”
我冷笑,“這是要逃之夭夭嗎?”
沈尉臣的目光有些躲避的,“文溪,其實我……”
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冷笑一聲,“你是怎麽收買的林醫生,竟然瞞我到這個時候,如果不是偶然聽見你們的談話,我還不知道,我爸爸失蹤,是因為在躲避警察,而你,一直在騙我。”
沈尉臣低著頭,落寞的身影像一個受傷的小孩。
這個時候,示弱有用嗎?
“不想說就算了,我會搬出你的家。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沈尉臣聲音有些沙啞,“文溪,對不起。”
閉著眼睛,假裝沒聽到一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緩緩睜開眼睛。‘外麵春光盎然的,我卻是滿心的冰涼。
收拾好行李,趁著沈尉臣沒回來的時候,我打了個出租車,到了和王儒風約好的地方。
“文溪,這裏!”
王儒風離著老遠就和我打招呼,一路跑到我麵前,“你臉色好差啊,最近怎麽了嗎?好幾天都沒來上學?”
我不禁一愣,我昏迷了很多天嗎?
王儒風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才放聲說,“我要走了,正如你所說,紈絝子弟要去國外煉獄了。”
我低頭,“那不是很好嘛?”
王儒風突然掰過我的肩膀,“你怎麽能這麽說!你不能墮落!要永遠保持著對紈絝子弟的不屑,等我回來!”
我不禁一愣,“為什麽要等你回來?”
王儒風似乎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問,隻感覺他的眼神有些受傷的,突然鬆開我的肩膀,“哎呀,真是個傻姑娘,要嫁不出去咯!”
“你說誰…”
沒等我說完,忽然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王儒風緊緊地抱著我,好像再進行一個莊嚴的儀式。
“文溪,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突然的,記憶好像回到了十四年前。王儒風因為跳進泳池濺了客戶一身水,被他爸爸罰去俄羅斯冰雪天地鍛煉一個月,那時候他才四歲,傻傻的抱著我,“文溪,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但是不要再來我家了。”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沒有再去過他家,也沒再和他聯係了。
“我會保重。可是,我們好像不熟吧?隻是小時候一起玩過…”
王儒風放開我,“這一次,不要再不聯係我了。”
我翻了個白眼,“是你不聯係我吧?去了俄羅斯就杳無音訊的,十四年,也沒有一點消息,我連你長什麽樣子都忘記了。”
王儒風板著臉,“現在呢?”
我連忙躲開他的手臂,“記住了,去美國嗎?聽說你爸爸在那邊有很多公司需要打理。”
王儒風憋屈的點頭,“是啊,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呢,你會送我的吧?”
我點頭,“當然了,什麽時候?”
“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