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捐棄前嫌共襄抗日大計(三)
曹參謀長和逯平陽等幾個人相視一笑,無不露出欽佩感動的神情。
那個政治部主任更是從尷尬懊悔變成了一副認真的樣子道:“真是太受教育了!”
逯大牙趁機開導說:“朱主任啊,你剛下來,不了解的事情有的是,俺們可要調查研究,不能固步自封妄自尊大,更不能說些不靠譜的偏言瞽語啊!”
一直臉紅著的朱衛山聞言慚愧地伸出右手,無地自容沒事找事地像老鼠試探著鼠夾上的誘餌一樣去摸桌子上的水杯把柄,因為那是主人屋裏不知誰的,又不是專門給他倒的,他自然生疏發怯,捏了一把沒有抓住,不好意思地急忙縮回手,卻還是藏不住尷尬恓惶,就又耿耿於懷欲罷不能地返回,索性強裝實誠,反客為主地直接硬著頭皮,堅定不移又抖抖索索地端了起來,皺著眉頭揚起腦袋,“咕咚咕咚”,想快速倒進並不幹渴的甩畚箕嘴裏,一喝了事,可滯惑毛糙中,咽不及的水溜子沿著下巴紅黃胡子流到他的脖子皴鱗裏了,激起老刺蝟一樣的幾聲嗆咳嗽,打著破口水槍似的散射著唚了一地,還帶出了早晨喝得菠菜鹹黏粥裏的紅辣椒皮皮子、羊油煉渣子來,惋惜得他嘴巴直咂咂、噝啦。
姥爺屋裏別的稀罕,可年前的那十幾壇子錦秋串香老酒,包括過年喝剩下的小半瓶子,除去夏天給負傷的戰士洗傷口消毒,用去了三壇子外,一直放著沒動。可飯菜就可憐了,夥房裏湊合了蒜拌嫩蒿子,炒高粱秸芽,一盤蔥花雞子,一人一碗菠菜小麵魚,不一會兒就端了上來。姥爺一邊起身給曹參謀長夾菜,一邊回頭對警衛員說:“按軍規不能飲酒,望少校見諒!那次袁騾駒老哥頭子不是給我送來了一條大黑魚,還一直養著嗎?去吩咐炊事員老周師傅給燉了,沒看到幾路神仙都到齊了嗎?”
“哪裏哪裏,有啥吃啥,不搞特殊啊,我知道你這一陣子生活很拮據,就甭硬撐了。讓梁司令見笑了,曹某剛才討論的時候也是芻蕘之陋啊!”
一直進進出出在旁邊端菜倒酒挎幹糧箢子作陪襯的安碌碡抓住難得的機會,以打問的口氣試探著插進話來說:“這蒼茫錦秋湖幅員二百裏大窪深蕩,遠的不說,自滿清入關以來,江山代有豪傑出,各領風騷數十年,山頭聚嘯的弟兄成百上千,三教九流林林總總,黃鍾大呂瓦釜草芥,大浪淘沙,風吹雨打,滄海橫流人蕩覆,吾曹興衰辨是非,眼下,最關鍵的是日本人、省政府、還有許世友、楊國夫都紛紛進駐,逐鹿黃河三角洲,最近,又有從蓮花山徂徠山等地馳奔來的八路軍,可謂是強者環伺,虎視眈眈。曹參謀長,你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場麵經過得多,你看這八路軍共產黨到底抗日打得怎麽樣啊?外麵的傳講可不一樣,眾說紛紜,有的說,八路軍就是一群瞎胡鬧,殺人放火起家的,也有人說八路軍是窮人的隊伍,剛強勇猛,除暴安良。說什麽他們的共產主義,比孫中山的三民主義還好呐!“
姥爺“嗯!”了一聲,瞅了逯大牙一眼,一擺手直言道:“咱們不談那些個國家大是,我隻想知道,以咱們的勢力,在錦秋湖能說句啥樣的話!我是個粗人,直來直去慣了,有啥說啥,沒有藏著掖著的,我可不管什麽國軍民兵八路九路,還是草寇;是吃國家軍餉,還是屬雞的找食吃,如今國難當頭,隻要他是打鬼子的,我就跟他做朋友,即使是中央軍,倘若不打鬼子,我也不會搭理他。相反,跟鬼子真刀真槍的幹,對咱爺們友好,那就是朋友,妨礙咱爺們的,統統打個問號,誰要窩裏鬥先除掉誰。雖然眼下形勢嚴峻但畢竟這是在中國地裏,日本人雖然槍炮厲害,終究是到我們家門口開戰。要是我們各派攜手軍民一心,趕走倭寇,不在話下!”
劉葦船多年來處心積慮發展自己的力量,早就想著蓋過姥爺的風頭,無奈姥爺百姓中名望太隆,自己實在無法超越,這肚皮裏不快一直都在,如今亂局已定,想著渾水摸魚成大事。他多年來對各地軍閥大佬的發家史厚黑學異常熱衷,知道許多當今手握重權位高望眾的人當年不過是趁著亂局投機鑽營,擴充了自己手裏的槍杆子罷了。這錦秋湖上少說也有七八百杆子槍,隻是山頭雜亂,自相侵擾,成不了氣候,如果能夠將各路豪傑都納入旗下,那錦秋湖就是自己的了。到時候不管是日本人還是蔣介石戰勝,都免不了給自己一個正兒八經的司令當當。
他將這件事盤算了千遍萬遍,每次都覺得第一步就是先拉攏“一溜邊河崖”的聯莊會。拉攏聯莊會最大的障礙就是姥爺。前不久,“萬老刮”肯幫忙,劉葦船大喜過望,認定是老天作美,自己拉山頭的時機到了,因此借“萬老刮”出手假扮錦秋抗日大隊,打劫了逯大牙運送槍械的船隻,嫁禍於姥爺他們。一石三鳥,劉葦船洋洋得意,禁不住暗歎自己簡直就是謀略天才,實在是幹得漂亮,為實現野心不擇手段,收效了得。
因此,眼前,自命不凡的他又假惺惺地說道:“國家在哪裏?老百姓又怎麽樣了?要成事還得靠咱自己,孫文不是也講嗎?‘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誰管你的我的他的,誰有本事就是誰的。”
姥爺微微不悅,未置可否地笑笑說:“我梁家有祖訓,人要活得像個中國爺們,做事萬萬不可越了規矩。倘若做事愧對了家國百姓,那梁九沒有臉麵對祖先。”姥爺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十分得體,但在劉葦船聽來似乎是諷刺他做事愧對家國,對不起祖宗了。
劉葦船咧嘴一笑,“老梁啊,你說話怎麽總帶著一股子酸腐味。亂世英雄起四方,哪管什麽家什麽國?你口口聲聲說什麽家國,家在哪裏,國在哪裏?少拿國家嚇唬人,還得靠槍杆子說話,有了槍杆子,這是你的那也是你的,可沒有了槍杆子,一眨眼就什麽都不是你的了。毛潤之說得好做得也好,‘槍杆子裏麵出政權。’你我聯手,怎麽說也有五百人槍。我們錢糧充足,招兵容易,再招個二三百人馬,想要橫行魯北,殺掉仇人,隻需你一句話。那時候,差不多半個山東都是我們的了。連重慶的蔣總統隻怕也不敢小覷我們啦!”
姥爺見他說得兩眼放光,似乎已經達到了本飽,遂忍不住說:“縣城裏的日本鬼子我們都對付不了,還談什麽占據魯北?”劉葦船被他一語將住了老軍,嗔怪激惱地說:“他奶奶的!不就縣城裏那幾個小日本?何足道哉!。接下來,我就了割宮本森的狗頭來就著慶功酒喝。”
梁司令知道他是個首鼠兩端言行不一聲東擊西的主兒,這檔口裏瞧他繼續發揚光大著老傳統,耕的不深拉的不淺,說到世人沒他一個服氣的,瘋猴般地見杆就往上爬,便順著往下應允了,環顧一下眾人,心裏明白他一貫幹打雷不下雨,拉的像花,幹得是豆腐渣,遂索性笑哈哈地高調為他來了個裏程碑式的誓師、亮相抬舉典禮,半是揶揄挖苦半是笑看沐猴而冠地說道:“好!就等老劉來一手了!”
曹直正雖然初來博興也覺得此人愛出風頭,看姥爺一副不信任他的樣子也附和著說道:“如果真能實現,我第一個帶人投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