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威逼利誘難撼赤子心一代梟雄慷慨就義 (二)
連日來黔驢技窮般的努力失敗讓張逢五糟頭土臉的,倚在靠窗的炕旮旯裏,死眉搭眼地聳拉著頭,雖然穿著皇軍發出下來的披著鵝黃呢子大氅軍裝,但失去了往日的牛皮哄哄的威風和氣派。
幾日下來,宮本森勒令限期勸降曹直正的吆喝牲口般的斥責,和在曹直正麵前遭碰的一鼻子灰,使得他本來就卑躬屈膝的嘴臉兀自黯黑了下來,濃眉鼠目也因缺少睡眠而變成了熊貓眼。賊臉也有些浮腫,右眼皮在不停地抖動,因為幾日沒抽大煙,精神極度地萎靡。他不停地打著哈欠,鼻涕眼淚一個勁地往外流,連忙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高粱米粒大的大煙膏放在鼻子前使勁地嗅著。
過了一會兒,精神似乎又回到了這個博興最大的漢奸的身上,這個蒲菇城南的永平村的女婿,可能是他舅子莊裏的怪地茬什麽的緣故已經出了幾個敗類,村叫永平了,可禍害得縣裏不安了,而到他這裏仿佛是集膿瘡之大成者,天知道以後世道會出多少個禍害百姓的五毒俱全的癤子?他仰著脖,把腦袋靠在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冥思。
張逢五不甘心自己陽溝裏翻船,琢磨了一黑夜,第二天一大早又去勸降道:“曹聾巴,你不要又臭又硬,國民黨的兔子尾巴長不了,被皇軍打得一敗塗地,不糨不薄的弄了一褲襠。蔣介石炸潰花園口淹死了八十九萬老百姓,‘地獄魔扒開花園口,一擔兩筐往外走,人吃人,狗吃狗,老鼠餓得啃磚頭。’跟著那樣的厚黑惡鬼隻有覆滅。皇軍已經占領了大半個中國了,萬物生長靠日本太陽,‘大東亞共榮圈’雨露滋潤禾苗壯!共產黨土八路更是D頭子上的蠓蟲子飛不到天上去的。大日本皇軍快就要獨霸東方了,連美國佬也嚇得尿神尿開了。你在膠東打死了那麽多皇軍,按理早就該斃了你八遍了。但老子看你是條漢子,一次次低三下四地拍著胸口在皇軍麵前保舉求情,才留下了你的狗命,今次隻要你投過來,既往不咎,老子推薦你當個縣長,比我官還大,這是一;第二,若把你義弟梁九也拉過來,就算你立了大功,我向宮本森大佐和山東駐屯軍龜田島二司令為你請功。你知道日本人待咱不薄,現在你棄暗投明,浪子回頭金不換,必定會飛黃騰達,榮華富貴享不完的,怎麽樣?”
曹參謀長仍然破口大罵:“張逢五你少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曹胡子生為中國人,死當華夏鬼,日本鬼子喪盡天良必定斷根絕種!我也奉勸你不要再當漢奸幫著鬼子殺中國人了。否則,不得善終。我既然投身革命就為廣大勞苦大眾謀利益,活得像個人樣子,老子既然幹了英雄好漢,不可能再回頭了,你看著辦吧!”
“你這頭不識時務的強牛!”
不久,張逢五也惡有惡報地被日本特務殺死,以自己可悲的漢奸生涯留下了大眾笑柄。
審訊室裏,鬼子從曹直正口中得不到半點妥協的消息,氣得哇哇大叫,喝令動刑,抽爛了曹參謀長的皮肉,他一次次地昏死過去,又一次次地被冷水澆醒。鬼子給他上了老虎凳、灌了辣椒水,釘了竹簽,坐了電椅,還把他的棉褲脫了下來,將他的膝蓋死死地摁在布滿玻璃渣和碎石塊的地上壓杠子,疼得他暈過去,醒來後又繼續拷打。什麽酷刑都用盡了,曹參謀長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殘忍的敵人挖去了他的一隻眼睛,砍掉了他的手臂。從酷刑的劇痛中掙紮著站起來,他拖著傷殘的身體,走到了牆邊,沾著眼角上的鮮血,用還沒傷殘的右手在牆上寫下了兩行血紅的大字:嚴刑利誘奈我何,抗日救國偉丈夫!
昏迷中的他隱隱覺得自己很快被處決,他掏出珍藏的兩張煙盒紙,就著微弱的月光寫了兩封信,一封給武漢國民政府別動隊,還反思了自己的失誤並交代欠魯吳村長的十元錢一定要還上。另一封信給自己的妻子,鼓勵她勇敢麵對艱難困苦將孩子拉扯大,並另尋依托生計。過了幾天,日軍將邢韻東團附副處決,以警告曹高參。
曹參謀長一無所懼,視死如歸,決不降倭。然而,雖然經曆多日慘無人道的折磨,被俘的部下三十餘人卻無一變節。日寇無奈,每隔兩天槍殺兩人,用以脅迫其餘人員投降。抗日官兵寧死不屈,先後英勇就義。最後,隻剩曹直正一人。惱羞成怒的敵人一無所獲,施用了各種酷刑,見無計可施,日偽縣政府絕望,決定公開殺害。博興縣城大集上,成千上萬的群眾都知道曹參謀長即將就義,不等偽軍敲響銅鑼恐嚇威脅趕去觀刑,都自發趕來為英雄送行的人們。
“嘡嘡嘡”響成一片。老老少少的人從胡同裏湧出來,匯集到大街兩旁,眼巴巴地望著遠處慢慢行進的行刑隊,象一群群掛滿蜘蛛羅網又積沉著灰塵的蒼舊木偶。
老老少少的人從胡同裏湧出來,匯集到大街兩旁,眼巴巴地望著遠處慢慢行進的行刑隊,開始都象一群群掛滿蜘蛛羅網又積沉著灰塵的蒼舊木偶,繼而,紛紛苦皺著惋惜痛苦、悲憤驚異的表情往前湧去。
囚車木輪子從圪圪墶墶的道路上搖晃著,缺油的車軸“吱吱呀呀”、“咯噎咯噎”地嘶咽著碾過來,車前有一排來回奔跑的鬼子馬兵引導,後邊是倆個漢奸吹手,他們手裏的歪喇叭發出“哞——唅——哞——唅”的孤單牛哭。開道的爛銅鑼破聲灑拉氣地鐺鐺敲著,“嘡嘡嘡”響成一片。朔風呼嘯,曹參謀長抬頭望望瓦藍瓦藍的高天,心中淫淫浮起了一陣繾綣和痛楚,看到街巷裏頂著寒流胡須顫巍巍的耆老,淚汪汪的婦女們,更有那些衣衫單薄口水鼻涕流到了下巴上的孩子……不由得想起了家鄉膠東高密清清的墨水河裏倒映著匹匹白雲,他和童年的夥伴們騎在牛背上穿過一望無際的紅高粱地,上坡拾柴禾,給勞累的父兄送飯的情景??心中不免一酸,雙眼窩子發熱,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他知道自己是多麽深情地熱愛著腳下這片寬廣的土地和世代生息的百姓,然而,他更堅定了爭自由求解放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足惜!男兒流血不流淚,大丈夫絕不兒女情長。
他站在囚車中手握車欄,用嘶啞的嗓音向群眾呼喊著:“親愛的鄉親們,日本鬼子狗漢奸的日子不會太長了!抗日救國一定會勝利的!”正月的寒風把他矍鑠的聲音吹得老遠老遠,那是連續幾年少有的凜冽天氣。人們紛紛不停地抹著眼淚,集中到囚車邊上,眼中噴火的青年人衝破偽軍防線貼近了為他致意,小孩子親切地呼叫著他的名字,老太婆絮叨著他的好處哭得淚流滿麵。
兩個多鍾頭後,囚車才穿過擁擠的大街上到達刑場。刑場設在南門外西側水灣旁的一個小高坡校場上,他被推下了囚車。日本兵將步履蹣跚的曹直正上校拉到了由四輛坦克把守重兵嚴陣以待防止抗日隊伍劫法場的全縣鄉鎮長大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