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平內訌鎮策反（六）

  原來飆子曾經摟著猞猁孫脖跟酒氣熏天地“推測”鼓動著他不許大當家的進寨可能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大當家的見他人多勢眾荷槍實彈，隻好灰溜溜地走掉；另一個是大當家的動起手來，展開一場廝鬥，他自己好渾水摸魚，依恃人多斜刺裏猛不丁半路殺出助戰，把大當家的殺敗。但現在這兩種預料的情形都沒出現，而梁司令不但勇敢挺進，而且，說的句句在理，猞猁孫就倉促動搖中漸漸泄了氣。


  梁司令又走了幾步，那些舉著的紅纓槍被他的沉著威嚴嶙峋正氣震懾著蕩開了去，其餘的刀槍都跟著萎縮了，同時讓開了中間的路，一個個向兩旁躲閃，那各種兵器的牆壁往後歪去。猞猁孫在極度緊張的氣氛中懷著驚異和敬佩的心情肅靜無聲地注視他從麵前走過。


  大當家的後邊緊跟著一幫弟兄，然後是一位牽著戰馬的警衛員。戴鳳蘭對落在後邊的猞猁孫不放心，害怕有什麽不測發生，忙對拴寶使個眼色，和二十幾個心腹弟兄走圍擁著大當家的向前走去。有很多人同戴鳳蘭很熟悉，有的曾請她看過病包紮過傷口，這時看見她一心護主，都大為感動競相點頭、招手或微笑向她招呼。戴鳳蘭也向他們含笑還禮，好像春風開淩，大小浮冰一律被大當家帶領著奔湧而去，猞猁孫也被卷在裏邊，以從眾化了的角色無奈地跟進。


  幾棵合抱粗的古樹環繞著的四合院正被猞猁孫的部下圍得水泄不通，數人往裏扔著磚頭子叫罵著。梁司令進了寨門以後，徑直奔了過去，跳上磚門樓旁邊的拴馬青石，橫眉怒目，冷然無語，麵對著還在一心想替夥伴報仇的黨羽。當然，裏麵人員情況雜俎，有平日對三愣的管束心懷不滿的人，還有那些幾天以來擾害了百姓怕受懲罰的人，都想仗人多勢眾來威脅大當家的，使他屈從大家的意見，放任他們胡作非為。


  如今大家趁著他尚未開口，先鬧哄哄地吵嚷起來。有的人帶著酒意，放肆地攘臂謾罵，有的人凶惡地亂揮著手中兵器。戴鳳蘭大聲喝叫眾人肅靜下來聽大當家的說話，卻沒有多少人肯聽他的命令，喧嚷如故。


  這種鼓噪情形，如果不立刻壓服下去，很可能鬧出變故，不可收拾。拴寶和生鐵牛同二十幾名親兵迅速地在大當家的前站成一排。猞猁孫的手下人看見局麵在變化，也都從人群背後向前擠，大聲罵那些過於放肆的人。於是，群眾更混亂了，眼看就要烏糟糟亂哄哄失去控製，互相砍殺起來。


  梁司令鎮定而威嚴地向全場慢慢地巡視了一遍。他這麽一看，嚷叫和謾罵的聲音落下去了，騷動的人群靜下去了。當然，這是緊張中的平靜，可能很快就會爆發出新的颶風和海嘯。現場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大當家的的臉上，等待他開口說話。


  大當家的竭力抑製著憤怒講道：“都給我聽號嘍！自從我舉起抗日大旗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我的部下鼓噪，你們瞧瞧，瞧瞧，自己那個慫樣，給咱抗日的隊伍丟不丟人？嗯？……


  眼下，張店、廣饒、高苑的三路鬼子分進合擊向錦秋湖區大舉掃蕩，你們不但不趕快想辦法抵擋進犯，偏在這節骨眼兒上執起瘋牛勁來，圍攻自家兄弟。你們難道想叫鬼子土頑來接管了張家屋子嗎？


  大家既然隨我梁九打鬼子，就該明白事理，隻要你們跟隨我順著正路走，都是我的好弟兄，別的話都好說。你們要聽信壞人挑唆，幹出親者痛仇者快的壞事來，我決不答應。


  我想呢個別人隻是一時受了挑唆，糊了心竅，跟著別人瞎起哄，從現在起不要再鬧騰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也都怪我出發沒顧上和大家在一塊！那麽，聽從我的將令，調轉槍口，對付日本人，縱然做了圍攻自家兄弟的錯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倘若有人受了別人挾持，打算投降小鬼子，一隻腳踏在岔路上，隻要立刻將那隻腳收回來，繼續跟我奔赴民族救亡大路，我也一概既往不咎。梁九的脾氣和為人大家是知道的，向來說一不二，句句話出自真心。別淨在自家窩裏咬起來，活像是一群瘋狗！”


  他越講越慷慨激昂，越說越激動萬分，隨手從身旁一隊員手中抓過一杆杵立著的梭鏢，右手平行地麵往上一拋，左手接著握在手中道：“倘若我梁九言而無信，命如此箭！”隻見他雙手一撅，運足蠻力，將箭紅纓槍蠟杆身子，“哢嚓”一聲折為兩截，隨手跟拤了棵甜秫秸似的投到眾人麵前地上。


  全場情緒緊張，肅靜無聲，麵麵相覷，又注視著大當家的。但有的人回避了他的眼光，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