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該聽到的人……”他轉過來, “過來聽聽。”
山烈不解其意的靠過來,就看到隔壁廂房的安順進來,山烈怒氣勃發正要說話, 被山柔扯了扯,他又坐下。
安順坐好, 曾湖庭便亮出兩份契約,一份是十五年前,一份是五年前,還有一疊賬薄, 是作為驗證筆跡的憑證。
做為常年練習書法的人來說,分辨別人的筆跡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甚至能分辨出字跡的新舊。因為人寫字是會逐漸熟練的, 尤其是寫的最多的本人名字。
“其實安順的簽名沒問題, 字跡的確是本人的,稍微有些淩亂。”安順心虛低頭。
“有問題的是山平的簽名。”曾湖庭指著那張紙,“在平字的第一筆有所區別?”
山烈細細看來,試探的說,“這橫上似乎有個傾斜的弧度?”一般人寫平字都是直直的一橫, 而山平寫的一橫起筆很重像個頓號,這也叫書法上的筆鋒。
隻有五年前的那張契約上, 沒有那個頓號。
“我對比了店內的賬本,在三年前的冬日,山平下雪路滑有段日子摔了手,握筆無力, 於是簽名跟平日不同,賬冊也是如此。”他把三份筆跡都對比起來,十五年前, 三年前,最近。放在一起果然能清楚看出區別。
安順不由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大人,連這個都知道!”放在他身邊,楞是一點區別沒看出。
“還有一點。”曾湖庭幹咳一聲,“這墨也不對勁。”他轉頭對著山家兄妹說:“順平商行包攬了全城的筆墨生意,這東西用處不多,你們自己店裏也用的這個,進貨渠道想必也是一樣的,然而三年前的那批鬆煙墨品質不太好,鬆油氣比往常重了些,字跡邊緣帶了一點點的油氣,第二年的墨又是正常的,同樣有賬冊作證。”
山烈接過賬本,眼睛都快瞪穿,終於找到了小小的油跡。他不由得大為服氣。難怪當年爹爹讓他好好讀書,原來讀書人知道這麽多嗎?
“所以,這張契約應該是山舅舅先想辦法讓安順簽好,在找到時機讓山平補上的。雖然不知道他留著要幹什麽,但也是讓他等到了時機。”果然愛做準備的男子運氣不會太差,這不是逮到山平去世嗎?
“至於山平的死因……”曾湖庭沉吟,“本官問過平日給山平調理身體的大夫,他說山平一到冬日就是麵色發紺嘴唇發紫,這是心髒病的症狀,在冬日保養不好就會容易發病。如果山烈你還不信,就隻有開棺驗屍一途。死人雖然不會說話,死因也同樣沒法掩蓋。”
“不用,我相信!”山烈長長吐出一口氣,“對不起,順叔叔,是我聽信舅舅的謊話,才會屢次為難你。”
得以洗清冤屈又沒有暴露自己的秘密,安順心氣很順,爽快的開口,“算了,你也是被騙,總歸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我原諒你了。”
“至於真正的騙子……很快也會招認自己的真正企圖,你們先回去等消息罷。”曾湖庭正要放他們回去,朱縣丞急匆匆趕過來,剛才他押著山舅舅去大牢,看見那些沒洗幹淨的刑具,這還沒幹啥呢,山舅舅一五一十說的清清楚楚,抱著他大腿說他招認,招認,隻求不要用刑。
朱縣丞隻好急匆匆趕回來稟報,心想許久沒用的大牢他們也不打掃幹淨,落的全是灰,當真是覺得沒人犯罪不會用上牢房嗎?!
“他說想霸占商行,先把安順踢出去,再借用山家兄妹的信任把另外一半騙到手,這樣商行就是他的了。”朱縣丞簡略回答。
山烈沒吭聲,少年的心頭對舅舅說不出的失望,難道這些年他們苛待舅舅了嗎?也曾經想要舅舅去做掌櫃,是舅舅怕累自己不去,寧願少些銀子也要在家呆著,現在反過來怪他們嗎?
“那照他這個鹹魚性格,居然能想出這等辦法,有些奇怪啊。”曾湖庭摸下巴,“再去查查此人的人際關係網,指不定是誰挑唆。”
剩餘的人識趣的離開,山烈如何跟安順賠禮暫且不提。曾湖庭想到農忙快結束,馬上就要到十月。
新栽的白菜勉勉強強在及格線,他們已經搶著去收獲,等著做新的一批榨菜,同樣還有件要事。有句話叫胡天八月即飛雪,塔林雖不中亦不遠。在十月天氣就是逐漸降溫,等到十一月就會急遽降溫,沒準備好足夠的過冬物資,凍死個把人簡直是常事。
搶收完白菜後,他們正要趕著做成幹菜,被曾湖庭製止。
“先去砍柴,能砍多少砍多少,再燒製木炭。”
“大人,咱們這裏總共也沒多少炭窯啊!雖然大家都知道炭好用,可是也貴,比柴火費事多了。”炭火燒的久溫度高,過夜不用加,誰不知道炭的好處呢?
“現在能用的炭窯有多少?”
朱縣丞扳著手指頭算,“總共加起來,大大小小有八座。”一天燒製一爐,就算加班加點也燒不了多少。
“此事是我疏忽了,該趁著夏天提前趕製炭窯。”也是他剛剛想到,既然如此,窯燒法是用不上,用悶沙法或許可行。
居民們收獲白菜後整等著趕製榨菜,忽然聽到知縣命令暫時不做榨菜,真不知道該幹什麽,突然聽到燒炭,七嘴八舌的問起來。
“知縣大人還會燒炭嗎?”
“大人有什麽不會的!”
“窯不夠啊!往日窯燒出來的炭隻夠有錢人用的。”十文錢一斤,比起隨地可見的幹柴要貴了許多,而且一人一天能燒好幾斤,花費太大。並不是普通人能燒的。
“大人說他有辦法。”朱縣丞自從上頭有了頂頭上司十分快活,有人做決定,他隻需要幹事就行。“相信大人就好啦。”
“現在,先去再修建五座炭窯,用泥磚將就一下。大人說明年重新修,今年的能扛過冬天就行,再找人去荒漠裏運沙子回來。”朱縣丞習慣性的吩咐,壯勞力們聽到安排紛紛散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木炭是把木頭截成短段後,在窯灶裏燃燒一定的時間,熄火並緊閉窯門,借用剩餘的火氣讓木頭炭化,並把木油逼出來。製木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悶,悶好幾個時辰,如果窯密封度不夠,很容易失敗。
而悶沙法要簡單一點,可以挖上一個坑,底層鋪上細沙,木頭中間留出空隙,燃燒後用細沙仔細鋪上好幾層,同樣等火熄滅後,燒製成功。不過悶沙法失敗率還要高些,勝在簡單,燒窯畢竟費勁。
炭窯是私人的,曾湖庭答應按照往年的收入補貼他們,窯主不用出力還能拿銀子,快活的休息著。
嘿嘿,沒想到這縣令真是傻的,借窯不借人,他也懶得提醒,等著他失敗再來買好豈不是更棒?
至於曾湖庭想的是,可憐的人,明年還不知道要冒出多少競爭對手,還是先補貼點。
雙方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愉快達成一致。
拿到第一批的木頭時,雖然他在現代作為興趣愛好看過人燒製,還是親自去試了一爐子。第一爐子的炭雖然悶的有些不夠火候,卻也讓他知道正確的時間。
“果然濕的木頭,四斤才能燒出一斤,還要延長燃燒時間,幹木頭兩斤燒一斤,適當減少時間。”他飛快做著筆記,以便明年繼續燒製。
窯燒沒問題,就是悶沙法,同樣需要作出細微的調整。
“大人,村民又送來一車柴,您看看先堆在哪裏?庫房放不下了。”燒炭小隊的隊長推著一輛車過來,曾湖庭頭沒抬,“放那兒吧。”最近村民加班加點的砍柴,小車絡繹不絕,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他絕對不知道,這些木頭給他帶來多少的驚喜。
三日之後,燒炭小隊實行輪班換製,換人不換窯,已經少出接近一萬斤炭,畢竟一爐出鍋就是幾百斤。他尤嫌不足,畢竟一萬斤聽著多,分到全城人民頭上一人不夠一斤,更何提過冬?所以至少還要忙一個月,如果有餘炭,還能販賣給周邊的城市。幸好這裏雖然不長高大的喬木,灌木卻
滿山遍野到處都是,足夠應付燒炭。
窯工們看著時辰到,又一爐出爐,他們鏟開細沙子,一股清淡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裏。
“好香啊!”
“什麽味道?”
“是木炭!”
細沙裏掩埋的木炭透出一點點淡淡的青色,換個角度就看不見,曾湖庭聞到這股熟悉的味道,撥開人群不顧木炭燙手撿起一塊,果然,借著光源看有青光一閃而過,快的像幻覺。
是青木炭?他撚碎一點炭粉放在手心,果然,真的是青木炭!他喜的站起來,“這爐炭是用什麽木頭燒製的?”
被他攔住的窯工結結巴巴說,“就,旁邊的那一屋裏剛燒的,之前的木頭燒完了。”他好奇的問,“大人,您說的青木炭是什麽?”
“哈哈哈我發了!發了!不對,是大家發了!”曾湖庭奔到放木柴的屋子,臨時搭建的,從地麵一直堆到天花板,足夠燒成幾萬斤的木炭。
“誰?是誰負責砍這屋子的木頭的?把人找來!”
“大人不會罰他吧?他是不是做錯事了?”
“沒有,我要大大的獎勵他!”曾湖庭看著一屋子的木頭,“看到了,這是銀子!”
完了,大人傻了。
負責砍柴的孫小二被找來時,忐忑不安,城裏周邊的木頭被砍的差不多,於是為了收集木頭他們走的有些遠,看到木頭就砍,現在被找來,莫不是出事了?
“是你找到的這木頭?”
“大人,咋了?”
“賞你五兩銀子!等木炭賣出去再另外獎賞!”
孫小二握住銀子傻乎乎的,“為什麽?”
“你找的木頭叫青木,燒製成的青木炭帶著隱隱的青色,伴有清香回味悠長,乃是上上品的木炭。如果普通木炭能賣十文,它就能買出兩百文,你數數這裏能燒出多少?”曾湖庭拍著他的肩膀,“小夥子,有前途!”
孫小二看著麵前的木頭山,腦子裏飛快算成銀子,十兩,百兩,千兩?還有那未曾砍下來的樹叢,一片片的.……孫小二滿腦子也隻有一個念頭,發了發了!
現在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什麽叫毒蟲七步之內必有解藥。塔林這個地方,看似貧窮不堪還寒冷,但老天爺從來不會苛待任何人,而是留下一筆財富,隻等著有心人來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門中的燒炭法是我結合百度瞎扯的,青木炭也是。
每天都在想今天胡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