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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漁台子上反偷襲(九)

  姥爺率領的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戰士從漁台子西北方向裏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前來偷襲的日寇的如意算盤,原先策劃的以此為跳板攻擊八路軍傷員診所的計劃落了空,不過,蘆蕩診所的外圍八路軍和縣大隊的聯合警戒陣地過早地暴露了目標,成了鬼子呼之欲出的攻打對象,因而,遭受了人員傷亡,使本來暗裏打明處的優勢糟糕地變作了火力懸殊的狙擊戰。


  但即便如此,姥爺手下的子弟兵們憑著多年湖野摸爬滾打曆練的真功夫以及對湖野特點的了如指掌,很快扭轉了被動局麵,將倉促應戰變成了主動進攻的穿插反製。


  又有四、五匹蠻橫的蒙古戰馬一陣風似的躥過來增援,倒悠著沾滿黃泥的前蹄,顛簸著又寬又厚的油亮胸脯在狹小的漁台子上首尾相擠得掉轉著身子。


  鬼子騎兵有的瞪圓珠子,有的眯縫著眼,刺蹙著方塊胡子,緊繃著鯰魚梢子狀的嘴,抬手拍打著馬腚,高舉著一把把寒光閃閃的東洋長刀,聲嘶力竭地吆喝著誰也聽不明白的日寇畜語,張牙舞爪地衝了上來。


  但這樣擁擠混亂極大地影響了其威力的發揮,更很快帶來了患禍,其中一匹騍馬也許是後腚上挨了一槍,脫了韁繩緊跑了十幾米,又忽地往左打圈拐去,來到了灘窩螺子裏,重心向前一個趔趄差點人仰馬翻,卻蹚倒了正在一心一意射擊的迫擊炮,就在炮手兩手托著一枚大綠鯰魚杠子似的小炮彈順著炮口放下的一刹那,亂跑胡竄的大洋馬就不失時機、大有作為地一前腿絆倒了炮筒子。


  隻聽“嗖”一聲,還沒等他轉過身捂上耳朵,炮彈貼著地皮斜刺向上激光一樣斬倒了炮口前的玉米、蘆葦打在拿著望遠鏡貓腰向湖裏張望的鬼子指揮官、傳令兵和倆警衛堆裏。


  “轟隆隆”一聲,血肉橫拋,螞蝗皮衣褲飛揚起,炸出了的邊沿黑糊的大坑旁,布滿了骨茬子冷白掛拉著拖泥帶水的筋肉和胸腔破裂血水汩汩流淌的稀爛繚亂花哨五髒。


  日本鬼子馬隊在台子上暴露的玉米地和西瓜田裏橫衝直撞一陣,被四下裏飛來的槍彈打怕了,拋下十幾具屍體往後撤退,等他們進入一片稍微寬闊的旱葦叢中,才恍然發現打錯了如意算盤,站在那裏必然的槍打出頭鳥,簡直就是移動活鵠的。


  蒲蘇的蘆葦像波濤洶湧的潮水滾滾而來,踩倒了眼前的,又撲上接續的,柔韌洶湧的蘆葦成了天然的絆馬索,仿佛奮起反抗的鬥士前赴後繼的衝鋒使敵人寸步難行。


  鬼子兵就像王八進了迷魂陣,焦躁迷枉,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暈頭轉向,加上正值酷暑,天氣燠熱難當,汗流如注的鬼子醃得兩隻眼睛睜不開,狠抹一把,接著又漫下來,鈴鐺刺、鬼棘蓁紮得滿身,焦頭爛額,喧喘噓噓,氣急敗壞地掄著戰刀盲目地左砍右著。


  手握長筒子鳥槍的隊員們競相開火,一道道掃帚烈焰咆哮著,無情地掃蕩著不可一世的日寇。鬼子兵或灰頭血臉,黃軍裝被打成了烏蒙蒙的蜂窩,有的身若黑紅籮底,像害了癩瘡疤,向外爛著流血水,也有的伏地躲藏,隻恨爹娘沒給生出土獾和地貔子的鑽地打洞能耐。


  而抗日義勇戰士如魚得水般靈活蛙躍著躲避開蘆葦的阻攔,半蹲下身子利用身邊蘆葦的掩護,察看前方目標,像狙擊手似地實施精確射擊,一槍消滅一個小鬼子,幾乎彈無虛發。


  安碌碡那隻火炭一樣的獨眼射出的目光簡直就是高速旋轉的刀子,仿佛不是光線,而是一種熾烈白熱化著的氣體,隻見衝在最前麵的那匹黑白兩花馬上的日本鬼子身體像挨了冰水澆頭般的,被他緊握的破舊老套筒射中心窩後打了個蹦激靈,好像是嫌自己個子矮似的來了個旱地拔蔥猛然地往上躥了一大下子。


  隨即歪斜地便往後仰去,兩隻粗短的胳膊詐屍般地先是一挓挲,繼而向外胡亂撲棱著抓悠著,魔舞了片刻,又向前晃蕩兩顫,極不情願地後腚飄起,胸前好一股血水忽刺刺地從焦糊發黑的黃軍裝上濺出來,塗滿了馬鬃,隨著倔強的馬頭搖擺著昂了幾昂,就像捆鬆了身子的糧食口袋被顛簸得倒掛在了一側,拖拉成了掃地的掃帚。


  坐下那匹受驚的大馬再次轟然騰躍時,日本兵伴著土黃馬前蹄蹚起的絆鎖一樣的倒伏蘆葦,已經仰麵朝天摔下了馬腚。


  一個騎在梨花馬上斜背馬槍的日本鬼子身子醉漢似的前撲著頭耷拉到一旁,兩隻胳膊擔在馬脖子兩側,刀鞘悠悠蕩蕩,岌岌可危,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掉了帽子的光禿頭上花白的血水腦漿塗了一馬耳朵前額,沿著他的脖子流抹到了蘆葦上。


  幾匹失主的馬噅噅嘶鳴著回轉身呼隆隆掃蕩著站立的葦蒲,拖泥帶水地四下裏狂奔著。整個蘆葦蕩裏洋溢著刺鼻的血腥味、硝香的火藥味、清芬的水腥味、婉約的草藥味、馥鬱的花草味和濃烈的玉米棵子味等混合攪雜的氣息,被不期而至的搖擺風吹得四處飄散……


  紫紅花穗的蘆葦像靈動的指揮旗,婉約熙攘的翡翠葉子演奏著美妙的伴奏樂,一群天然、野性、率真的小鳥們,追蘆笛披薰風沐陽光,追逐跳躍盤旋,上下翻飛,蹁躚起舞,快樂得不知疲倦,天真得無憂無慮高興得健康癲唱,不分不論年齡、身份全都平等和睦、不離不棄,飛揚美麗的羽毛,雙翅拍擊湖野的蒼茫,歌聲穿破霧煙的迷蒙,浪漫的情調天籟的豪奢讓怎不人心翛然醉神往!


  然而,硝煙彌漫的戰火卻使它們苦苦掙紮,嗷嗷待哺的黃嘴巴雛鶯光溜溜的被槍彈射得稀巴爛暴屍荒曠,布滿棕色麻點的藍蛋和著辛勤編織的暖窩歪斜毀壞,順著斷損的葦杆流下油黏清黃的蛋汁,看不見的災難之網卻越纏越緊,連唧唧鳴叫翽翽飛翔都被無助地死死地纏住,呼吸和平陽光的權利都剝奪了。


  搞不清來自何處的子彈壓得敵人不敢露頭了,漸漸地匍匐著退向灘塗矮草甸子裏負隅頑抗。


  隊員們紛紛收起槍支,從趕來助戰的漁農們手裏接過魚叉,悄悄地一猛子搗過去,在離敵人十幾米遠的水裏,手揚叉飛,十幾杆魚叉像標槍一樣,甩著水滴,逩著敵人而去,隻聽哎呀哇啦的一陣哭爹嬌娘,負隅頑抗的鬼子紛紛成了烤羊肉串。


  土坎上的一挺輕輕機槍剛剛叫喚著噴出火舌,企圖將水裏的擲叉手包了餃子。而機警的隊員們早已潛入水中遊走了。


  梁司令瞅準時機掏出一枚才從死鬼子身上摘下的犁著小豆棋花格的“綿甜瓜”,拔開銷子,往西班牙二十響長苗大鏡麵把梢一磕,扔了過去,隨著一聲清脆的精火藥和金屬尖利炸的裂聲,對麵獉狉潰茂荒蕪的雜草桑棵子、野向日葵裏,降下了不再反彈的一片血肉橫飛後可怕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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