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裂縫18
三人從頂樓下來的時候，超市裏的人們在食品區中央騰出了一大片空地——張勇說，為了慶祝夏遙等人的到來，大家想在這裏開個派對。
年輕女孩江月在夏遙出現的時候就立刻貼了過來，挽著她的胳膊親熱地說道：“你們千萬別不好意思啊，一次性來了五個異能者呢！以後咱們這裏可就更安全了，當然要慶祝慶祝啦！”
除了她之外，另外還有幾個人也都圍在她身邊，十分熱情地說著些有的沒的。
或許他們是希望跟異能者搞好關係，以便今後遇到危險的時候有人能夠幫幫他們吧。
這不是什麽錯，但這種過分的親昵和熱情卻真的很讓人不適。
夏遙被吵得難受，趕緊說要去給江堯換尿片，才暫時抽開了身。
她左右看了下，見李康和王大爺，甚至小雪那邊也都圍了好幾個人，不由有點好笑。
倒是江灼和江堯那邊……一個人都沒有。
為了不吵到孩子，江堯被安排在了距離人群較遠的位置，江灼現在就待在那裏。
但那邊之所以沒人，卻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江灼在眾人麵前展現出來的能力——
在自我介紹時他故意使用了一下異能，讓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從人群中吹了過去，使這個異能看起來毫無殺傷力，就跟個不用插電的風扇似的。
再加上他身體的原因，在外人眼裏看起來，別說是保護別人了，別人不反過來照顧他就不錯了。
對於這樣的人，他們自然是敬而遠之，生怕跟他扯上什麽關係。
此時，食品區中央部分歡聲笑語熱鬧無比，江灼那邊卻隻點著一隻白色蠟燭，遠遠望去連人都看不清，隻剩下一道輪廓半融在黑暗裏。
夏遙向那邊走了幾步，看到這樣的情景時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孤獨感。
她停頓了一下，從貨架上拿下一隻罐裝汽水，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江堯被放在鋪著厚厚被褥的超市購物車裏，江灼的輪椅就停在購物車旁。
夏遙過去的時候他正低頭看著熟睡的嬰兒，不知在想些什麽，似乎想得入了神。
直到夏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幾下，他才回過神來，飛快轉頭看向她。
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個字，夏遙就看見他的臉又紅了。
……隻是稍微靠得近了點而已啊。
江灼渾身僵硬地向後靠了下身體，稍稍拉開一點點距離，才感覺自己又重新喘上了氣。
太近了——他一轉過頭，就看到她的臉離自己不到二十厘米！
燭火從他身後投射過來，將他的頭部輪廓完完整整的裝進了那雙眼睛裏。
這原本是個遙不可及的人啊……此時竟然可以靠得這麽近。
好一會兒，江灼喉頭輕輕一滾，有些緊張地問：“怎麽了？”
夏遙看著眼前這張紅透了的臉，突然覺得這罐汽水還是不給他比較好。
她隨手把汽水放在旁邊的貨架上，低聲道：“那邊太吵了，我借口說要看看江堯，到這邊來躲一會兒。”
江灼笑了下，指向旁邊的一疊毛毯：“這邊沒凳子，你坐那個上麵吧。”
“你妹妹還挺乖的，”夏遙一邊坐一邊說道：“都沒怎麽哭鬧過呢。”
“嗯。”江灼應了一聲。
其實對這個妹妹他一點也喜歡不起來。同樣，也不想談關於她的任何事情。
可剛剛起了個頭的話題就這樣斷掉了。
他意識到這個，連忙補充道：“是挺乖的，她以前也不怎麽哭。對了，你不是有個弟弟嗎？他……”
完了——說漏嘴了。
夏遙微訝：“你怎麽知道我有弟弟？”
她不記得自己說起過這件事，這是她小小的鴕鳥心態。
因為害怕說出弟弟的情況之後會從大家口中聽到那些不祥的猜測，這會使她心裏更加的擔心害怕，所以她就從來沒有對他們提過。
難道是楊小雪跟他們說起過了？
“嗯……就是以前偶然在小區裏看到過你們。”
江灼搭在膝蓋上的手緊張地捏住了褲管，拇指與食指一個勁兒地摩擦起來。
好在光線昏暗，一些細微的動作都被黑暗遮掩起來。
“這樣啊，”夏遙不疑有他，將身體靠在後方展台上，歎氣道：“災難來臨時他還在學校，我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後來就失聯了，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不會有事的，”江灼不太會安慰人，硬著頭皮說：“他看起來很聰明。”
夏遙笑了聲，轉頭看向遠處的人群，壓低聲音道：“不說這個了，關於郭安的事情你怎麽看？”
江灼聞言也正了色，低聲道：“剛才我就在想這件事，雖然這個人心態的有點問題，但我覺得可以合作。”
夏遙和他的想法一樣，就沒再多說什麽，點頭道：“那好，一會兒我們找機會跟李康他們說說，問下他們的意見。”
第二天一早，夏遙就和郭安單獨出去了一趟。
“跟你的合作大家都同意了，不過我們覺得光是這樣還不夠。”
商場外散發著腐臭味的街道上，夏遙站在一塊站牌旁，低聲向麵前的人說道：“你知道，除了你之外這裏還有六個異能者。我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跟他們合作，要麽就得時刻防備著他們，避免出現我們拿到東西後他們再出手搶奪的情況。
介於目前雙方戰鬥力的差距，我們這邊傾向於前者。”
郭安挑了下眉：“也就是說我還是得跟那些人一起行動？那我早就可以動手了，何必還找你們？”
“你不覺得你有點太極端了嗎？”夏遙說：“我能理解你在危急關頭被人扔下的絕望和憤怒，也沒資格勸你別恨張勇，但超市裏的其他人其實是無辜的。”
“無辜？”郭安笑了一聲，一臉不敢苟同的樣子：“他們有多自私自利你真的看不出來？難道昨晚一場的派對就把你們收買了？”
夏遙無奈地看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這不是在做辯論，我懶得跟你說那麽多。總之我們這邊做出的決定是，你可以先完成你的私事，然後我們和其他人一起合作。如果你不答應，我們也許會直接去找他們談。”
她頓了一下，補充道：“當然，不管你是否和我們合作，你和張勇之間的事我們都不會管。”
郭安聽完，緊盯著夏遙看了片刻，隨即轉過身將胳膊搭在站牌上，皺著眉沉默下來。
夏遙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等待著，目光無意識地落到了旁邊一具屍體上。
現在是七月初，天氣有些炎熱，那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許多蒼蠅圍繞著它飛來飛去，仿佛看到了什麽絕世美味。
相信再過不了多久，屍體上就會長出白花花的蛆蟲。
盡管已經看到過無數具這樣的屍體，還是讓人有些不忍直視啊。
“好，”郭安轉過身來，神情有些不滿，卻比剛才好多了：“張勇的事情我今天就會解決。”
夏遙不知道他是怎麽解決的，但就在這一天下午，張勇在值班過程中莫名失蹤了。
在他後麵接班的異能者沒等到他回來換班，過去找人時就發現那裏空蕩蕩的，半點人影都沒看見。
這一天剩下來的時間裏，除了楊小雪之外的異能者就全都分散開來在附近找了幾圈人。
其中表現得最賣力的還是郭安。
夏遙見他一臉擔心的模樣，心中隻覺得有些無奈。
說實話，換作是她的話，在那種情況下被人丟下也會忍不住恨那個人的。
她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形，但能想象到郭安那時候有多憤怒多絕望。
如果實力弱一點，運氣差一些，等待他的結局就是被兩隻怪物一口一□□活吃掉。
而且張勇並不是沒有義務幫助郭安的過路人——被分成一隊，本來就意味著他們成為了需要共同合作彼此保護的隊友。
所以郭安對張勇的報複，他們既不支持也不會去反對。
不過，他的心態確實過於極端了。也不知道他是本性如此，還是在那天的生死關頭轉變成了這樣。
入夜後，“失蹤”的張勇依然沒有蹤影。
大家陸續回到超市裏，留在裏麵的普通人們得知消息後頓時一片長籲短歎。
可這並沒有持續多久，僅僅十分鍾之後，大家就像平常一樣熱鬧起來。
這就是末世——聚散離合，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習以為常的事。
令夏遙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叫況陽的男孩。
他看起來是真心實意地在擔心張勇，下午異能者們出去找人的時候，他一個普通人竟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現在超市裏眾人都早已恢複過來，也隻有他仍然皺著眉滿臉擔憂地坐在地上，連晚飯都沒吃。
郭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夏遙旁邊來坐下了，見她望著況陽的方向，便低聲說了一句：“看到了吧，這才是我願意合作的人。可惜了，這小子沒異能。”
夏遙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有辦法嗎，既然這麽欣賞他，幹脆告訴他好了。”
“說得簡單，”郭安撇嘴：“其實我懷疑被怪物傷到和被蟲子咬是一樣的，被它們同化或者得到異能都是有可能的。他是這裏唯一一個我比較喜歡的人，何必害他呢。”
“算了，說這個沒意義。”他將後腦勺靠到牆壁上，偏頭看著夏遙，忽然問道：“想知道張勇怎麽樣了嗎？”
夏遙眼皮頓時一跳，下意識地搖了下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問話的口氣讓她產生了一種“還是不知道更好”的感覺。
郭安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那可真是可惜了。”
或許是燭光在閃爍的原因，他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像個危險人物。
夏遙眯了眯眼睛，起身走向了不遠處的楊小雪。
這個人——等這次合作完之後就趕緊分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