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草廬往來無白丁。”曾湖庭淡淡回答一句, “我現在可以去下一道門了?”
小二偷瞄了手裏的字條,疑問的眼神看向青年,青年臉紅一陣白一陣, “過。”他就不信三道門都困不住他。
進了酒樓的大門,曾濟庭偷偷扯著袖子, “剛才是什麽意思?”他怎麽聽的糊塗。
還沒到後院,所以湖庭也小聲說,“猜字謎,剛才他的謎底是莊。”
望字的下半是王, 孤星就是一點,眉月就是一撇,湊起來就是個莊字。
而他回答的草廬往來無白丁, 就是個莊字, 上草下士,湊成了莊。
“你怎麽想出來的?”濟庭嘿嘿直笑,“看來他們想為難你,反而給你表現的機會啊。”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第二道們,後院的正門口, 穿著同樣青衣小衫的小二重複了同樣的話,
他身側掛著一幅對聯, 善畫者畫意不畫樣。
“能解者解義不解文。”曾湖庭立刻就回答。
第二關又過了。
酒樓的後院另有乾坤,轉過回廊和月亮門,綠蘿和桂樹鬱鬱蔥蔥,巨大的紫藤花樹連綿成林, 正值花開季節,清香撲麵而來。
“紫氣東來,好地方!”曾濟庭不由自主的讚道。
“第三道關卡, 請用紫藤為題,做一首七言詩。”小二指了指旁邊的木牌。
作景物詩也是試帖詩的一部分,為了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題目,他早就做好準備。現在改了一首吟誦鮮花的詩句,立刻說了出來。
小二雖然聽不明白,卻也覺得寫的漂亮,這紫藤一片片,的確像最美麗的綢緞。
三關已過,正式進了宴會大廳。邀請的客人很多,所以席麵擺在露天,一臂長的案幾,擺著蒲團
和冷拚盤,三三兩兩的人群聚成一團,聽見腳步聲同時把目光轉移過來。
曾湖庭坦然自若的走到最前麵去,本來他是打算尋個中間位置坐下,現在看來,還不如就坐到最前排。
最靠近知府的位子。
時人以左為尊,左邊的第一同樣是知府大人的慣用右手,這個位置再好不過。
濟庭執意想要跟他坐一邊,他更擔心濟庭被連累,讓他坐在稍遠的地方。
看到湖庭一來就選了最前排的位置,剩下的人暗中交換眼色,小聲的議論起來。他全當沒聽到。
既然忍讓不能達到目的,何妨張揚一點?
不多時,他身側多了一個人,陶興坐在下首,壓低聲音道:“怎麽今日湖庭轉了性子?”
曾湖庭正要回答,發現對麵又多一人,端起酒杯自斟自飲。兩人距離極近,曾湖庭隻能同樣舉起酒杯掩飾著:“喝酒,喝酒。”
陶興撲哧一聲笑了,“湖庭以茶代酒吧,喝多了酒可長不高。”他轉頭讓侍女換了一壺清茶。
曾湖庭極為尷尬,算起來他也該活了三十年,奈何身體才十來歲。
不過有人說話的好處就是沒那麽尷尬,他注意到其他童生形成了排外的圈子,把一切不遵從規則的人排除在外。
這種小學雞行為,看來從古到今都很有市場。
不過,又等了兩炷香時間,遠遠的從入口傳來喧嘩聲,高昂的男聲傳來:“勞各位久候!本官來遲一步。”
穿著朱紅色官府的男子從外麵進來,徑直坐到最上首的長凳上。他旁邊的人比劃手勢,侍女開始流水似的上菜。
“坐在這上麵,吾方才領悟到天下英雄盡入彀中之情啊。”知府孔大人摸著胸前的長須,“俱是少年英才啊!”
這次考中的五十人,最大的年歲也不過三十,還是能稱得上少年的。
孔大人抬頭看今科案首,他正好奇當初是誰切中他的心思,一左一右,右邊的少年有點眼熟,他隻能主動發問,“誰是今科案首?”
曾湖庭恰如其分站起來,“學生曾湖庭,呈州福城縣人士,見過孔大人!”執了個學生禮。
孔大人把心頭的那句這麽年輕吞下去,很是欣賞的看著他,治下的童生也是政績,當初前三名爭執不下,還是他親自點了那篇《慈恩》作為頭名。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得要點名這件事,於是點點頭,“雜文寫的不錯。”
“多謝大人賞識!”他又是深施一禮。
孔大人又問了幾句別的,轉頭問右邊的童生,“你便是第二?”
對麵的少年聽到第二,手裏的茶杯倒了一半水,但上官詢問不能不答,“學生沈景羽,呈州人,見過大人!”
孔大人不鹹不淡的問了兩聲,就轉到陶興處,曾湖庭比起來,就很差別待遇。
至於其他人,連問一聲都沒得到。
菜已經上齊,每人麵前都是一壺清酒,兩碟涼菜一碟熱菜,頗有風味,廚師更別具匠心用紫藤花做了一碟點心,味道清淡不失雅致,格外應景。
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後排立刻有人站了起來,“大人,此情此景真是格外讓人沉醉,在大人治下,誕生了這麽多人才。我提議,不如畫下來吧?”
他這個馬屁正正拍到了孔大人心尖尖上。古有《韓熙載夜宴圖》,今有《孔大人春日宴童生》,流傳出去怎麽也是一段佳話。
得到孔大人的答應,那人立刻轉頭從身側拿出一卷畫紙和顏料,看來還是有備而來。
“大人,學生獻醜了!”
他動手開始畫,身邊就圍起了更多的人群,眾人驚呼,“太像了!”
“跟孔大人特別像!”
看來敢“獻醜”的,也是有幾分絕技在身,他寥寥幾筆,就把正堂端坐的孔大人畫的氣質端華脫穎而出。他筆下不停,立刻把坐在上首的曾湖庭畫出來,衣服簡單幾畫,顯得麵目模糊,一點沒有該有的樣子。
曾湖庭就聽到有人不懷好意的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畫。關鍵的孔大人已經畫出來,剩下的人都跟曾湖庭一個待遇,隻落下個模糊。
“走,我們去看看。”曾湖庭叫上了陶興,也上前去看畫,孔大人看見畫中的自己喜不自勝,一連稱讚,“好!畫的好!讓我裱起來,掛在家中廳堂。”
能讓知府掛在廳堂,拜見的客人第一時間就會看到,那是多大的榮耀!畫畫的陳子旺知道自己這盤棋下對了,開心的笑了。
“可是還差了一點什麽.……”曾湖庭在後邊說,“不如讓沈兄題詩一首?聽說沈兄一筆字寫得極好。”
“喔?那倒要看看?”孔大人喊了一聲,沈景羽領命過來,拿起羊毫筆,沉吟之後筆走龍蛇,很快寫下一首五言絕句。
詩裏把今日宴會之景寫得花團錦簇熱鬧非凡,辭藻華麗又通俗易通,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詩!
“好!”孔大人讚了一聲,沒想到悶不說話的沈景羽還有這麽一手,看來小覷他了。
“曾案首,你能做點什麽啊?”童生裏突然有人陰陽怪氣的發問。題詩的活已經被沈景羽搶了,這場宴會作為案首,被第二名搶了風頭可不行啊?
“所謂聞者有前後,各位在進學的道路上都比我走的早,在下隻有玩樂時學會了一點丹青,隻能給兄台的畫添補兩筆了。”曾湖庭道。
說話的人漲紅臉,腦門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聞者有先後,達者為先。這是暗戳戳在說他們學的沒他好呢!
曾湖庭取過最小號的筆,現在畫像上自己的臉描補幾步,剛才模糊的臉瞬間變得清晰,他抓住自己的眉形較長的特點,改變了臉型,現在看來就有五六分像了。
畫了自己他也沒停,反而一一改變他人的麵孔。剛才的畫像裏,隻突出孔大人和畫著,而改過的畫像,所有童生言笑晏晏,隨和自然似乎在期盼上位尊者的指導,而他也正欲下來與民同樂。
整幅畫的意境,高了一層不止,已經能夠躍入精品。
好!更好了!唱戲是需要觀眾的,宴會也是,孔大人如同眾星拱月,而眾星又各有各的光芒,這才是一副真正的好畫。
如果剛才孔大人說的不過是客氣話,現在就是真心了,他想把畫掛到書房裏供客人觀賞。
“這是什麽技法?怎麽能讓眾人栩栩如生?”孔大人見獵心喜,連忙問道。
“平常的書畫講究寫意,著重體現意態,這技法重在寫實,概括特征,是學生從一本古籍的殘卷上看到的。”
“好啊!來人,把畫像晾幹後裱起來!”孔大人一揮手,自然有人帶著畫去找裱匠。
隻餘下眾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畫畫的陳子旺,可惜啊可惜,忙活半天,給他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