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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梅玉蓮不幸香消玉殞(四)

  這麽心悅神清地思來想去著,紫熒苾勃的蘆花,陡然間的無名濕潤怎的就蒙住了羅伯特牧師善良耿慧的雙眼?怎麽越看越不像原來的樣子?一股鹹澀的熱津玉液於平靜的澹濘之外的大山裏活著,無論什麽也無論誰都不能取代她在自己心目中神采奕奕的位置。


  然而,此刻,羅伯特卻不無擔憂地隱隱嬗惘著,那樣總也不舍的揮霍,一直仔細珍惜著的錦秋湖大風景美好記憶中,昨夜竟沉滓泛起了幾縷夜貓子號宅的塗鴉頹聲。


  那座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依舊赫然鶴立於錦秋湖區唯一的一座風格卓越建築考究,雖簡陋樸素卻精致玲瓏的大教堂,當然望塵莫及於哈爾濱聖索菲亞的雄偉華美,可瞅著那翹楚於一望無際的蘆葦蕩和蓊鬱樹叢簇擁中的鄉野小教堂,高高矗立的典型的哥特式十字尖頂直刺蒼穹,讓原本就雲遊高潔的天空更增添了數分暢朗和詭譎,依然不禁令漁農大眾詫異發呆,恍惚就穿越到了中世紀的歐洲,於是,一時難掩心中肅然而起的敬仰。


  屢經無情戰火洗禮,那座天主堂終於平靜下來,重新回歸了宗教精神庇護的本體氣韻之中。如同王爾德所說的:“快樂屬於美麗的肉體,痛苦屬於美麗的靈魂。”錦秋湖天主教堂堂就像這塊多災多難的平原土地上的漁農飽經滄桑風雨,也見證了中國屈辱艱苦的近現代史的災舛、崢嶸與巍峨,更承載和涅槃了無數錦秋湖人血淚哀愁之心。


  一百多年前,德國傳教士以日耳曼人的執著征服精神和崔嵬虔誠的宗教理想、開辟膂力,從青島一路拓展到錦秋湖上,與當地漁農一起耗時五年多時間修建而成了,那座領禮廣溥思想向度和肯綮追求的祈願懺悔救贖“心靈領禮機關”。


  據說,當時構築教堂時,那些木料和大理石都是曆盡艱辛令人感動地從南鷺山和濟南乘漕船順孝婦河、小清河而下輾轉搬運過來的。


  上世紀八十九年夏天,我去湖野村落漁台子采訪時,年逾古稀的羅伯特牧師已經輾轉回國四十個年頭有餘了,我無從得知遠在歐羅巴的他還健在人間否?但願那位心靈美好扶危濟困虔誠布道的上帝的忠誠使者一切都好。


  而尚未走近,隻在小清河南岸上就看到委屈在翠潮清波環繞、映徹中的教堂殘壁,心中即不免生出了些許悲涼。等邁進一看,教堂四周建築大都早已毀棄,殘垣斷壁,碎磚爛牆皮稀稀拉拉撒了一院子,木質樓板因年久失修已經腐朽了,白色的大理石牆麵上密密麻麻刻著各式各樣當時捐建者的名字。


  教堂的左邊有一個精致小花園,相傳從前是個主題玫瑰園,不過至我遲到的拜訪之日,裏麵是連一絲玫瑰的香味也都聞不到了,不過,倒是種著許多枇杷樹,間以觀賞木槿、冬青、黃楊、紫葉李等,在牆頭和樹棍架子上還有開著零星大黃花的南瓜藤在較著勁地攀援。


  走過幽靜的小徑,幾株齊胸的蜀葵吸引了我,其挺拔的軀幹和不遠處的鍾樓呼應,紅豔豔的花朵襯托著白色的鍾樓。忽然,我覺得和這些似曾相識的花兒,總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哦,對了,幾年前我在海南三亞見過的一座天主教堂,在那裏也生長著這種開著赤赧花朵的蜀葵,隻不過比此處更為茂盛浪漫。


  為什麽在教堂旁邊總要種一些蜀葵呢?蜀葵顧名思義,係原產於中國四川的花朵,不過隨著絲綢之路來到了歐洲,在地中海一帶的南歐地區,原本就陽光充足,蜀葵就在那些沿海國度裏首先找到了適合自己生存的土壤,紮根繁衍了。因著能給人寧靜和安詳,種植蜀葵遂逐漸成了教堂旁邊競相效法的一種傳統。


  空蕩蕩的院落裏真讓我深深喟歎時光無可奈何落花流水共添惋惜的漫漶匆忙蹉跎,靜靜徜徉在廢墟中仔細梳理體味著春秋嬗變思想洗沐擢升的感覺。隻有中間教堂的半截圮牆剛毅堅決地挺立著,於幽幽藍天和青蒼湖光映襯下,顯示著它倔強旺盛昂然不屈的魅力。


  當時我就用帶去的海鷗黑白膠卷相機拍下了一幀照片,取名為《守望》。後來,又過了五六年光景,就聽說懿望熱心人士啟動的教堂複興工程還在進行之中,大門緊閉,我就找到建築單位具體看管人說明來意,才被允許進入,得以故境重遊,入室升堂般體驗、收獲歲月更迭之於我的那些儼雅的混合感覺。


  據說教堂將恢複原貌並擴建了宏大的誦經堂、典雅的音樂廳和婚禮接待中心等,可維修還沒有完全竣工,有望後年才陸續對外開放。到時,曾經豐恩義藪的錦秋湖天主教堂將豔荷吐馥,以嶄新的颯爽英姿展示著黃河三角洲生機勃發的慈惠魅力。???????

  福澤、婞義輝煌浩蕩的燥淦暖流湧動在他幼小的心間,光芒四射的菀菀母愛太陽般灼耀得他呼吸急促,本來他是要長大以後好好孝敬、報答母親來著,如今卻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殘酷戕害的飛來橫禍,就要活生生地損毀在了眼前,這是何等傷天害理令人慟惜發指的忿鷙悲愴暴行啊!


  梅玉蓮,一位善良勤巧樂於助人與世無爭的基督徒,靜姝美皦、玉潔冰清、靈心蕙質、楮墨綺情的端莊淑雅賢惠女子,睦鄰友愛的和平居民。鬼子的槍彈傷天害理地射向她,射向她那樣身懷七彩甜蜜夢幻、祥事容人,心地純淨美好誠信實在,上恭孝老尊下卵翼幼小,無意索取直耽奉獻,老頒安分地互幫相攜,嘔心瀝血揮汗勞作,掙紮在艱苦歲月泥潭裏的“陽光姐妹”們的那一刻起,也就注定地宣告了自取滅亡的必然歸宿。


  姥姥正在流淌的鮮血如同滾燙噴射的火山熔岩衝入大海激起劇烈的沸騰,仇恨就像晴天霹靂炸響在了少年天真爛漫的性情深處。無法言喻的巨大疼噬依稀妲己的萬蛇刑刻骨銘心地折磨著他。


  天賜薄薄的小巴掌剛貼上那炸爛翻露著的瓜瓤樣腩嚢去捂著時還管用,可一會兒,鮮血又漫過指縫順著他的巴掌流了下來,蚯蚓一樣爬上了胳膊;右肋下的左手也是被染得奶酪似的。


  他回頭看到了一叢大薊和檾麻,就急忙跑去伸開雙手搶錢一樣不顧一切地采了一抱,一腚蹲在姥姥身旁,忘記了大薊葉子邊沿生著的毛刺,往嘴裏塞了一大把,瘋狂地咀嚼起來,同時,雙手使勁抓捏、擠攥、摶弄著一大把。


  天賜把小嘴巴湊近姥姥喋血的傷口,抿著嘴唇往外潷著大薊墨綠色的菜汁,雙手將摶弄得半熟的大薊葉子麻花一般絞擰著把它的汁液滴塗到傷口上,看到流血慢慢減少了,他半歎息著幹脆將新加工的大薊泥糊撳成個餅子壓到了傷口上,然後,又用幾層檾麻柔軟的葉子罩著包紮了起來。


  姥姥臉色越來越顯得黃白虛脫,錦秋湖水養育的鯁殷血親就那樣銘心刻骨地蒙受著橫禍的叮咬。天賜幼小的臉蛋被鑽心地撕裂扭曲皺扯著,他怕給與自己生命的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母愛會輕颺而去從此再也見不到了。


  天賜胸膛裏熱血激蕩,兩眼中熱淚滂沱,他抬頭看天,但滾湧的熱淚卻頑固地模糊了他的視線,那稚氣未退一層絨毛的稚嫩表情被不遠處汽艇熊熊燃燒騰起衝天黑煙火光映射得通紅通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風卷殘雲,紛紛作栗烈驟霰呼嘯而下。


  他狠狠地咬著牙,嘴角滲出了兩道殷紅明亮的血絲,雙眼射出一道痛心疾首的哀傷怒焰厲光——一場浩大無邊的冰霜猝然間蒙徹掃蕩得他內心一片白茫茫冷冰冰的荒坡野窪一樣寥落空駭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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