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景羽看完榜單, 真的回家生悶氣了。
他兩次沒考過曾湖庭,竟然詭異地習慣了。反正是落後,第七和第二有什麽區別。
不過呢?那個姓葉的秀才倒是憑什麽壓人一頭?沈景羽比本人還要生氣。
他氣衝衝回家後, 沈父正在花廳等候消息,一碰麵就笑著道恭喜恭喜。
“恭喜什麽啊, 才考第七。”沈景羽泄氣的坐下,他一點都不喜。
“你這話擱外頭可別說,平白得罪人。”他還嫌棄名次低,排他前麵的不爽, 你嫌低是覺得我們名不副實?沒上榜的更不爽。他們連榜都沒上,可找誰說去。
畢竟整場鄉試幾千人考試,舉人才取兩百名。
想起父親比他交遊廣闊, 沈景羽突然問, “爹,這次的頭名叫葉仲昌,我看籍貫是府城人,你認識嗎?”
問清楚名字和年齡後,沈父摸著下頜的胡須, 含糊的說:“我倒是曉得這麽一個人。”
“不過,羽兒少跟此人來往。”
“為什麽?”沈景羽勾起好奇心, “他本人有什麽問題?能考中舉人至少學識過關。”
“他背後的家人有些問題,雖然為父不清楚詳細,但是,不來往至少不會沾一身腥。”
“爹也奇怪, 以前不都是讓我不拘家境,跟學問好的人交往嘛?”沈景羽嘟嘟囔囔,下意識反駁。
“羽兒!”沈父嚴厲的喝止, 看到兒子嚇的一顫,又放緩聲音,“我總不會害你,別人的私隱我不好亂說,隻要你記住就行了。”
“是,父親。”沈景羽看父親如此嚴肅,隻能先點頭。
沈父放心了,他兒子平時雖然傻乎乎,至少在聽話這一點做的不錯。葉家.……背後的事情有些複雜,隻曉得葉仲昌是外嫁姑奶奶的兒子,幼時父親去世,寡母帶著兒子回娘家,就住在娘家三條街外,大概五年前,突然就從母姓改了名字。
要改姓要換戶籍,衙門沒人操作起來可不方便,而改姓的原因也很簡單,葉母出身富商,能沾的光可多了。
葉家枝繁葉茂,旁係子弟無數,那些人還沒出頭,外甥反而得了重用,不管背後有什麽,這人心機是毋庸置疑的。沈父懷疑以兒子的智商,被人賣了還得給人驗是不是□□。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沈父隻能盡力過濾兒子的社交圈。
……
放完榜,二人就先回去休息,不料在下午時,夥計上來說,有人找。
“是誰?難道是範純找來了?”陶興仰臥起坐,“他跟我說考試後要上來看本次考題。”
可是他沒說他住在哪裏?
“小的不清楚,是個年輕公子,報了陶公子的名。”夥計也不認識,隻能簡單描述。陶興從房裏出來側在柵欄後看人。
是他?
陶興饒有興致推門進來,“來了。”
“還真的敢來?”曾湖庭也去瞧了瞧,“走,會會他去。”人家都敢上門,他們怎麽不敢接招。
程子現正在樓下站著,保持他清高讀書人的風範,手裏握著一卷書卷,青衣儒衫,引的路過小姑娘偷看。
木質樓梯的吱呀一響,程子現帶著笑容回頭,搶先說:“陶兄!可算是找到你了!”
他熱情拉住陶興的手,陶興更熱情的回握回去:“子現!你終於來了!”
“書帶來了嗎!”
程子現熱情卡殼,“書?喔,臨出門走的急,落在門口。”他作勢說:“要不然,我現在回去拿?”他心想陶興總該有點讀書人的矜持,怎麽也該攔他。
“好啊!我跟子現兄一起去!”陶興即刻點頭,抬腳就想走。
“陶兄,陶兄!你著急什麽?”曾湖庭攔住他,“一本書而已,至於這麽急嘛!”他站出來阻攔,程子現鬆口氣,就聽到曾湖庭說,“派個人去取不就行了嘛!”
都能聽到程子現隱隱的磨牙聲,“我叫人去取。”他招手就喊小二,派人去他家取書。
曾湖庭和陶興交換眼神,程子現來的如此之快,怕是看到今天剛出的榜單吧?而且他們為難也不生氣,怕是所圖甚大。
到底該怎麽與之周旋?
程子現剛才尷尬的表情轉過身就消失不見,再笑的如沐春風,跟陶興說起了閑話,陶興一邊應付一邊打聽他的家境。
程子現家還算富裕,父親早逝留下許多鋪子,那日去的書鋪隻是其中之一。他平日經常在鋪子裏結交好友,日子好不快哉。
說道這裏,程子現突然揚眉,“說起來,我跟曾兄還是親戚,以後可要多多親近啊。”他說完,靜等著曾湖庭反問。
“親戚?”他的親戚他怎麽不知道?這從哪裏冒出來?
程子現做恍然大悟狀,“我可是回家打聽了才曉得。”他暴露出自己打聽過曾陶二人背景的事,“我堂兄家,可是剛剛跟曾兄妹妹定親,已經下了小定,不日就要成親.……”
曾湖庭還在想什麽時候小四出嫁他為什麽不曉得,電光火石間突然明白,他說的是曾妍兒!
程子現滿以為自己說出這層親戚關係能讓曾湖庭刮目相看,他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查到的,就等著說出來讓人大吃一驚。
就看到對麵的人突然麵色一變,臉上掛滿寒霜,那眼神盯著他一陣冒寒氣,比平日堂伯父威勢還重,然後冷笑一聲,“程兄珍重!”徑直離開上樓。
“這是怎麽了?”程子現楞了,他不過攀扯一下關係,就算沒攀上也沒必要生氣啊?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陶興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上去跟他說說情,子現也不是有意得罪的。”
我怎麽就得罪了?程子現滿頭問號,迷茫點頭。然後兩人都走了。
取書的夥計姍姍來遲,這才把陶興想要的遊記拿到,程子現本來想帶回來,想想還是留下。
交好兩個前途遠大的舉人,對他沒壞處。
程子現一臉懵逼離開時,陶興正好推開門,“人都走了,我就不用裝了吧?”曾湖庭在裏頭探頭。
“裝!怎麽不裝!說不定他還留著眼線!”陶興一本正經,“咱們做戲做全套,不留破綻。”
“那我是不是該把來勸架的你趕出去?”曾湖庭斜看他,“你在表達點對我不滿什麽的?”
“然後程公子邊收留可憐的我,我再從他家裏找到證據?這個計劃妙!”說完陶興先撐不住笑了,“就是有點傻。”
“招不在傻,有用就行。”曾湖庭悠悠歎道,“沒想到的是,他還真的跟我有點關係。”
原來曾妍兒的未來夫婿,是他堂兄。
“有關係沒關係都不重要,他如果沒做壞事,就是誤會我道歉,如果他真的脅迫許多人,難道能視而不見?”
陶興盯著曾湖庭的臉色,已看不出剛才的怒色,悠然自得的倒茶,他忍住問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的問題,默念好奇心害死人。
他自己都有許多秘密,別人沒探究過,他探究做什麽?
而被兩人議論的程子現回了家,越想越不對勁,叫來他的管家,“管家,你打聽的消息屬實嗎?不是說未來堂嫂的兄長就是他嗎?”都快結親了關係怎麽這麽差?
這消息在堂兄管家處打聽到的?難道有誤?有誤也不是這麽表現啊?
管家一聽就曉得要完,但他不說會死的更慘,隻能硬著頭皮把後續的消息說出來。
程子現一聽,好家夥!拍馬屁拍到馬腿上!換成是他也要生氣的!一想到今天的尷尬,他恨不得把管家趕出去。
可惜不行,管家對他平日所為清清楚楚,狗急還跳牆,管家如果走了才是毫無顧忌,他強行壓下自己的氣憤,說了幾句,“以後查清楚,萬不可再犯,可別害我丟人。”
“賬冊呢?”
管家奉上一本冊子,程子現不耐煩,“你先下去。”他要清查賬冊。
管家如蒙大赦,開溜。
程子現翻開手裏的冊子,他自己當家做主後,就把家裏的收藏重新做了個統計。
他父親去世前,走遍名山大川留下許多珍藏。有些畫家書法家年少時一文不名,死後留下的著作價值千金,他父親手裏有很多這樣的東西,他就是可勁花也用不完。
可惜程子現有個燒錢愛好,捧戲子。這個捧字,就如同銷金窟,讓程子現少年時代缺銀子,偷了父親的收藏去當鋪賣。
他當家後固然沒人追究,但父親的好友親朋上門想看畫他總不能拒絕。第一次他造了假畫,結果在書鋪裏被人弄汙,因為有父親好友作證,來人原價賠償了五百兩。
父親好友在歎息佳作蒙塵,他卻覺醒了什麽,這不是上佳的生財之道?
他也不會沒碰到硬茬子,謊稱是仿作就蒙混過去,還跟人結成朋友,隻是這次翻車而已。
沒錯,隻是一次翻車,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程子現翻開賬冊,上麵登記了百來幅作品。再前頭畫了梅花符號的寓意沒,就是他偷賣的。梅花上又多了個星星的,是他通過各種“正規”途徑損壞的,大概二十來幅。
還有三十多個,隻要處理完這三十多,他就再也不害怕被人揭穿。程子現一想到本以為陶興是個普通外地書生,結果走了眼就痛心疾首。
都怪當初他被沈家的名頭唬住,沈家收藏的名氣更大,如果是沈家來人他的小把戲必備揭穿。而且等了幾日那人還好運考中舉人。
舉人他便不敢隨便誣陷,鬧上公堂就算堂伯保他,他也要吃好大苦頭。程子現在心頭暗道晦氣,隻能另外準備禮物送上。
作者有話要說:突如其來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