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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負荊請罪(一)

  ???????????????????????????????????????????負荊請罪

  當年逼死安碌碡媳婦的那個豬肥偽軍小頭目,僥幸躲過一劫,小腿上挨了一飛鏢,跳到河裏躲到水中蘆葦旁隻露著個蘿卜頂子尖削腦袋,慌裏慌張,洑水潛逃,撿了條狗命。可從此溜了號,偃旗息鼓了半年多,一是缺錢花了,二一個手又癢癢,於是,就單獨自己幹起來了。因為他小名叫老笊,街坊們就都叫他皮老笊,街坊們之所以給他起這麽個外號,無非是諷刺其皮笊籬不漏湯,指甲蓋子長了點,貪心重。他本來姓王,可後來為何怎麽就姓了趙呢?

  起先他的生身白戶早年家道貧寒,王父將其四子出嗣過繼給趙家,讓他跟著在孝婦河和小清河上使船跑生意的三姨夫趙桓台勉強活命,因此,這白老四便升格成了趙家的趙老大了。這趙老大並不安分,又姓了趙,加上行端積弊難返,那皮老笊的綽號就越叫越實照了。他依仗乃叔父趙博興在韓複榘的軍隊裏當混成旅旅長,手握兵權。他便在鄉裏胡作非為,武陟妄作,有恃無恐,多行不義,而膽小怕事的民眾們是敢怒不敢言。


  又過了一年,趙老大的叔叔暈成了師長後,哥哥趙桓台就跟著沾光逐漸發跡,他撂了風裏來雨裏去奔走於各大碼頭之間的船上累差事,走上了坐地經商的好光景,很快混下了一個四合院三十官畝地。而趙老大卻依舊遊手好閑,夥同趙桓台在他出嗣近十年後,他三姨才開懷要上的老生子小兒趙螞蝗,吃喝玩樂恃賭成性,大小軋夥臭味相投較著勁地陸續將趙桓台賺下的家業變賣了個差不多,他兄弟倆提攜著斷不了浪跡於縣城煙花柳巷,巴結勾結不同派別的軍警人員,溜須拍馬,不時打著日寇和皇協軍的旗號說村裏有人通敵要洗劫了,須他托人去講情,叫按地畝斂糧食或錢往縣城柳園街他外甥的家裏送,用敲榨勒索村內群眾的錢財拉攏關係走後門,胡花亂來,作福作威。


  在村裏,他假裝積極,到處闖門子找人說情,妄圖鑽進村農會以便控製群眾,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卻一直沒有得大逞,無奈之下,皮老笊就報名鑽進了民兵營,縱橫捭闔操縱民兵班幹了一些不應該幹的荒唐事。


  湖海遊擊大隊向村裏征集一個兵員,由於漁農們對八路軍還不了解,同時,受長期流傳的“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說法影響,沒人願去幹。為了頂任務,村裏就盤算著按舊例買一個兵額頂上了事。這時,正好家住城外李的曹金芳外甥楊五輩家境非常貧寒,表示願意以十五石麥子去攬回兵員。幾經運籌村裏負責人就歡送楊入了伍,被他分配到聯抗四區所工作。


  窮苦孩子頂兵走了,可老實巴交的人家望眼欲穿的麥子卻遲遲沒見到一粒。楊老爹來回跑了若幹趟,總算找著管事的了,原來,村裏給的麥子早叫搶霸趙老大都草包肚子囊括貪領了去。楊老爹一趟趟來趙家討要,可皮老笊就是扣住不給。楊老爹本來就是軟棗爛心裏外齉膿得擁倒地爬不起來,街坊們公認的豬八戒後脊梁??無能之輩,沒有起碼的嘴舌來維護自己的正當利益,更鮮談何爭鬥本領,下作讓人瞧不起,趙老大根本不拿他當回事,於是,他隻有以遠親輩分一口一個大叔哭喪哀求。


  可憐的楊老爹一把子年紀甚至向趙老大下了跪,聲淚俱下地說:“俺這是賣身附命的錢啊!”趙老大竟然毫無人性恬不知恥賊喊捉賊地於當街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沒頭帶臉地打了他一頓耳光。楊老爹直覺得天旋地轉滿臉紅疼熱脹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嗚嗚痛哭,一把鼻子一把淚的,著實淒慘了,最後,經其舅從中說情,請了客,挨了宰,扒了皮,趙老大自己留下了些,才允許他將大部分麥子拉走。


  慴裂嘴、腫脹腳的村民張歡雲在博興縣城集上牲口市裏轉悠,被皮老笊撞見了,當場呲牙獰笑著,以借錢名義進行勒索——“你個癩母狗,誤人子弟地教了幾年破書,誆了點錢,老子沒跟你要,今天又要買牛玩大的了,說什麽也得拿出幾個來孝敬孝敬哥們啊。”


  村裏秋天傳牛瘟,那頭跟了她五六年的老犍子死啦。怕沒有錢再買牛,東家會把她租種的地讓給別家。於是,就央求村裏的私塾先生“寫地”?佃戶向地主租地要寫的文約?,她剛揮淚賣了二女孩子和四隻山羊把錢湊起來,無論如何牛總是得買的,牛是半拿家業,買不起大中等的就先買一頭小牛。若是跟鄰居們合用牲口,可搭問了幾家,都要的押租很貴。而繳了押租就沒錢再買牛了,“算了吧,窮人家活該餓死!”


  她發恨歸發恨,這一家大小的日子還得過了不是?要是勉勉強強有吃有喝的往下混,離了牛種地咋能行啊?皮老笊真是叫花子嘴裏掏食吃,把人往絕路上逼呀!自己都快過不下去了,就沒“借”給他。誰知回家的路上即被他喊來的土匪徒截住押到蘆葦蕩裏,償盡了拳腳苦頭,又輪流奸樂了三天。


  她新蓋的三間北屋原本盤算著借給鎮長助理住著以便能碗外頭撈點好處什麽的,街坊們雖都看著不順眼,卻可憐她厚著臉皮就當沒有那回事,不意也被趙螞蝗偷偷讓人點上了,燒了個淨光。她隻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隻得花錢請趙老大出麵贖“罪”,以便保住最後的低矮住房免遭不測。


  趙老大還仰賴其叔做靠山,諒誰也不敢拿他怎樣,乘社會動亂,盜賊橫行之機,也跟著劉葦船“吃打飯”(黑話:土匪),他痞性發作到處搜刮民財,多行不義。錦秋湖區的一些商號大量收購魯北一帶的棉花,通過周村的小林洋行走私紗布、棉紗、人造絲,暗地裏尋找趙老大作靠山押幫,從渤海灣大量走私,獲得高額利潤,同時,給他可觀的錢物。一次,狡猾貪婪的趙老大帶人押運一船紗布去濟南,天黑時在一碼頭客棧住宿。到了半夜,他又安排另一夥土匪把紗布搶走,並嫁禍於與之毫無關係的無辜艄公苦力,賊喊捉賊,硬說是他們搶了紗布,並當著貨主的麵強行詭黠奸詐伎倆殘忍地把民工們都殺害了。


  這天晚上,恣馬洋腔的趙老大躺在炕上打著呼嚕,有時睡,有時醒,有時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他的腦海裏就出現了玄秘星空下有個仿佛從天而降陌生的黑鬥篷形象——身材高大,腿腳矯健,行動迅捷,滿臉黧黑,就如同地獄的判官,正氣嶙峋,威風凜凜。接著,他看到那袢往通濟橋頭的狹窄街巷裏,被月光照耀得通亮如水的青石街道上,搖曳著他長長的刀形身影。翠紅樓的酒色使他腿軟頭昏,以至於當那裹挾著陰風的黑鬥篷飄到麵前時,他還以為是個幻影。


  那黑鬥篷冷冷的笑聲使他緩過勁過來。他本能地將荷包裏沒花完的大洋掏出來。在錢袋子飛向那黑鬥篷的弧光發出了清脆聲音後,他嘴裏夾纏不清地道白一句:“朋友,俺乃國民軍趙師長的親侄子,身上的銀子剛才還了風流債,改日請到錦秋湖上去,兄弟為您紮台子唱扽腔解解乏撓撓神過把癮!”而黑鬥篷根本就沒理會那錢袋子,雙目毫不斜視地徑直一步步地緊逼上來。趙四這才徹底感到有一股冷戾之氣從對麵撲射過來,頭腦頓時像被寒蟬尿澆了麵龐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做過噩夢之後不到一周,終於,多行不義的趙老大沒料到自己的“光輝業績”到底還是贏得了錦秋抗日大隊司令的親自登門造訪。


  梁九既不騎他平日常跨的那匹令人生畏的高大棕馬,也不像“萬老刮”似的一出門就動輒帶著前呼後擁殺氣騰騰的衛隊招搖過市。姥爺一身打漁翁打扮,戴著個露了頭頂的破葦笠,敞開的對襟衣衫,露出插在腰上的那把長苗大鏡麵快慢機西班牙“洋戲匣子”。


  皮老笊打心裏好生納悶,還以為同行有“大買賣”幹不了,向他這個有省裏當師長的叔叔作靠山的能侄子套近乎求援來了,連忙扔下手裏的營生,走出天井砦門子上前迎接,甩搭著個草肚子笑吟吟地問:“梁司令,今日是什麽風把你吹到寒舍來了?”他也不待姥爺回答,便命吼聲作威地吆喝老婆:“快去殺雞宰鴨,我要陪梁司令喝兩杯!”


  梁司令也不落座,隻是拍了一下插在腰上的“洋戲匣子”,冷冷地問:“趙老大,你知道我今天是來幹什麽的嗎?”


  ?趙老大見梁司令麵帶殺氣,心裏不由地一愣怔,吞吞吐吐地說:“梁司令光臨寒舍,必有賜教!”


  ?姥爺凝青著鐵螃蟹蓋子臉,直愣愣地點了點頭道:“趙老大,歎你也是條錦秋漢子,都走南闖北的這麽些年了咋就沒提上修養來?拜差了老師受人蠱惑,錯了念頭錯了路頭,國難當頭不思救國救民深反而幹出不義之事,我已查實你為非作歹投靠鬼子殘害抗日百姓的罪行,證據確鑿,今天我是代表父老鄉親專門前來殺你的。實在令人惋惜啊!國法公理正義民憤俱在,我也不敢自專袒護,你的家庭我部以後自會照顧,咱從小光腚子猴騰楞著鼻涕一塊玩,這個請放寬心你,俺說到做到,一點問題也沒有。你去告訴大嫂,讓她給你做一頓好菜,你不是講究享樂追求舒坦嗎?喝完三杯酒我就讓你聽一聲‘洋戲匣子’!”


  ?趙老大夫婦大驚失色,“撲通”一齊跪在梁九麵前,乞求看在兄弟是國軍少將的麵上,免自己一死。姥爺將插在腰間的毛瑟手槍??輕輕放在桌上,揮了揮手,“閑話少說!”


  遂命趙老大老婆:“大嫂,快去做菜吧!”


  本來就沒什麽撓扯的趙老大老婆早嚇得沒了覺,慢吞吞地將酒菜端上桌,戰戰兢兢地給丈夫斟酒,“趙老大,別發慫,好漢做事好漢當,被你無辜殺死的百姓都替你害怕了。你皮囊架子是人,可內心變壞了,怎麽就成了鬼怪?半人半鬼的,我這顆正義的錦秋湖蓮蓬籽一點化,沒準你嚇鬼飛了,下輩子重新托生、落模成整個的好人呢,你還得感謝大夥對你的挽救和厚愛呢,等你把這佳肴美酒受用好,做個飽醉鬼!”


  趙老大喝過三杯之後,“砰”的一聲槍響,梁司令便將趙老大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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