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喪盡天良活埋抗日幹群 日偽暴行發指人神共怒
第386章喪盡天良活埋抗日幹群日偽暴行發指人神共怒
魯中北平原上農曆八月下旬的天氣早晚已經變得涼爽了不少,到南鷺山拉碳回來的王篙鑹和鬼火,正攆著快牲口埋頭一路顛簸著往北趕著,坡裏的蓬勃芊綿的玉米高粱等莊稼揚花吐蕊,孕事正酣,空氣裏漾著甜絲絲的芬芳滋味,秋蟲在草叢裏此起彼地婉轉自由鳴唱著。行人並不多,到張店地界已是下午了,到路邊人家裏淘了瓢涼水咕咚咚喝下肚去,繼續趕路。行走了四十多裏地,見到雲濤商埠碼頭了,知道順著村前的烏河用不了半天就能漂回到錦秋湖了。那是他們斷不了辦的爽業務,一倒弄水,渾身那個精神勁可真旺。
然而,眼下,他們套的二混子車走旱路,必得牲口一步不少地執拗勞頓,瞅瞅天色不早了,就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車,讓騾子歇歇,拌草料喂牲口,人解開籠布吃了塊窩窩頭,就近到路邊馬車店裏買了了碗熱稀粥灌下去。舉目四下裏最遠的村也已經隱約成了個地瓜麵饃饃,青龍山倒是青嵐鬆影的高高映現在東南方,王篙鑹就給很少出門的鬼火說:“張店,是咱們魯中北要衝,大地方,有火車站呢。從前,烏河裏行大船,官家送糧鹽,棉花堆成山……”
忽然間,道上行人慌張跑不迭的躲進街邊的店鋪裏。一陣叮鈴咣啷手忙腳亂的關門上窗戶擋板後,街上安靜了下來。王篙鑹納罕地低聲問身邊一個急匆匆低頭拱著手推車往前走的賣粉皮、粉條的老者說:“大叔,出什麽事了?”老者看一眼糙臉亂發的他倆和碳車說:“鬼子要殺人了。說是從錦秋湖上抓來的,是個帶著倆孩子的女八路。還有兩個房東老夫妻,帶著一個孫子。另外押來了倆啥?毒油(獨立)……抗日大隊的成員。”王篙鑹聞聽頓覺氣血上湧,頭皮發酥,毛發倒立,總是聽說鬼子殘暴,殺人如麻,今天竟然要親見了,並且還是家鄉逮來的,他憂心忡忡怨氣衝衝地瞧一眼鬼火大哥,鬼火也驚愕地瞪大了眼。
“咣,咣,咣……”一陣敲鑼開道造勢的聲音傳來了。四個穿黑綢褂,一個留大分頭仨剃了光明蛋的漢奸斜背著步槍順著大街晃蕩過來了,一邊敲鑼一邊吆喝:“皇軍今天處決八路。凡是抗日破壞中日親善大東亞共榮圈建設的,一律就是這個下場——死貨啦!”
後麵遠遠地一隊扛槍的兵,打頭的是十二個鬼子,刺刀上打著血紅的膏藥旗。接著是大隊的二鬼子,麵無表情,踢踢踏踏而過。緊挨著是一輛褐毛驢拉著的架子車,一個二鬼子牽著驢,車上盤腿坐著一個抱娃娃的女子,約摸三十許年紀,中等個兒,麵容清秀,胖胖的,圓臉,梳著一個大鬏子,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舊灰八路衣裳,剪著齊耳短發,一雙眼睛晶瑩明澈,透著犀利幹練的光,一隻手抱娃娃,一隻手不時將淩亂的發絲撩到頭頂。蹴依在她身邊的娃娃有兩歲上下,看樣子是個閨女,頭頂一根朝天辮,穿著花褂子,緊緊偎在娘懷裏,臉貼著娘的胸膛。車廂中部一隊老夫妻和一個男孩被捆成一團蜷曲在那裏。
又兩匹高頭東洋馬後,抻著兩個捆綁得粽子似的漢子,他們一會兒隨著往前疾走、小跑,一會兒被猛抽坐騎使壞的鬼子拖拉在地,揚起一街塵土飛坌,衣衫磨得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血肉模糊,身後留下了紅潤潤的三道印跡。十幾米外,跟著又是一隊鬼子兵,中間一個騎著大洋馬,一顛一顫,胡子拉碴的,帶著一副反光偶射的圓片眼鏡,青臉猙獰得嚇人,路人指點著說那就是鬼子博興駐屯軍大佐宮本森。王篙鑹老兄弟倆不敢走離碳車,眼瞧著鬼子漢奸一行人去到一個河灣拐彎處的場院上,圍觀的人也唬了個人頭攢動。場院邊發黑黃的蜀黍秸碼和頂著灰白泥皮氈帽的麥瓤垛以南,穿過一大片蓊蓊鬱鬱的榆樹地,露出了一塊灘塗荒崗子和幾個荊棘密布中隱隱約約正在挖掘的深淺大坑。
原來,昨天傍晚,卞石頭四個人執行完協助運送截獲的棉紗等物資的船隻過索鎮橋免受敵偽盤查的任務後,一時高興就到桓台縣偽縣長的姨表大哥那裏蹭飯吃,喝得狗熊不認馬勺,表哥再三挽留,可他覺得有做伴的,叫表哥表嫂“甭掛啦”就腳底下生旋風地歪歪暈暈分別騎著自行車從索鎮向北抄近路往錦秋湖裏營地趕。
“今天算飆子識相!不然打斷他的狗腿狗爪子。”二寶坐在單車後座上胡亂吹牛。
“是啊!就他們一幫小兔崽子竟想跟石頭哥鬥,還嫩了點兒!”使勁兒蹬車的王醬鹹這時將拍馬屁拍得震破窗戶紙,那個萬老發手下幹土頑的王醬鹽是他親大哥,一個跟了黑,一個發了紅,但隨著接下來的遭遇和變節,竟殊途同歸地跟他大哥一樣被處死,所區別的是一個被抗日力量鋤奸,另一個是因著屬屎蛆的為日偽拋棄活埋。走到鞏家村南蘋果園屋子附近時,自行車躥上一道壟溝邊,又一拐插進了前麵騎手歪斜的褲襠間,正相互埋怨著,突然,暗夜中一陣亂棍子帶著風聲迎頭砸下,幾個騎車的慘叫著,單車從胯下衝出去,奔向路旁草叢,又踅進水塘裏養上了。
守株待兔的“彭閻王”掛著冷笑的臉在朦朧中陰險閃過,卞石頭他們猶如掉進了冰窟窿,一夥人軟蛋被打懵了,放棄了抵抗,像受驚的綿羊在田野裏撒開腳丫沒有方向地奔逃。這時,半頭磚飛擲,棍子呼嘯,打在身上的囔囔聲和掄著腦袋的梗噔聲交叉混雜起伏。卞石頭和王醬鹹黑咕隆咚慌不擇路,逃進一段剛涸過魚沒扒堰子的河道裏,十幾個二鬼子在崖頭邊站著,看著在淤泥裏沒深沒淺顧粘得拔不動腿的兩人。“上來吧,等我一頓魚叉扔過去,後果就更嚴重了。”“彭閻王”蹲在一個長出一大叢冒條子的老柳墩頭上恣馬洋腔地吐著煙圈。四個人跑了倆,卞石頭和王醬鹹誤入泥灣沒有脫身,被抓進了魔窟。卞石頭後悔沒聽三愣的話做事太張揚,以至於讓人盯梢跟蹤設伏遭了暗算。
去年,七月的一天臨近中午,三愣帶領一隊獨立自由抗戰隊員悄無聲息地埋伏在博桓公路蓮花村南第四座橋東的一溜七八棵葳蕤的榆樹下許多茅子草和灰灰菜扯起的蒲蘇屏障下,等到十點鍾左右,湖裏的霧氣漸漸被高高升空的太陽耀射得無影無蹤了,這時,幾道炫目的自行車鍍鉻內圈和輻條迷幻反映的亮光灼閃而過,他和隊員們從緊貼地麵的草叢間隙裏望去,看見從北邊縣城方向來了一小股騎自行車的偽軍,左側斜掛著快慢機匣子,腰中背一個新皮包。自行車騎走到賈螞螂潛藏的對麵,他立即站起拿短槍對準那個駛在前麵的偽軍斷聲喝道:“不許動!”那個偽軍踞在自行車上因而慣性繼續往前衝,賈螞螂對準偽軍官“叭”一槍,很可惜發生了意外,聽到卡殼打了瞎火,那個偽軍官好麻利手左手招把右手甩出快慢機“叭叭叭”三發子彈穿向了他頭部,賈螞螂不幸中彈摔倒在了路旁的葦地裏。偽軍們跟著繼續往南走,隊員們嘩地躍起出動截擊,他往回頭踅跑,又見幾個人橋南殺過來,這個狡猾的敵人扔掉自行車,掏出一大疊偽幣扔得滿天飛,看到有的民兵財迷撿拾偽幣推自行車的機會,他們狗攆兔子樣的逃往路西,妄想鑽進蘆葦蕩裏頑抗。
等隊員們合圍上來看不見他了,“想逃走了?沒門!”這時三愣大隊望粗壯的橋墩上打了一個快機,高喊一聲:“還跑?再不站住就亂槍掃了你們!”躬在荷塘邊正在脫馬褲準備洑水逃走的偽軍們連忙說:“別開槍!”隊員們包圍了過來,一齊喊著:“不許動”、“繳槍不殺!”領頭頑抗的偽軍官放下手中的槍,站起身,舉起了雙手。隊員們擁上去捆起了他,牽著來到道上。偽軍低摟頭耷拉角地跟在隊員們後麵說:“你們那個拿盒子槍的弟兄,可能中了我的子彈。”
大夥一麵押他一麵抽人回頭去找。無奈,賈螞螂卻早已犧牲在了溝裏,血染紅了一大片野花蓬草,短槍還握在手中,當時濱海遊擊大隊兵工廠條件太差,好些子彈都是用斂回去的蛋殼將就著加工而成的,快了蘿卜不洗泥,然而,正叫他攤上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生命損失。姥爺當即就破口大罵上了:“操他娘,啥D兵工廠?逯大牙再來給我哄出去,還不如我到鬼子那裏奪來的好!”事後,姥爺嚴格整肅隊伍紀律,將搶偽幣和自行車的民兵吊起來抽斷了一大拤杞柳條子,關了三天禁閉。姥爺派隊員們將賈螞螂抬回到烏河南岸,請來了他的一幫家屬人們,又到南鄉裏買了口好紅鬆棺材,舉行了簡單的悼念儀式,將他葬在了一塊向陽的高坡上。經了解該偽軍為縣城皇協軍副參謀叫卞石頭,是桓台縣偽縣長的姨表老兄。
由梁司令命人將其關押審訊兩天後,做通家屬思想工作,按著優待俘虜政策處理,忍痛服從抗日工作需要將他放回了縣城。卞石頭自知該殺卻僥幸挽回了條命,因而,對姥爺是感激涕冷,再三表示一定戴罪立功,成了錦秋抗日大隊的策反硬內線,斷不了幫助抗日隊伍運武器、搜傳情報,此次鬼子汽艇到湖裏掃蕩就是他預先騎著馬一路跑得氣喘籲籲地找到姥爺當麵匯報通知的時間、人數、物質、行走路線和武器配置等情況。
眼下,悔青了腸子的他們正被鬼子拴在東洋馬後,拖得渾身血糊淋拉,半死不過活的。
不一會兒,他倆也被拖拉到了河右邊那片樹地墓田裏,隻見陰森森的野坡下,時而有綠熒熒的鬼火在遠處時隱時現漂遊,王醬鹹在最後告白著,他一麵喋喋不休地討饒,一麵說劫掠軍火船前他還勸過,是卞石頭執意要幹,和他沒有任何關係。而卞石頭用怨婦般的眼神,一直瞅著“彭閻王”,渾身雞皮疙瘩冒個不停地層出不窮。剛才,一磚頭拤在臉上,鼻骨折斷,門牙粉碎,鮮血流溢,整個世界頓時在金星迸濺滿臉發熱中安靜了下來,盡管過了一會後疼痛難忍,但依然慶幸的是好在雙手抱著沒有被開了瓢。開始,卞石頭還算有點兒硬勁骨氣,梗著脖子瞪著“彭閻王”們的作道。
“跪倒!”一個左臉生著顆獨毛玉米粒大小黑紅痣的彪形黑漢一棍子掃在他的腿窩上。卞石頭起初很有點兒視死如歸的意思,搖晃幾下身子,又挺身站直了。亂墳岡子中間,“吭哧吭哧”的挖坑聲不絕於耳。慘白的月光照亮荒草野墳,幾條挖坑的身影瞳瞳晃動。王醬鹹兩條腿抖得像篩糠,鐵鍁鏟切開泥土的聲音強大堅韌執著連貫,一下下都像捅在他的心裏,他漸漸地感覺後腚發毛,哆哆嗦嗦,篩著糠往裏收縮。“放過我吧!我不想死啊!”王醬鹹染的褲子瞬間洇濕,焦黃的液體順著褲管往下滴,一會兒沉鬱,一會兒糙厲,淒楚悲涼的哼喚聲在墳場裏回蕩。王醬鹹的臉比陰月冷光下的驢臊蛋還要青黑。二鬼子們挖好個一人深的坑,把癱瘓著跪地求饒,攤賴作一團的王醬鹹拖到坑邊,一腳踹了下去,埋頭開始填土。
“饒命啊!我跟著你們幹。”他就像一頭待殺的豬羊嘴裏一個勁絕望地發出囔囔的念叨。土掩住腰腹使他呼吸急促起來,眼看著土埋到了胸口,王醬鹹徹底崩潰了,忽然如喪考妣地嗷嗷嚎啕大哭:“我知罪了啊!”“彭閻王”不失時機地一腳踢在他紫黑的臉上,頓時鼻血迸濺,豆大的血珠子砸到黃土裏,很快凝成了膏塊。“罪在何處?”“彭閻王”一臉刁蠻與不屑。“彭連長,不,不,彭爺,我真的投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我是條癩皮狗!誰被咬了一口,我擺酒,賠錢!”王醬鹹鼻涕眼淚流血汙糊塗了一臉。
“操你媽的,我還真以為錦秋抗日隊伍裏都不怕死呢,原來還是個?蛋。你不是罵我是日本人的牛鞭當磨係嗎?”“彭閻王”將煙屁股呈拋物線狀扔到了他的頭上,頭歪得像個往外倒的夜壺似的。“還不是被土匪梁搞昏了頭,那個九私孩子不是的!你就別和跟我計較了。”被土壓迫著胸口的王醬鹹喘著粗氣模糊斷續地說著,但聽來還算基本明了著。就這樣“彭閻王”一抬手,三個二鬼子又像挖蘿卜似的往外刨卞石頭身邊的土,卞石頭暫時有了活命的一線希望。而王醬鹹原本想象著自己能像悶熱的夏天傍晚河底的泥鰍一樣迫不及待地直溜溜翻著筋鬥跳脫了出來,誰知硬骨頭卞石頭留了下來,他卻被飛揚的泥土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