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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曆險貝丘城(二)

  裴對艚帶著撅腚子漢走進單間寒暄道:“老哥頭子,拱執著娶媳婦嗎?到的那麽早。”。


  “湖野粗人,不識數,記不住時辰,怕誤了事,隻能盡量往前趕了。”姥爺說道。


  “噴子(黑話,槍支)帶來了嗎?”


  梁九將蓋在桌上的包袱一揭,露出用針線簸籮子盛著的一堆現大洋。撅腚子漢將肩上的長挺口袋放下來,隨手靠在牆旮旯裏。


  梁九隨手抓起一把銀元往桌子上一丟,隻聽“當啷啷”清脆悅耳地落下。撅腚子漢隨手拿起個銀元,托在手裏向上拋著掂了掂,美滋滋地笑了。


  “我的東西呢?”見他這副德行,姥爺心中有了數,便跟著張口問道。


  撅腚子漢扯開布袋口,露出兩杆簇新的大三八步槍,遞了過去。梁九掏出來,拤在手中,左右打量,仔細檢查,梁九拉開槍栓:“怎麽沒釘子(黑話,子彈)?”


  “裝釘子幹嗎?等著你揳老子?”撅腚子漢說道。


  梁九憨厚而又嘲謔地笑了,又慢悠悠地問:“別的貨呢?”


  “都在外麵的溪犁裏。”裴對艚說道。


  “還有我那兄弟呢?”


  “把你這紅紙一包一包地都打開,我就告訴你。”


  “您是前輩,曉得規矩,我把全副身家都放在這桌上了,您可就隻讓我看見兩把長槍。見不著兔子,我這鷹,怎麽往外撒?”


  這時,跑堂的端著個圈盤托了被做了手腳的酒菜上來了。


  “誰叫的?莫非你老大又破費了?”


  “小意思!”


  “怎麽,還信不過我呢?這是俺點的金絲棗酒,入口清醇甘冽,清香餘韻悠長,別有一番滋味。來,先走一個!”


  “您先請。”


  裴對艚臉色一沉:“哪有老的先給小的敬酒的,你懂不懂規矩?”


  梁九垂下眼睛看看缸子裏的酒說道:“‘待要好,大敬小’嘛,你若不放心那我就先幹為敬!”


  然而,接著他說:“溫情脈脈,不可小覷,我害怕後勁裏上頭,本人喝慣了頂門衝的烈酒,這等彎彎繞繞的甜膩,一時還適應不過來,習慣了喝魚龍香稻老串香。”


  說著‘嗞溜’端起了猞猁孫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裴對艚也還禮相敬,倆人打開了話匣子。


  猞猁孫在旁冷眼瞧著,梁司令勇敢擔當,義氣征伐,所向披靡,眉宇間簇凝著俾睨邪氣的狂傲,而裴對艚小肚雞腸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兩個錦秋湖上的明角在這簡陋的小酒館內隔空對視,寒暄客套,各自揣著一本經。


  姥爺眸脈深邃如魚龍灣深不見底,倆眼珠子轉了轉,微眯縫著眼皮,端起酒杯,淺啜了一小口,慵懶地擱回桌麵,舉手之間透著毫不掩飾的不以為然。


  裴對艚核桃眸子挑了挑,嘴角含著溫軟的嘲笑,反唇相譏道:“司令固然霸氣豪爽,可飲多易醉,留得勁氣在,不怕沒處使。”


  姥爺不置可否,左手食中指輕曲,一下下打著節奏,不斷叩擊著桌麵,發出輕鬆悅耳閑適的聲響,他一派俊舒深刻,雍容大方,矜持平靜,一點也看不出情緒波動,片刻,抬頭歪頜,略作坦然憾歎息道:“俺險些忘嘍問了,裴兄啥時候轉了口味,偏愛上這彎彎繞繞千回百轉溫柔體貼的‘娘們酒’,可惜,這等軟酒始終端不得英雄宴呐!”


  兩人話中有話,借就達意,你來我往,花拳繡腿,唇槍舌劍,裴對艚頗為欽佩地瞅了眼梁司令,他詫異地發現一向鐵血爭鋒手段凜冽的姥爺,諷刺起人來也是鸞回鳳翥俺,字字珠璣,他以酒比人論事,醋弄他不過是一時逞湖野匹夫之勇,卻始終沒得冒出‘狗爪子——撂貨’之類的粗魯話來,於是,更對他審時度勢的本領刮目相看了。


  裴對艚有點發窘地認真思索著,覺得事情很是有趣,不由地幹笑幾聲,再次將姥爺飲了一口的酒杯添滿,舉杯示意,雖然勉強樂嗬著,但聲音卻難藏嫉妒與不服,遂不是滋味地淡淡道:“本王又何嚐不是仰慕芳號,如此專程來玩,今日亦隨著司令在此比劃、對飲了。”


  “不過嘛,這金絲棗酒純生態不傷人,可比跟著喝東洋清酒的光明多了。”


  裴對艚知道梁司令譴責的是“萬老刮”上次嫁禍流匪,想借鬼子之刀翦除異己的詭計,一下子內心敞亮起來,沒了分毫的尷尬,悠然附和著:“和什麽樣的人對飲,就要喝什麽樣的酒。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接下來,裴某也隻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彼此彼此!這點梁某倒是和裴兄合拍共鳴嘍!哈哈,哈哈哈!喝酒,喝的不過是個心情,若是碰不上一個不投機的酒友,那即便是天下無雙的好酒,亦是一杯即醉啊!”戰北烈將他斟滿的酒杯舉起,隨手潑向了地上,朗聲道:“酒中滋味尚是其次。裴兄熱愛家鄉憎恨日本人的俠肝義膽,梁某早就心向往之!”


  “不敢,不敢!要說殺鬼子,裴某甘拜司令下風!今後還得精誠合作才是啊!”


  一旁托著腮悠然看好戲的猞猁孫,剛才還覺得他倆正像樓後那一隻雞與一隻鴨子呱呱亂叫,嚼蠟似的不知對方在講什麽,至此才聽出他們話中深意,他喃喃苦笑著來到窗戶旁,想探出頭區透透氣,卻趕巧了發現外麵陸陸續續闖進一群人,接著,傳來了一片眾語群調熙熙攘攘的說話聲,聽著少說也得十多張嘴,心裏不免一驚,急忙示意雙方注意。離門最近的撅腚子漢一步跨到門後,拉開一條縫兒,往外看了看,回頭對著裴對艚說道:“壞啦,當家的!”


  裴對艚冷冷地盯了一眼梁九,姥爺笑吟吟地把端起一盞茶水呷了一口說:“有啥好瞧的,肯定不是老子叫來的。”


  撅腚子漢一下從懷裏掏出雙槍,指向梁九和猞猁孫。


  猞猁孫懶得去拔腰間的金雞滿槽十響子,也飛快地端起短土槍來,逼住了裴對艚和撅腚子漢。


  雙方硬對硬互不相讓地絞著牛筋,冷冷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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