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想要離開
餘光中看到一個身影,沈尉臣穿著那件藍色的毛衣,坐在我的身邊。
看到我醒了眼中露出一絲欣喜,雖然臉上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可關切的語氣讓我心裏一熱。
可有突然想到夢中的那個場景,沈尉臣在漸漸的後退,他在遠離我。
頓時,看見他的驚喜在一瞬間被衝淡。
沈尉臣摸了摸我的頭,輕輕念叨,“還好退燒了,我去叫醫生來。”
我想張口叫住他,可嗓子裏像是被一堆棉花堵住,悶悶的發不出聲音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恍若被一隻重錘敲打過一般。
醫生開了一大堆注意事項交給沈尉臣,千叮嚀萬囑咐的,千萬不要再劇烈運動了。
沈尉臣中肯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會注意的。
醫生走了以後,沈尉臣歎了口氣轉過身來,沒有一點責備的,輕聲問我,“想吃點什麽嗎?”
我搖頭,不知為何現在看到沈尉臣的臉,就下意識的想要躲避。
為什麽躲避我也不知道,或許是無法直視他眼底的溫柔,又或者想要徹底斷了心底的念想。
沈尉臣看我不想回答,隻拿開外套坐在沙發上。
白晃晃的燈光下,好像每一縷空氣都被放大,放慢,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股不尋常的流動,閉上眼睛就能聽見他清淺的呼吸,如同一種魔咒一般牢牢的禁錮著我的心。
我想要張口說話,可到了嘴邊就像遇見了屏障,想要扭頭去看沈尉臣,卻感覺脖子不是自己的,又或者我在努力的克製自己。
克製自己再去接近,接近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溫柔。
良久,沈尉臣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外套走到門口,“我去辦理出院,晚上跟我回家。”
隨後聽見他的漸遠的腳步聲,我忽然感覺身上輕鬆了很多,伸出手來看到胳膊上的針管,一點一滴的液體都在警告我,不要貪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那些匆忙的腳步,耳邊是煩亂的吵雜聲,急促的心率聲催促著每一個人的動作,醒來又是手術台,冰冷的手術刀在我的身上劃下一刀又一刀,冷的讓人渾身膽顫。
我不要。
內心的抗拒終於回到了原點,我不想要這些短暫的欣喜,那被拋棄的感覺已經讓我快要崩潰。
一次又一次的瀕臨死亡,這種感覺沒人能夠知道。
我聽見沈尉臣的聲音響起,我趕緊閉上了眼睛。
沈尉臣推門進來,聲音忽然變小,我聽見他的腳步聲來到我的身邊。
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就在耳邊,我隻能緊閉著眼裝睡。
沈尉臣在我身邊坐下,一道有些沉重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這感覺如坐針氈,我猛地睜開眼睛,卻看到沈尉臣就站在我身邊。
掩飾下眼底的一抹尷尬,我用眼神瞄了一眼臉上的氧氣罩。
沈尉臣幫我摘了下來,手指觸在我的臉上,感覺到了一絲冰涼。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心裏嗬了一聲,我竟然把沈尉臣的冷淡語氣學的這麽像。
沈尉臣說,“你感覺好一點了就可以走了。”
我點頭,“是我不好,不應該去健身房,跑的那麽快的。”
說到底心裏還是有一點自責,每每都是我給沈尉臣添麻煩,本來就我的病情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可還是……
沈尉臣輕笑起來,“沒關係的,以後還是不要運動了,休息一段時間再說吧,馬上就要開學了,你要堅持下來。”
我忍住向他解釋的欲望,硬生生的點了點頭。似乎是我的冷漠讓沈尉臣有點不適用,他幹咳一聲,穿上大衣走了出去。
我從床上坐起來,輕車熟路的拔掉手上的針管還有儀器,渾身像剛從水裏出來一樣濕了個透,腳底還有些漂浮,可還是掙紮著站起來,緩緩走到門邊。
透過玻璃窗,我看見不遠處的窗台前沈尉臣的背影,原本挺拔的身影在此刻竟然有些疲憊,心底有一些難過,剛才的語氣那麽生硬,他心裏一定不好受吧。
可我絕對不能心軟,必須離開他。
他的出現已經打亂了我原本的生活,像一顆深水炸彈投進一汪平靜的湖麵,波瀾不止下還有更大的波濤。
我不能。
看著慘白的胳膊,我不禁苦笑一聲。
沈尉臣突然從大衣裏拿出一盒煙,然後抽出一根放在嘴邊,哢噠一聲,一縷火苗照亮了他的半張臉。
那極盡完美的側顏倒映在我的眼中,心底不禁讚歎一聲,這樣的人誰會不心動?
煙霧把他籠罩在內,朦朧的模樣,好像一個被關了禁閉的王子,落寞的背影有一瞬間讓我反悔了。
咬著牙,我靠在玻璃窗前,望著沈尉臣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對不起,我會遠離你。
沈尉臣回身的那一刻,我閃身到了另一側,在他回來之前回到病床上,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的樣子。
沈尉臣推門進來,看見我坐在床邊,語氣很輕快的問我,“好些了嗎?”
我點頭,“好多了,我們走吧。”
沈尉臣應了一聲,從沙發上拿起一件十分寬大的羊毛大衣。
這是要過冬嗎?
雖然心裏很想吐槽,可眼下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隻是看了他一眼,便任由他用大衣把我包裹起來。
像個洋娃娃。
“醫生說不能受風,相信你不會願意在這裏過夜的,晚上跟我回家,明天會有人到家裏去打針。”
還請了專門的醫生,我看了他一眼,仍然冷著臉,相信他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冷漠。
沈尉臣輕笑一聲,“不要再那樣看著我了,是我不好,不應該勸你去鍛煉身體的。”
我還是不說話。
沈尉臣也沒有多說,扶著我從電梯裏走了出去。
穿著病號服,腳底下嗖嗖的灌進冷風,我哆嗦了一下,沈尉臣大步走到我身邊,長臂一伸便把我攬在懷裏。
想要掙紮,可卻毫無力氣,這溫暖的懷抱讓我有一瞬間的貪戀。
我暗罵自己不爭氣,左思右想到底應不應該說清楚的時候,已經到了車子前麵。
沈尉臣繞到駕駛室,將暖氣開的足足的。
渾身都舒展開了,不自覺的我的表情也有了一絲鬆懈。
沈尉臣伸手打開歌曲,還是那首我最喜歡的SANFRANSICO。
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看著沈尉臣的側臉,心底被刀割一樣的痛。
突然陌生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我們兩個第一次認識的那一天。我對他充滿了戒備,而他對我也帶著拘謹。
可現在的我明明已經陷入了他的溫暖,而沈尉臣呢,我不知道。
回到家裏,不過一天沒住過人的房子裏空蕩蕩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熟悉又陌生的氣味,走過我睡過的床,看過的書,卷起的窗簾,我才意識到我已經闖進了沈尉臣的生活。
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是他來打擾我,而是我來麻煩他。
看著那些孤單的擺件,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或許沈尉臣根本就是一個習慣孤單的人。
為什麽我以前沒有想到呢,我一次次的麻煩他,支使他,或許他心裏已經對我很厭煩了吧。隻是出於答應了別人才對我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我或許真的應該離開了。
沈尉臣叫我下樓,準備了一杯熱水給我。
“今天到樓上來睡吧,二樓太冷。”
我端著熱水的手突然一抖,褲子瞬間被熱水浸濕,我驚呼一聲,手忙腳亂的站起身來。
沈尉臣大手抓住我的手,隨手拽來一塊白色的棉布蓋在我的腿上。
“上去換衣服,我看看受沒受傷!”
我看著被浸濕的地方,好像不太適合給他看。
搖了搖頭,我指著濕透的褲子說,“水不燙,換條褲子就行了。”
沈尉臣突然抬頭,一雙黑亮的眸子定格在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