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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 引蛇出洞雪誣救人質(二

  透過碩大縝紛的泡桐樹枝葉,見酒囊飯袋們一溜歪斜地進了院子,梁司令他們三人鄙夷地相視一笑。


  碌碡和三愣、梁拴寶便匆匆出門迎接。隻見土匪頭目們依次彪乎乎地走進了廟門,有光頭袒胸的,有戴禮帽穿綢衫的,還有身披蓑衣的,可有一樣是一致的,身上都帶著硬“家夥”,長短槍、匕首還挺齊刷。看來各路“神仙”都差不多到了。


  走在最前麵的是博興大漢奸張逢五的同父異母侄子、土頑別動隊的頭目張英峰,他小時候長吊旋瘋落下了病根子,經常絞別著個嘴,人稱張歪嘴。安碌碡大聲招呼:“張大隊到……”然後,又低聲告訴姥爺——最壞的就是“張歪嘴”。


  這家夥瘦黃黃的臉上果然蹀躞著一副似乎永遠合不攏的斜齜嘴唇,還斷不了的激打左眼皮,皺擰著鼻子,留著長長的分頭,穿著綢緞短衫燈籠褲,手拿一把折疊紙扇,倒裝出幾分儒雅來,可他那一雙三角眼卻透出森森的寒氣。他不動聲色地前後左右掃視了一遍,然後,朝身邊緊跟的猴樣的瘦子耳語一番,那瘦猴便退到門口去了。


  “龐隊副到……”安碌碡又一聲招呼,那龐立花,起了個女人名,但從哪裏瞅都不像朵花,而外號“龐(胖)大頭”卻起得瓷實,油筐腦袋長得肥頭大耳,脖子趁勁大,鴨籃子戴蒜臼子,上晃得很,赤紅的臉膛,一雙掃帚眉,黑色麻布短褂敞開著,露出塊塊疙瘩瘤子肉。他把碩大的腦袋使勁往上抬,手裏撚著一把婦女銀簪子,不停地湊到鼻子尖上聞聞,倒像是個采花大盜。


  姥爺一撇嘴低聲對安碌碡說:“這兩位你忘了在貝丘茶樓咱跟他們打的交道還淺嗎?”但表麵上卻跟一切都陌生似的。


  “孫排長、李排長、侯主任……”張英峰屎殼郎搬弄糞蛋子般截開一個撥滾一個地依次介紹著,安碌碡眉開眼喜地一一抱拳施禮。


  他們有說有笑地來到大廳內,坐在靠裏太師椅上的姥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碌碡給來人介紹道:“這就是我們梁司令。”


  “幸會梁司令,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打頭的張英峰翻卷起滿臉笑容點頭哈腰地上前握手。


  “有勞司令破費了,不好意思!”他有些囁懦地扳了一把挎在左大腿根部的王八匣子,又聳了聳肩,故弄玄虛地說。


  “哪裏哪裏?都是江湖中人吃喝不分家啊,各位……老安,你陪各位吃好玩好,我要出發到索鎮去辦點事,早跟人家訂準成了不好爽約的,梁某就失陪了!”說著笑嗬嗬地雙手抱拳一晃,徑直走出了廟堂。


  安碌碡招呼抬舉著匪首坐到了上崗子上,其餘的按黑道規矩依次尋找各自位子坐好。土匪們平時打家劫舍,搶掠孝婦河、錦秋湖上的過往商船,好東西也吃過不少,但象這樣名目繁多、又如此精心烹調的菜卻沒見過。看來都出自名家之手,再打量那一壇壇頸上係著紅綢子的陳年錦秋老酒,更是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們思忖著,“這姓梁的,好大煽勢,不愧為硬氣脈,果然是發了財。”


  “斟酒?”安碌碡一聲吩咐,從門外跳進了那個喊堂子的少年來,這就是錦秋抗日大隊最小的機靈鬼刺泥鰍。


  刺泥鰍個子不高,成天光膀子赤腳,穿著一條打滿各形補丁的破褲子,常眯縫眼睛,卻虎虎生猛。他抱著酒壇子,一氣倒了十七碗,殿堂裏頓時彌漫了老酒的濃香,引得匪首們抻長了脖子直抽鼻子。隻有坐在北麵的張歪嘴和龐大頭似乎見多識廣地不動聲色,好象這些對他倆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他倆自己裝出清高來還不算,更不時用眼睛剜辣那些一臉饞相的嘍囉。


  安碌碡有些輕蔑地心想,對付這兩個家夥“還得多下點功夫?”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謙遜又不失身份地說:“諸位幫主屈尊駕臨,安某不勝榮光,今兒個替大當家的略備水酒薄菜,聊表謝意,來,我先敬張老大一杯。義字當頭,自有尊卑,難得兄弟們情誼深重,來,喝了此杯。幹!”


  “吱溜”一聲,一杯小酒下肚,安碌碡眨了一下獨眼,吧嗒了兩下嘴唇,“感情深,一口燜!”說著倒過酒杯朝下控控,衝著他們擺了個弧形迎察動作。


  “爽快!”一見主家這番主動自覺,倆匪首也跟著吃透了,呱嗒著爛厚鞋底甩口子嘴唇連聲誇道:“痛快,痛快!”


  三愣望著安碌碡的眼神,明白他帶頭衝鋒的意思,忙站起身與眾匪徒一道舉杯相敬。一陣劈哩叭啦的碰撞後,匪首們個個喝得杯底朝天。見酒就瘋的饞客張歪嘴拉屎臌了帽墊子手一揮:“弟兄們好久沒這麽雷厲風行地吃飯喝酒了,今天梁司令給了天大的麵子啦!俠義中人,都在錦秋湖這一個鍋裏摸勺,往後有用到張某的地方盡管發話,來我也回敬安大隊副一杯!”


  這時,張歪嘴不斷朝龐大頭使眼色,大概是叫他快切入正題,好撈油水。安碌碡不動聲色地瞧在了眼裏,沒等龐大頭張口,又端起了酒杯,“按咱們錦秋湖上的風俗,先咕咚上三大碗方能有資格說話,幹!”又是一杯。


  一連幹了三碗後,安碌碡把侍立一旁的刺泥鰍叫到身邊,向眾匪首們介紹道:“這是我的愛徒,刺泥鰍,才下水的。”


  接著,他衝刺泥鰍說:“刺泥鰍,今兒個機會難得,何不向師伯師叔們敬兩個酒,也算拜師,以後好跟師伯師叔們學一手。”


  刺泥鰍一聽就“高興”了,當場造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拳舉過頭頂,“各位師伯師叔,徒弟有禮了。”


  眾匪首看他虎頭虎腦的誠懇樣子,小小年紀這般似乎發自肺腑地知大知小,登時,喜歡得夠嗆,又嘴上抹了蜜,師伯師叔的叫得那麽甜,遂不免暈乎乎的,齊聲嚷嚷道:“哈哈,哈哈哈!免了,免了!”


  而刺泥鰍呢,哪肯放過這樣的機會?急忙站起身“當仁不讓”地挨個“敬奉”,給他們端起,每人兩杯酒又下了肚。


  在來之前,張歪嘴曾經向眾匪首們再三叮囑:“這姓安的請酒,恐內中有詐,千萬提防著點,到局上可要忍住,那酒輕意不能喝。”現在一看主家這邊出場的,連守門員也不過四個人,還有兩個是半大孩子,況且都是空空的身子,沒帶家夥,看樣子不會有什麽詐。而自己一夥都帶著硬家什,大門口還有自己的鐵杆得力保鏢廝守著,隻要外麵不進人,即使有事也對付得了,因此,精神稍稍有了點鬆懈。


  可剛才轉眼之間,刺泥鰍已經假傳“聖旨”,悄悄地給守門的瘦猴送去了酒菜,說是張幫主叫送的,並囑咐同他一起把門的小隊員“好好陪著喝!”。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尤其是幹他們匪綹子行當的,今日不知明日險,倆嘍羅心裏盤算著——先混個肚裏圓再說,而一吃菜,就覺得擔板得慌,“‘捯好菜不喝酒,權當喂嘍狗!’他媽的任你們往死裏填,就不興老子嗓?不喝白不喝!”


  但喝了一點,酒肉之徒,意誌薄弱得很,想閘也閘不住了,因著怕張歪嘴看見挨砸,就風卷殘雲般的吃喝以期速戰速決。那邊刺泥鰍蹲了個稀裏嘩啦茅坑的工夫,他倆就已經餓死鬼托生的沒見過酒肉似的,狼吞虎咽,咕咚著灌老鼠窩一樣,轉眼就風卷殘雲,一掃光,醉得差不多了。


  “老花,別淹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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