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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怒耙色魔惡和尚(十五)

  其實,他兩個內心都和梁九一樣本來揆情度理也很痛恨並想著快刀斬亂麻地報銷了那幾些禿驢的,隻是因了張大帥的一句輕率話羈絆才暫時擱淺了起來的。人在宦途身不由己啊,後來,就是捉摸著如何尋機著力推動盡快讓罪犯們伏法結案的,不成想梁九這下睿智完美地替他們辦到了前頭,真是駿馬飛配了金雕鞍,花愁授粉卻招來蜜蜂對上了眼,夢想事成,正中下懷,心裏甭提多舒展了,如連陰過後太陽赫然躍上天額,從未有過的浩大敞亮!


  隻是礙於為官仕謀的江湖麵子,就故作驚愕、不滿、怪罪、埋怨的姿態,說出些言不由衷隔靴搔癢的搪塞之詞來,維護和抬高自己虛榮的尊嚴,以便繼續贏得下級和庶民對他們的怯畏、敬重和執賴,繼續其不倒翁“作威作福”的老好光景。


  梁九琢磨透了他倆的花花腸子千千結,以他伶俐亢爽的犀銳目光,風發飆拂的掣鯨鳳舉,高處洞察,低廂下手,果斷地重拳出擊,一舉成懲,達到了預期目的,既鎮壓了罪惡囂張,又贏得了民心支持,風概卓犖,鱗集仰流。


  而眼下,一看他倆城府彌深表裏不一卻毫無歹意另類裝扮演繹的特殊實用意思,梁九感覺可愛可憐可親之餘更加窘迫自餒起來,他尷尬誠懇地陪笑著,豪爽大方地說:“為了給兩位賠不是,今中午,我請苟廳長和司馬縣長下館子,好好搓一頓!”他指了指濟南火車站簡易旅館方向,繼續溫和地說:“俺把家鄉的錦秋老串香都帶來了!”


  苟廳長正要婉言推辭,司馬縣長忙跟著幫腔道:“請張廳長賞個臉,嚐嚐咱博興百歲名牌特產佳釀吧,那可是窖藏了五十年的陳酒啊,真正的地道貨!”


  “是這樣嗎?你們遠遠道道地來趟泉城也不容易,那咱仨小酌一杯也未嚐不可,但是,必須得我做東。老梁啊,你真行,斵輪老手,性情中人,我就愛交你這樣的朋友,人厚道正直,打官司還忘不了推介家鄉特產。標準的錦秋湖好漢!哈哈,哈哈!”


  當下三個人廝摟腰身肩膀胳膊,廝擁著拐進了芙蓉街苟廳長熟悉的一家湖野風味酒肆,不等點的菜上來,就吆五喝十地劃開了拳幹喝空飲開了……“滋味深,一口悶!”……老板羨慕得瞧直了眼,對跑堂的夥計們說:“看,真正的酒仙來了,桃園三,牛角觝破天!”


  民心浮動,眾口相擘,沸反盈天了好一陣子以後,錦秋湖區又歸於了平靜。


  至於受害的幸存者,人們也從最初的敵視厭惡嘲弄譏諷狀態,逐漸變得憐惜同情、麻木淡漠,進而不痛不癢,痕跡寥落了。


  於是,曆閱人世滄桑長籲短歎的湖區翁嫗們紛紛超越指摘嘲笑、責罵誹謗、挖苦傾軋等世俗鄙薄可笑的伎倆極盡之能事,驅散唾沫蛋子鼓蕩而起甚囂塵上,席卷弱小善良、坎坷厄舛的“羔羊部落”的暴風驟雨,不得不對受害者俊瑩刮目相看了。


  他們時常在蹴偎著南牆根、柴禾垛、大樹或者門框曬太陽的時候,就像高速攝影機下的慢鏡頭艱緩地呱嗒著鬆弛多皺布滿老人斑的黃褐皮肉,眯縫著思想遠行揣悟深邃的雜俎目光,哆嗦著彎指甲裏黑泥頑固、關節鼓塌嶙峋、血管暴突、筋絡直繃的粗糙大手,像從五千年曆史故紙堆裏僥幸爬出的精疲力枯的古董級工匠似的語重心長地說道:“一言難盡啊,甭觸擠她呀,俊瑩可不容易哦,攤的人和事恓惶、不中,卻是個好娃子來!”


  大夥更明白了那場震撼百裏八十鄉轟轟烈烈的耙和尚事件後,夾河隗子亂葬岡子裏陸續出現的若幹燎紙燒香灑酒投貢品的一堆鼓一堆鼓痕跡中,那攤最大最醒目的無疑就是俊瑩所祭奠的,盡管其獻奉的對象很不值得敬,不過,靈犀相通的明白人知道她不單單是為了一個自己喜歡過的淫邪罪犯流淚,而是在無限感慨地深刻追慰、撫恤心靈深處那份漸行漸遠的青春韶華真摯卓愛。


  隨著歲月的流逝,俊瑩成了白發斑斑的老太婆後,那些難言之隱亦散作了雲煙飄渺傳說模糊,便很少有內詳人提起了,然而,由於她的敢愛敢恨無怨無悔的作為卻牢固地詮釋了“尋花問柳背情漢,孤苦伶仃癡愛女。”的傷感邏輯,也客觀上以犧牲代價歪打正著地扶乩、襄助了錦秋湖區景色旖旎迷人,俚俗濃釅昂揚,真善美篤實彤亮,風情優美煊赫的門麵。


  梁九鐵肩擔道義不怕風險炳嫗煦之道耙殺惡和尚,無不拍手稱快,像錦秋湖的好風水一直流傳下來,成就了一段荊黎巨聞美談,也淨化了鄉裏俗間,因為,極少數行為不端的人一提起姥爺的名字來難免頭皮發麻,也就大大收斂了氣焰。


  這正是:耙和尚除色魔正義昭彰,“九青天”浩氣貫民心

  可是,當時,奉天承理大快人心行刑不久,在耙除死有餘辜的和尚的夾河窪地裏,不知是誰是出於哄走凶鬼以免嚇著小孩們,還是,和邪惡色驢有染的暗娼們汙情難卻,心疼思戀,燒了一大堆黃表紙,黑燈瞎火的晚上不少人都遠遠地看到了,還以為是誰家嫌玉米高粱秸沒處擱,放火燎了呢。


  不過,錦秋湖祥雲寺從此名聲一敗塗地,人們以近之為恥,規避繞行,鼓不響鍾不鳴,逐漸消聲匿跡。及至後來烽煙遍地,災害頻仍,燹劫交錯,匪過兵到,兵走匪來,盜賊禍結,廬舍為墟,田地荒蕪,最後的幾段斷牆殘舍也被“文革”破“四舊”的狂潮席卷殆盡,遺址逐步荒廢。祥雲寺昔日的輝煌,晨鍾暮鼓的餘音如今隻在千古掌故之中縈繞。


  而早已撂荒的夾河窪地刑場好長一段時間內也傳出了鬧鬼魅的風聞,若幹年後,一個初冬的夜晚,涼風刺骨,伸手不見五指,梁九和天賜從西大泊上來,割了大半船艙牲口草。梁九駕著小船,天賜依躺在舟頭草垛上和他打伴,朝蓮花村趕去。到了家和窪地附近,天賜朝右瞥了一下,頓時嚇得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隻見離他們不遠處,漆黑的亂墳崗的樹林之中陰風嗖嗖,不時看見鬼火在麵前蘆葦蕩裏跳來跳去,正有十頭像炭火一樣紅的驢子正在拉著一爿厚厚的大石磨推磨,圖像就如同現在的電視屏幕一樣與黑夜界限分明。


  那圈驢踏走出來的布滿密密麻麻釘掌蹄印的窄窄磨道旁,一個女主人一手倒蹬著磨眼,另一手不停地揚著鞭子抽打著吆喝,十頭驢的眼睛都掩蓋了,嘴上戴了杻,紮了脖子,掛著套,為了防止拉磨的驢偷吃,還在驢嘴邊到磨杆拴了一根長棍子——拄嘴棍。十頭驢子就在磨道裏永遠沒有盡頭地轉起來。兩扇巨磨中間紛紛揚揚流下毛麵子來,落到最底層的磨托子裏。


  不一會兒,女主人麻利地用箔萁把它鏟了來,分次倒進擔在簸籮兩邊對沿床架子上的羅裏,“歘啦——歘啦——”地羅麵子,白花花的麵子細粉就羅到了簸籮裏,羅圈碰撞的羅床頭的“啪啪”響和木拐子的吱嘎聲、驢蹄轉磨道的得得嗒嗒的踩踏聲、驢子疲憊的噴嚏聲交織在一起。


  天賜有些害怕地瞧著,他一聲不吭,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連忙拉了父親的衣角。父親早已注意到了,卻鎮定地像無事似的,於是,小聲對天賜說:“怕啥?管咱撐船,別胡瞜逅。”天賜就這樣懵懵地跟著父親走到了莊邊。這時,梁九才告訴他,以前走夜道的老鄉們在同一地也曾經遇到過,據說直到解放後,也有人陸續見到過。後來,隨著,生產責任製分田單幹了,社會上便沒再聽說過看到火驢推磨之類的傳言,可時至今日,對這一奇異現象,仍是那一句話: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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