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小太監離不開皇上
鳳羽珩突然意識到那兩個人口中的“師父”很有可能就是章遠,玄天冥與她說起過元淑妃鼓動天武帝責打了章遠又要被送到罪奴司為奴的事。算起來,應該還沒到送往罪奴司的日子,聽那二人的話,似乎章遠的傷勢有點不大好。
她往存善宮的方向看了一眼,按下心頭在長寧宮存留下來的怒氣,隨後調轉了方向,往昭合殿附近章遠住的太監院兒奔了去。
罷了,左右這幾日也是消停不了,存善宮明日再來查吧!章遠那邊若真的是傷到要死要活,她既然聽說了,也不能不管。更何況章遠之前一直陪在天武帝身邊,她也想親口跟章遠問問天武帝的情況。
昭合殿的西側麵是一個專門給在昭合殿這邊侍候的太監們所住的地方,章遠原本獨住在那個院兒裏最大的一間正房,裏頭的擺設也都是天武帝賞下的,雖說隻是個太監所,但屋子裏可是相當氣派。不說昭合殿有的他都有吧,也快要趕得上一半的奢華了。可當鳳羽珩到時,卻發現那間大殿裏頭空無一人,她找遍了整間屋子,根本就沒有章遠的影子。
她心念一轉,想起玄天冥說過天武帝身邊換了近侍太監,而今章遠受罰,想必這間屋子也易了主吧?
於是匆匆出屋,又在這院子裏轉了一圈,最後把目標選中了柴房。
柴房的門是虛掩著的,走進時能夠聽到裏頭有輕輕的呻。吟聲,很痛苦,也很微弱。她聽出是章遠的聲音,同時也在門外辨得裏頭除了章遠之外並沒有旁人,這才推門而入,並回手將門給關了起來。
章遠此時就趴在柴火堆上,頭發披散著,臉半扣著,樣子十分狼狽。鳳羽珩進門時沒有刻意掩藏動靜,趴著的人聽見聲音,還以為是為自己求太醫的兩個徒弟回來,弱著聲問了句:“怎麽樣?有人肯為我治傷嗎?”問完,等了半晌見沒動靜,便又自顧地歎了一聲,又道:“我早就說過,行不通的。今時不比往日,就衝著宮裏這個局勢,太醫們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逆著皇上的心意做事。更何況,還有元淑妃和八皇子的眼線盯著呢,誰敢來給我看傷?你們也都回吧,不用管我,萬一被人瞧見你們來看我,怕是也要跟著挨板子,去吧,去吧,就當沒我這個師父,別受我的牽連。”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有點兒累,自顧地趴在柴火堆上喘著氣。
鳳羽珩無奈地搖搖頭,往前走了幾步,到他身邊坐了下來,開口道:“到是知道替旁人著想,就是不知你若就這麽疼死了,宮裏會如何處置。”
章遠下意識地就回了句:“就是一張席子卷起來扔到亂墳坑裏去,咱們這種無根之人還想怎麽著?這要是掂在從前啊,皇上肯定能為我做副上好木料的棺材,再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給葬了。”他一邊說一邊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哭,“不過現在不會了,皇上不要我了。”說完,把頭埋在柴草裏頭嗚嗚地哭了起來。直哭了好一陣子,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什麽,頭猛地往起一抬,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差點兒沒昏過去。可還是掙紮著偏過頭來看與自己說話的那個人,這一看不要緊,驚得差點兒叫出聲來。
鳳羽珩無奈地道:“你要是把人都驚動了,我就沒法給你治傷了。”她一邊說一邊動手要去脫章遠的褲子,嚇得章遠拚了命的躲,無奈身上又太疼躲不遠,這一動,到是讓傷口又開始流了血來。“你再動我可就要走了。”鳳羽珩嚇唬他,“你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掉吧?難道你覺得皇上的狀態是對勁的?不想幫著皇上渡過難關?”
一提到天武帝,這小太監來了精神,趕緊就道:“想,想,奴才就想幫著皇上,可是奴才怎麽幫啊?”章遠嗚咽著又哭了起來,卻沒有再拒絕鳳羽珩要給他看傷的動作。
鳳羽珩成功地扒了章遠的褲子,雖然這三十大板打的時候沒想著要人命,但壞就壞在沒好好養著,他不但被趕出了原來的屋子,還扔到了柴房,沒有傷藥不說,這柴房天寒地凍的,如何能利於傷口的發展。
“把這個咬在嘴裏。”她從空間裏調出一卷紗布來,“疼肯定是要疼的,但不能出聲,知道嗎?這時四處都是眼線,你動靜大了可就容易被發現。”
章遠點點頭,老實地把紗布咬在了嘴裏。緊接著,鳳羽珩從消毒的酒精到麻醉藥再到消炎藥再到傷藥,一樣一樣從空間裏拿出來,利落地給章遠處理起傷口來。
除去最開始消毒時有些疼以外,消完毒後,鳳羽珩直接就噴了麻藥上去,很快地就沒了疼的知覺。她將紗布從對方口出取出,手下動作不停,一邊處理傷處一邊問章遠:“你還侍候在父皇身邊時,可有發現特殊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元淑妃或是八皇子給父皇吃了什麽特殊的東西?又或者做了什麽特殊的舉動?仔細想想,不急著答,一定要想清楚了。”
鳳羽珩的問題章遠真的用心去想了,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想了,可是想來想去,卻還是想不到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唯一一點就是:“皇上總是頭疼,在月寒宮疼過一次,後來有一回奴才又提到月寒宮三個字,皇上的頭就又疼了,樣子也恍恍惚惚。奴才說句犯上的話,那狀態就跟中邪了似的,月寒宮也好,雲妃娘娘也好,就像是一根線,牽扯著皇上的神經,不能提,隻要一提,馬上就有反應。但這種反應卻又會在元淑妃到來的一瞬間就煙消雲散……打個比方,如果說疼頭是個病,那元淑妃就是治病的良藥,隻要她一來,皇上立馬就好了。”
章遠的話讓鳳羽珩想到了那日雲妃說的情況,她心中再一次確定了自家爺爺的分析,天武帝這樣子,分明就是中了蠱術,有施蠱的人在另一頭控製著呢!
“我知道了。”她對章遠說,“你這傷口我都處理好了,現在麻藥勁兒還沒過,感覺不到疼,等再過一個多時辰麻藥過勁了,應該會有點疼,但總不至於像之前那樣。”她一邊說一邊將一隻小藥盒遞給章遠,“這個你拿好,大的白色的藥片是退熱的,如果麻藥過後你有發熱現象出現,就吃兩片這個白色的藥。這個紅色的是消炎的,不管發不發熱,六個時辰後都要吃兩片這種消炎藥,以防止傷口感染。還有這個小一點的白藥片是止疼的,實在疼得不行了就吃一片,不能多吃,知道嗎?”她說完,又遞了一盒子藥膏給他,“這個是外抹的傷藥,你自己要是夠不到,就一定要找可靠的人幫著你。對了,之前那兩個去太醫院幫你求太醫的人被禦林軍帶走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如今這宮裏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救人,你們盡量想辦法自保。不管怎麽說,保命是最要緊的,到罪奴司也沒關係,忍一忍,我跟九殿下在外頭會想辦法救父皇,宮裏這邊也會經常進來,你機靈些,待我下次進宮時,再來看你。”
她說完,也不多留,又囑咐章遠趕緊把藥收好,這才借著夜色迅速離開。
章遠一人趴在原地,看著鳳羽珩走遠,不由得又掉了眼淚。他其實一點都不怕死,也不怕疼不怕苦,可就是一想到以後不能侍候在天武帝身邊了,心裏就特別難受。他四歲進宮,進了宮就一直跟著師父一起侍候皇上。那時候年紀小,總犯錯,皇上會吼他,但卻一次也沒責打過他。有時候他師父打了他板子,皇上還會背著他師父偷偷給他幾顆糖吃。後來師父年紀大了,九殿下也獨自開府,師父就跟著出去照顧九皇子,天武帝身邊就剩下了他一個人。
小太監這些年來可以說是跟著天武帝相依為命的,看著皇帝從壯年到暮年,看著他對雲妃日夜思念,也跟著他胡鬧過,兩人甚至有的時候會意見不合大吵起來。時日久了,也就沒大沒小沒主沒仆,他在皇帝麵前什麽話都敢說,老皇帝氣急了會抬腿踹他,可踹得一點兒都不重,都是鬧著玩兒的。他這些年在宮裏吃得是下人裏最好的,用得也是最好的,天武帝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他一份兒,拿他當自己孩子一樣對待著。
章遠一想到這些,心裏就特別難受。他心裏憋著一股子勁兒,如果有一天讓他知道是誰這樣害皇上,他一定會跟那個人拚命,就算死了,也要把那樣扒下一層皮來。好好的皇帝,就被害成了這個樣子,他心裏實在是難受得不行。好在還有禦王和禦王妃,現在全部的希望就都寄托在禦王那邊了。
他將手裏的藥塞到袖子裏,再把褲子給提上,心裏陣陣發暖。禦王妃真是活菩薩,九殿下命真的太好了呢!
待鳳羽珩回到禦王府,天都已經蒙蒙亮了,玄天冥一夜沒睡,就坐在臥寢的書桌前等著她。見她回來趕緊迎上前,擔憂地問:“怎麽去了這麽久?整整一夜!可有查出什麽?”
鳳羽珩衝到書桌前,把玄天冥喝了一半的茶水一口就給幹了,這才把在宮裏的見聞都給說了一遍,包括六皇子玄天風回來了,包括麗妃在給他發陽喪,也包括她給章遠治傷,聽到章遠說天武帝一提到月寒宮就頭疼的事。
待她說完,玄天冥別的沒提,到是說了一句:“不太好,六哥這個時候回來,怕是要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