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采石場的場長正在巡邏, 突然聽到知縣到來的消息,暗中慶幸自己的機智。他就猜到新上任的領導回來巡視。隻要做好表麵功夫,安全把人送走就是。
一邊這麽想著, 場長一邊讓人請去提前清理好的屋子。
曾湖庭進采石場就先看到整理幹淨的房屋和道路,倒是覺得此地的場長是個盡職的, 雖然這裏地處偏僻,倒也沒有敷衍了事。
“別跟著,本官就是隨處看看。”他核對完賬冊後,提出要到處走走。
場長不慌不忙的問:“大人想看看哪裏?下官可以帶路。”也免得胡亂走散。
“就去采石的地方看看?”
“下官前頭帶路。”
場長於是帶他到最前方的空地, 那裏隻是山體的一小部分,像螞蟻一樣的人拿著鑿子錘子等工具,一下下敲擊山體, 鬆動後再用撬棍一撬, 大大小小的石頭就滾動下來,令有人拉著小車把碎石頭一點點搬走堆到一起,等別人再搬走。
曾湖庭在站高處遠眺,很容易看出來有人動作嫻熟有人生疏,他也沒揭穿, 沉默站在原地觀看,在他注視下, 沒人不敢不賣力。
他從動作生疏的人慢慢尋找,個個都穿著麻布實在分不清,他索性扭頭問,“從呈州送來的人犯程子現在何處?”
“?啊大人, 這我得問問小隊長。”他招呼一聲,小隊長再問下去,很快程子現被推了上來。
雖然許多不見, 程子現模樣變化不大,他正摸不著頭腦,一上來瞪大了眼睛。
“你!是你!”
“當然是我啊!”曾湖庭笑的如沐春風,“許久不見,程兄風采依舊啊!”
程子現兩股戰戰,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大禍臨頭!
他不知道這次曾湖庭來目的為何,隻覺得小命難保。他一想想自己當初企圖在太歲頭上動土,現在別人成了父母官,他簡直是送菜啊!
他戰戰兢兢靠過來,曾湖庭笑眯眯的看著他。場長慶幸自己沒做什麽過分的事,還額外照顧過,不然豈不是得罪貴人?
“找個地方,咱兩聊聊?”曾湖庭上前摟住他的肩膀,場長立刻貢獻出自己的小房子。燒水沏茶毫不怠慢。
曾湖庭坐定,打量程子現,雖然是流放,程子現過的也不算太遭,皮膚黑人壯了看來也沒受什麽罪,估計是程子琅打量的很到位。
“一別數年,程兄變得健壯了,我真是欣慰啊!”
程子現半是哀求半是恐懼,“曾大人當年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好好的惹到您頭上,我已經受了懲罰,現在被關在鳥不拉屎的地方,您大人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以後一定當牛做馬,給您立長生牌位.……”
“給我立牌位做什麽?我又沒死。”他故作詫異,“我不過難得看到同鄉過來問候一番,程兄不歡迎?”
“不歡迎也不要緊,總歸我的任期還有兩年,我可以經常過來近親近……”
程子現絕望了,“你到底想要幹嘛……我已經認慫了,就放過我吧……”
也不幹嘛,就是嚇嚇你,不然你以後難免再犯。曾湖庭誠懇的說,“看來還是程兄對我誤解很深,我是很有誠意的.……要不然我跟子琅兄去信一封告訴他,讓他來做個中人,解開誤會?”
提起程子琅,程子現臉上立刻出現深深的恐懼,他甚至不加遮掩,“別,別說!”
“就算別說,我也知道了。”曾湖庭以為是程子琅格外照顧他的事,悠然道:“子琅兄也是……”
“你都知道了就去找程子琅啊!是他虐待你妹妹又不是我!為什麽要挑我這個軟柿子捏?!我也就招惹小戲子,我沒有虐待死人啊……”程子現突然崩潰大叫。
曾湖庭手一抖,茶水倒在桌麵上。他心念電轉,這是什麽意思?程子現以為他在尋仇嗎?為什麽突然扯到程子琅身上?他知道直接追問程子現一定會閉嘴不言,於是慢慢收起笑容,寒風掛在臉上,“所以你知情不報就沒有罪過吧?就因為你沒有親自動手?”
“那當然!沒動手關我什麽事!”程子現豁出去了,“我可並不上堂兄官威勢大,虐待死妻子隻是賠錢了事。”
“賠錢?”他咀嚼著這兩個字,“死了女兒,還比不上幾個銀子?可笑,可笑!換成是我,必定不肯善罷甘休,定要他家付出代價。”
“那自然是堂伯做出忍讓,讓出自己的官位。”他怎麽就也沒有這樣的父親?不然怎麽會淪落到采石場?
“曾宣榮……他知道?”
“不知道也能猜到吧?死了兩任妻子,鬼都知道裏頭有貓膩!”程子現大聲嘲諷。
“那就好好留著你的命吧!”冷笑從他嘴裏傾瀉而出,“還有用得上你的一天!”
程子現就聽到他在外頭冷冷的吩咐,好好照顧他。這才緩緩倒地,剛才曾湖庭的氣勢差點以為他會被當場殺死,不過現在他總算保住他的小命。
死誰也不能死他!程子現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如果在以前別人說他會跪地求饒他一定嗤之以鼻,現在才發現,活著真好,為了活著出賣別人,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曾湖庭氣的縱馬從采石場衝出來時,被冷風吹過後慢慢恢複了冷靜。他隻是打聽到程子琅虐妻,並沒有聽到程子琅虐待曾妍兒的真憑實據,而且,萬一兩人有了後代,事情就難辦,他還成了隨意插手別人家事。
事情不是這麽幹的。
他回去跟祁月明商量,說出他的疑慮,祁月明沉吟後道,“不如讓小四去問問?她們都是女孩家,也好說話些。”
“為什麽不讓小二去?萬一有事他更方便動手吧?”
“傻子!小二去他們不是有借口說男女授受不親嗎!小四去總不能攔著,就是生病也有理由探望,最重要的是,你怎麽知道曾妍兒自己願意逃離?”祁月明一字一頓的說,她見過太多被毆打的妻子,她們總是自我安慰,床頭打架床位和,或者為孩子不願意離開。起初她想不明白,為什麽不打回去?但不是人人都有她的武力值,甚至她們更缺乏勇氣,連試一試都不敢。
“是我衝動了,唉,謝謝你。”曾湖庭反手握住她,“我即刻寫信告訴小四,讓她上門問候一聲,務必要跟妍兒說上話。”
“雖然母親可惡,總歸跟她沒什麽關係。你能盡心就好,勸不動就隨她去吧。”祁月明道。
路途遙遠,一封信要走上一月,在信中他詳細的說了事情,讓小四幫忙問一聲,至少,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吧。
回信還需要等很久,他隻能暫且把事情按在心頭。再說春耕即刻來臨,更是讓他無暇顧及。
因為去年的榨菜熱賣,今年他們種田的熱情格外積極,到處都是開墾荒地的熱情。
曾湖庭自從上次在那座山邊看過後,很好奇山裏是否有什麽別的物種能開發,俗話說靠山吃山,總不能這麽一座大山,什麽都沒有吧?
山腳下還是枯草,山間連小道都沒有一條,隻能在嶙峋怪石中一點點攀爬,耗費一個時辰才到半山腰。
從山腰看下來,縣丞的輪廓就像一個四四方方的石頭塊,驛站小的看不見,極目遠眺,隻有藍藍的天空,能一直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高空下,旌旗招展的是駐軍營地,一個紅紅的方塊。
“到山頂還有多遠啊!”他問向導。
“還得爬一個時辰。”
幸虧穿的是牛皮靴,不過這腳怕是費了。他咬咬牙,“繼續!”都爬到山頂,總不能一無所獲。
向導是走慣山路的,一邊走一邊說,這山路他走過好幾遍,山頂其實沒有什麽好看的,唯一就是有個湖,湖邊的花草長的還挺好看,他曾經想移栽,結果下山後水土不服花死了。
曾湖庭倒也可惜,如果花草真的好看,做成盆景銷售也是一大亮點,總之,要利用一切可以開發的地方。
他一邊詢問花朵到底長什麽樣子一邊轉移注意力,終於爬到山頂,這裏近的可以伸手觸雲,山腳他們留下的馬都看不清什麽樣子。幾個護衛也是第一次上來,驚奇的到處察看。
“湖呢?去湖邊看看,好好休息用午飯。”
曾湖庭問,向導指了指不遠處的湖。
在這麽高的山頂還有湖,是降雨形成的吧?然後再緩緩的從縫隙中流落下去,一直滲透到地下。湖水反射天空的藍色,漂亮的就像一團藍玉,此刻風平浪靜,湖邊的綠色大花朵正輕輕搖曳。
果然就像向導所說,很美麗,宛如生長在山間的荷花,帶著淡淡的青綠色,葉片長著密密的絨毛,花瓣亭亭舒展,怎麽看都很美。
“真漂亮!可惜不能移栽。”
“大人過來休息吧!還要趁著天色下山。”看日頭偏向西,應該過了中午,下山要兩三時辰,然後騎馬回城,不得不抓緊。
曾湖庭看著這荷花,雖然不能移栽,他也能摘上一朵,送給祁月明。他左挑右撿,最後選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這樣還能多養兩天,再用包袱裹好,這才下山。
下山時就輕鬆多了,衙差們嘻嘻哈哈,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腳步鬆快,心情也輕鬆。
曾湖庭愁啊,沒有發現他就要多跑幾個山頭,可是腳肯定起血泡了,隻能等養好再來。
他們趕回去天色剛剛擦黑,等到無人之處他即刻齜牙咧嘴,兩隻腳痛啊!關上房門,給自己刺破血泡再敷藥,手上正忙碌,門一響,祁月明進來,“關門幹什麽?今天去哪裏了?”曾湖庭躲閃不及,隻能道,“爬山去了。”還帶回好幾個包。
“躲什麽?第一次爬山沒做準備吧?”祁月明大大方方過來,“記得給腳纏上一層紗布,就不會那麽疼。”
“我要是早知道就好啦,現在已經成這樣。”最近幾天都得換藥。
“山上有什麽好看的?”
“悄悄山上有什麽特產,如果植物好看就做盆栽,如果石頭好看就做盆景,總之,從來沒有垃圾,隻有放錯位置的資源。結果什麽都沒找到。”
“這話別人說我不信,你說我就信了。”祁月明站起來,“下次一起去。”
“嗯。”眼看她要離開,曾湖庭突然想起那朵花,“等等!在山上采了一枝花,你拿去插瓶。”他翻看包裹,幸好包袱保護的不錯,花朵除了蔫了點,沒什麽大問題。
祁月明定在門口抿唇笑,真是腳都起泡還沒忘采花……她掀開布,眼神突然定住。
天,天山雪蓮?
作者有話要說:天山雪蓮?
不,是無名山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