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頭孔知府如何稱讚暫且不提, 曾湖庭又繼續回到書院的生活,兩點一線,寒來暑往, 從不間斷。
“又是一道。”他在院子裏的柱子上畫下一道痕跡,比劃自己的個頭, 又長高了幾寸,之前特意留長的袖子已經剛剛合適,再過半年又得新做。
曾湖庭對於身高還是很在乎,前世, 他堪堪長到175,個頭就再也不肯竄一竄,形容自己的身高永遠隻能含恨說一聲中等。
重新長大一次, 他每天早上都會晨練, 爭取讓自己在竄個頭。幸好苦心人天不負,現在他十五歲,已經快長到前世身高,突破180大關不是夢。
寒風一陣吹來,他裹緊棉衣又回到室內。
“都臘月二十二了, 二哥什麽時候回來啊?”小四在廚房剁丸子餡,剁的細細又加生薑水去腥。
這道小菜也是店鋪裏的新菜, 小四在家試驗了好幾次,味道趨於完善。
“上次收到的信不是說年前肯定回來嗎?安心,這幾天下雪路滑,他可能耽誤了時間。”曾湖庭補充。
“這倒也是, 我都說提前讓店裏關門,讓大夥回去休息,夥計們都說下雪還不如待在店裏。”
“這幾天生意比平時還好吧?”
“是啊, ”小四習慣大哥一猜就中,沒糾結說:“忙活一年就是為了過年,他們還說要待店裏過年呢,都讓我分批放回去,還包了紅包。”
小四剁陷的手突然停下,“大哥,你之前介紹來的主廚,她是哪裏人?”
“你說誰?”曾湖庭已經把這事忘了。
“就是月明姑娘啊,她說她過年不回去,能不能關了店鋪讓她自己後院開火,我幹脆讓她來咱們家,她又不樂意,所以我想問問是不是她家很遠啊。”
“這個,我不知道。”曾湖庭開始回憶,“月明姑娘當初跟芳姐幫廚,後來她救我一次,我便推薦她去總店,其實我還沒問過她是哪裏人。”
“我知道了!”小四把菜刀一放,“月明姑娘是不是育嬰堂出來的啊?”
“有什麽根據?”
小四振振有詞:“她每次放假都寧願留下來加班賺錢,平日也沒看過她的家人,我猜多半是育嬰堂出來的。”
育嬰堂就是官方修建撫育孤兒的地方,也就僅能衣食溫飽,許多孩子長到七八歲就會出門找工做,不求月薪隻學衣食,等到十五六歲也能養活自己。
“我猜的對不對?”小四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錯了!”曾湖庭敲了敲她的頭,笑而不答,他不認為月明姑娘出自育嬰堂。
“錯了又不告訴我為什麽?”小四嘀咕摸頭,“決定了,我過年一定要請到月明姑娘過來。”她是老板請優秀員工團聚,很正常。
“這是人家的隱私,她從來不提,我們就算猜到也不能到處說。”曾湖庭心道,那姑娘身手如此好,又不經意透露自己識字,哪家的育嬰堂有時間培養女嬰識字?
“也對,她是哪家的出身跟我交朋友又沒有關係。”小四探頭看窗戶外的天色,突然鬼鬼祟祟的說:“大哥,我出門一會兒。”
“一炷香的時間回來。”曾湖庭定下時間,又忍不住說:“朱兄既然有意,早日定下也好,要不然,我去說?”朱沉毅性子好,書也讀書好,家裏雖然有個不省事的婆婆,小四也該處理的來。
也不是他搞封建那一套,入鄉隨俗,如果小四跟朱沉毅定下親事,至少他們來往少些閑話。
小四麵對這個話題已經不會臉紅,她大方的說:“朱大哥說他父親走商未歸,這次過年肯定回來,開春便尋個好日子上門。”
“那就好,我提前找父親敲敲邊鼓,定要你們心想事成。”
“謝謝大哥!”小四歡喜的蹦起來,又快手快腳的收拾梅花糕,一股腦都打包好。
還沒到一炷香,小四就回來,臉上帶著紅暈,雙目閃閃發亮,整個人的興奮無法遮掩,腳步輕快。
少女情懷總是詩,且由她去吧,隻希望她在為妻為母時,想起這段歲月還能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臘月二十八,雪下得更急,門前的積雪掃了一遍又一遍,屋頂的雪被籬耙推下去就怕壓倒屋頂。
小二帶了一頂狗皮帽子,眉毛眼睛都糊成一團,半年沒見,他也抽條長大不少,瞧著更像大人。
一進門,變聲期的少年粗著嗓子喊,“我回來啦!”
曾湖庭上去碰碰他,“好家夥,長結實了!”可見這半年沒少幹活。
“哈哈哈那當然,”小二比劃自己的手臂,布料崩的緊緊的。
小三和小五分別上前跟他擁抱,這段時間大家都很想他,還擔心他年前趕不回來。
“我做的爆炸,看看怎麽樣?”小二一樣一樣的往外掏東西,個人都有禮物,小二還神秘拉著曾湖庭去了角落,亮出貼身放在懷裏的東西。
七八錠銀子。
此刻小二笑的得意,“大哥,你不知道我這次賺了多少。”他每到一個村子就教會七八個泥瓦匠,半年的時間,什麽成本沒花,賺了一百二十兩!
小二此刻拿起四錠就要塞給湖庭,“這是大哥的分紅。”
“我不要,不缺錢。”曾湖庭又給他塞回去。
“大哥不收,我以後哪裏還敢借用大哥的東西?”小二可憐巴巴的說。
“你想哪裏去了?我不收,是因為還有東西要你做。這些錢都是研發成本,可能還不夠。”
“做什麽東西要花這麽多錢?”這裏可多錢了?小二疑惑。
“我隻有想法,還需要完善,放心,一旦做出來又是賺錢。”曾湖庭說道,“去找父親說會兒話,他等你很久了。”
“大哥可是把我胃口都吊起來,”小二苦著臉,“也罷,好好休息幾天。”
曾湖庭十分好笑,“還怕沒事做?我怕你以後抱怨事情多。”小二悟性高,他想做點什麽小二一點就透。
小二轉頭去找曾豐年,一家的六口人終於團聚。
除夕那天,天亮的比平時早,原來是雪上的亮光反射到窗戶上。但他已經睡不著,於是早早起身鍛煉。他在巷子裏來回跑了三圈,終於撞見在他家門前徘徊的人影。
高挑的背影,穿一件青色棉襖,手裏不知道拎著什麽,猶猶豫豫反反複複不敢敲門。
“你找誰?”曾湖庭剛剛問出口,那人回過來來,熟悉的五官長開了些,五分麵熟讓他脫口而出,“月明姑娘?”
“啊,是我。”月明倒退幾步,頗有些不自在。
“小四還一直念叨著你什麽時候來,昨晚折騰了好久。”曾湖庭帶著家常的口氣說,“進來,外頭冷,你去小四的屋子裏找她。”
“啊,大哥我聽到了!”小四穿著中衣從窗戶外探頭,“等我一小會兒,就一會兒!”她還沒換衣服!
她胡亂的套衣服,曾湖庭隻好先把人帶到正廳,月明很是不安,“是不是該先拜見長輩?”她作為客人上門,理應先拜見的。
“正好,我父親已經在書房,等等。”曾湖庭去書房告知小四的朋友來,曾豐年一聽是個年輕小姑娘,擺擺手正要拒絕,透過窗欞不經意瞧見了月明的臉龐。
像,好像!
曾豐年按捺下激動,淡淡的說:“讓人進來吧。”
“是。”曾湖庭沒多想,帶人過來,“我去泡茶。”茶壺在廚房,隨時都有熱水。
曾豐年近距離看這姑娘,臉像,年紀也合適,他便忍不住試探著問,“姑娘,你是小四的朋友?你叫什麽?”
月明仍然避重就輕,“我叫月明,在小四的店裏做廚娘,一來二去就認識。”
“今年幾歲,還有親人嗎?”
月明遲疑著:“就我一個,今年十五。”
“恕我直言姑娘,你是不是姓祁?衣字旁,雙耳刀的祁?”曾豐年終於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他就看到麵前規規矩矩的小姑娘,突然變成一頭年幼的獵豹,亮出爪子和獠牙,用雪亮的眼神問道:“你怎麽知道?”
還是太年輕了,曾豐年想,這就是變身承認自己姓祁,如果是對她不壞好意的人,反而會傷害他。
不過,這孩子的經曆太坎坷,對人有戒心才是好事。
無視祁月明的緊繃,曾豐年緩緩的說:“或許你聽過我的名字,我姓曾名豐年,曾經有個至交好友叫祁東陽。”
“我別號溪山閑人,畫過一副大溪山行獵圖,一直掛在祁東陽的書房!”
祁月明的腦子裏瞬間回憶起很多畫麵,年幼的她坐在父親膝頭,詢問他珍藏的那副畫是誰畫的,父親哈哈大笑,用胡子紮的她左突右竄,這才告訴她,是他生平的至交好友畫的,大溪山乃是好友家鄉有名的大山,可惜他無緣得見,於是好友畫了這麽一副行獵圖一償宿願。
祁月明的腦子亂了,就看到對麵的人繼續說:“你不承認是對的,但不能反問你怎麽知道,而是要裝做迷茫,再隨意給自己編個姓氏!”
祁這個姓氏,已經是某種禁忌。曾豐年萬萬不希望,好友的遺孤再被人發現。
他正要諄諄善誘,正要教導祁月明怎麽遮掩來曆,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曾湖庭端著熱茶而來,推開房門笑道:“父親,茶來了,小心燙。”
他剛放下茶,小四也跟著過來,“先生,小月在這裏吧?”她笑嘻嘻的,“我把人帶走了。”
祁月明心亂如麻,一向鎮定的臉上露出慌色,“我想,我想多待一會兒。”
“喔。”小四很奇怪,“那我在院子裏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出現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