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
梁九急忙拱手搭話：“對麵可是侯副大寨主？”
“嗬嗬，正是在下。”侯南屋也還禮答道。
“久聞騰龍寨英雄無敵，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啊，久仰久仰，今日侯某也想和諸位好漢交個朋友。”
“哈哈，二當家的客氣了，這不是，初來貴寨，你們就放威造勢的歡迎，場麵可是夠隆重熱烈的啊！我們的槍口要是再往下低那麽半寸，隻摟一下下，他們一個個生龍活虎可愛的弟兄們，可就吃飯的家夥沒機會用了，再也爬不起來，摸不回家門了。不過，我們這子彈來之不易，都是錦秋湖漁農父老鄉親的血汗，金貴得很，是專門留著保家衛國打鬼子揍漢奸的，不想招呼在中國好人身上。剛才，我們心慈手軟放他們一馬。希望以後凡是想不開自尋煩惱又沒生趣的猥瑣事就不要辦了，應該集中精力琢磨抗日救國才對呢。
現在，二當家的你出麵了，三愣也快收起咱的花機關來，他們小兄弟不知深淺，還以為俺都是嚇大的呢，二當家的可是見多識廣城府彌深啊，我看就用不著逼得在自己身上打些鑽眼試活試活的吧？下一步我們還要把它贈給真正的抗日鬥士，想必二當家的和各位相好的弟兄們也有機會爭取得到吧？咱們不打不相識，不打不成交。請擋駕的閣下記住了，往後再見著自家中國人的時候，多往祖根上數算一下，揣上點良心，免得鑄成後悔莫及的過錯。剛才手下與那位弟兄鑼鼓響當，不慎冒犯，多有得罪，還望海納，海納。二當家的大氣風采兄弟佩服！”
姥爺一番話綿裏藏針如情動理，把眾土頑給震唬住了。
侯南屋紅著臉歎息一聲道：“罷了，這些東西們井底之蛙讓司令見笑了！有道是好事多磨新媳婦靠謔，剛才弟兄們不瞪眼地擋駕，也是恪盡職守，司令就權當是迎門洗禮吧！相請不如偶遇哇！梁司令，請！”
侯南屋給姥爺作了一個揖，放下馬蹄髒油袖子，青苦瓜驢著臉朝了馬弁們裝腔作勢地罵街一樣大聲吼叫著，又轉身一揮六指頭右手作出誠邀梁九進城的指示，卻無意間因著大拇指外的第六個小指頭的豎起而平添了又一層幽默的敬佩意思。
????
“請！”梁九見狀，放開大步帶領眾人，跨上迎賓船隻向前趕去。
????
姥爺等人也跟著梁九和侯南屋一路遇水哨過汊卡，不多時就鑽出了一片蘆葦蕩，來到了城西門，正準備踏上碼頭，但見五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土匪嘩啦湧過來，攔住了去路，雙方一邊岸灘一邊船上舉槍相向，一時劍拔弩張，好不緊張。
????
梁九笑眯眯的沒有說話，聽任侯南屋安排。這時，侯南屋回頭一愣，作出為難的樣子。
梁司令大度地一擺手，“老安和衛兵一塊進城，其餘的原地待命！”
登上會盟城中心街碼頭，梁九幾大步就下了船，領頭的侍衛長奉命前來恭迎，懷異在心地拤著腰擺著個霸氣架子皮笑肉不笑地說：“啊，哈哈！梁當家的光臨鄙城，讓俺蓬蓽生輝啦。幸會，幸會！”
姥爺禮貌地回應：“各位當家的，今天梁某前來拜訪取經！”
荷槍實彈賊眉鼠眼前來接持的眾土頑跟著點頭哈腰。他們早就聽說過“傲海蛟”梁九的非凡經曆和響亮名氣，這次當麵鑼對麵鼓地相逢，不由心下盤算，“綹子幫裏出好漢，十有**都不善。”要瞪大眼小心應對，不能丟了城子的麵子。
魁梧俊朗的梁九看到前來的侍衛長，身材瘦小單薄，還不見“萬老刮”露麵，心裏有點不痛快，輕蔑的笑容裏不禁夾藏了些猜疑。
梁九跟著侯南屋、侍衛長等眾人進了麒麟閣正堂。剛從陽光下，來到屋裏，人眼不是貓眼，黑白切換怠慢了，視線未免有點模糊，他影影綽綽看到大廳裏站著一個人，身形胖乎，滿麵堆笑，不由得心裏一動，這個人可就是老狐狸頭了。
正猶豫間，“萬老刮”雙手抱拳，大聲說道：“難得一見梁司令大駕，我說昨夜咋就做了個好夢啊！原來是貴客駕到！有失遠迎！”姥爺一經抬舉，臉上才算放開了坯，畢竟都是河崖上淘生計的，幾句話嘮過，也被主人的熱情感染得甜滋滋的，剛才的不快似乎一掃而光。
梁司令連忙還禮說：“哪裏，哪裏，都是鄉黨嘛！上次萬當家的親自到騰龍寨為老娘祝壽，梁某甚為感動。娘的生日兒女們給過就行了，怎敢興師動眾？再說正值國難當頭，旁人我誰也沒說，有勞萬當家的破費真是於心不安。我們都在一塊地裏倒地瓜，本應該多多親近照應才對。隻是以往梁某瑣事太多，倒是失禮了。前天聽說萬老爺子龍體略有不適，年紀大了要多加小心。這不是，我就擠了時間略備了薄禮，丟下手裏的活兒，專程跑過來看看了。”
“謝謝梁司令關照，大當家的可是熱心腸人啊，不過，沒事，老爺子也不過是偶染風寒而已，不礙事的。梁當家的能來，已經是我們城子上下莫大的榮光了，這禮就免了吧！”
“萬老刮”當下招呼左右看茶。
“為晚輩的理應盡心，梁某之舉不足掛齒！同時，我也是替蓮花村全體父老鄉來代為探望的，董永故鄉孝悌之邦啊，都是‘一溜邊河崖’的，你就甭見外了，你的老人也是我的老人，隻有梁萬兩姓之分，沒有孝心之別，略表寸心應當之該！……”
“萬老刮”邊一個勁地頜首稱是，邊給梁司令端過一杯香噴噴上等普洱熱茶。
梁九掏弄出旱煙袋，微微一笑，借著“萬老刮”的侍衛打著的火鐮絨線點上，顯得有滋有味的，“嗞啦啦”，深深地醉吹了狠一口。青煙繚繞之下，他瞧了安碌碡一眼，隻見安碌碡和警衛立即將雞鴨魚肉猞猁獾六件搬了進來。
姥爺往太師椅雕龍畫鳳的後背上一靠慢悠悠地說：“沒啥可拿的，非常時期，日子拮據，都是家常貨，讓老爺子擁養擁養身子！微薄得很，實在不成敬意！”
“你看，你看。這多不好意思！”
沉了片刻，“萬老刮”有些慚愧又神情詭秘地說：“貴客來拜城，萬某甚為感動，梁司令帶的頭好，你給我老爺子做生日，就是大年初一時，我去給大娘拜年磕了個頭，至今整天瞎忙得脫不開身，一直想去拜訪看望老人，卻還未動身，慚愧得很啊，不日一定成行！咱們兩支隊伍翻過了噩夢度蜜月，還是大哥厚道英明！?
姥爺打量了一下屋內外說：“大當家的不要客氣。我梁某喜歡胡同裏趕驢直來直去。今次在看老爺子之餘，還有件想直說的。我這次來，是和你商量民族解放的鬥爭問題。我也聽說，上次日本人攪黃了老爺子的喜事，作為中國人我們自然和鬼子勢同水火。我們騰龍寨對最近你部疏離日本鬼子的做法表示讚賞，咱們不能眼看著日本鬼子欺負父老鄉親啊，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希望大家聯起手來，願意和你們城子一道，組成一支抗日的隊伍，共同對付小日本。不知道萬大當家的什麽時候拉著隊伍跟敵人幹一仗？”
姥爺的話音剛落，會城的各位頭領就嚷嚷起來。“早受夠了，打鬼子才是他媽的中國爺們幹的事啊！?
這時，晃著肥大腦袋的“萬老刮”斜楞著眼狠狠盯了一下屋子裏的眾人，各位頭領便紛紛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自覺個臉比尿盆子還大的瘦尜牙侯南屋忽而雙手抱在一起衝著“萬老刮”拱拜一下，賊眉鼠目地攪局說：“萬旅長是唯一合法的博興縣政府縣長，博興是我們管的地盤，萬縣長自會高屋建瓴通盤謀劃，用不著別人鹹吃蘿卜淡操心。我倒要說你們在這裏拉隊伍我們沒理會。但往後從博興籌糧籌款，要通過我們，你們自己籌是不合法的。”
“萬老刮”也以老資格自居，用挑釁的口吻說：“我們保安八旅是南京國民政府委任的正統派，其他抗日武裝可都是‘寨盧民兵喲’！”
不等他住嘴，勇敢睿智的姥爺馬上直奔主題予以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