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清晨,鳥雀還在鳴叫,曾濟庭已經自帶幹糧,趕來找曾湖庭做最後的突擊複習。


  還有一個月就要府試,現在複習也不過是尋個心安,讓自己不會閑著難受罷了。


  他趕來時,曾湖庭已經寫完了一首試帖詩,墨跡沒幹,正在欣賞自己的大作。


  試帖詩是府試中必考項目,主考官出了題目,考生需要在極短的時間作答,對於寫詩來說,靈感一閃即逝,在考場哪裏那來得及捕捉?最常用的做法就是提前寫好,等到考場上稍加變通,款款寫來。


  他剛寫了一首以朝陽自喻的五言詩,不論是景色還是想要出頭的心思都描寫的十分婉轉,又能讓讀詩人明白他的心思。


  曾豐年連讚了三聲好,“朝氣蓬勃,銳意進發,又不會過分冒犯,湖庭得了詩中三味。”他一連念了最後一句好幾遍,十分滿意,最後眼神落到字跡上,又有點糾結,“就是這字跡,還差了火候,平平而已。”用最標椎的館閣體,在卷麵上不會加分。要知道不少考官都相信見字如見人,一手好字是能夠提升印象分的。


  曾湖庭無奈的說,“父親,時間不夠啊,練字是需要時間去一點點磨的,吸收百家之長再壯大自身,我還沒到這個水平。”他早就發現自己這個缺陷,少年人的腕力不夠,並且骨頭還在生長發育中,過度練習可是容易損傷筋骨的。


  “豐叔都這麽說,那我可沒法活了,我字寫得更差呢!”恰巧曾濟庭趕到,一進門先自嘲道。


  “是我強求,以後慢慢練,你們年紀還小,時間還多。”曾豐年幹咳一聲,“濟庭快坐,小四上茶。”


  一番招呼後,曾豐年才問:“有什麽事情嗎?濟庭還特意跑一趟?”


  曾濟庭差點忘記自己來的目的,正色說,“豐叔,我來商量怎麽去府試。呈州府城距離此地有三百餘裏,如果坐馬車需要三天,到了府城總要修整幾日,是不是要提前出發?”他由此一問,也是回家問了父親。既然他和湖庭都要參加府試,自然一同出發最好,互相也有個照應。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湖庭是他的福星,看上次縣試沒有湖庭跟著,他就沒中,這次就中了!曾濟庭不由得在心裏迷信。


  曾豐年沉吟,“這倒是一樁事情,令尊是怎麽打算?”


  “自然是越早出發越好。父親想在府城找找機會,說不定就搬到府城去。”曾濟庭沒說的是,他父親近年積累了些許餘財,想提前替他買下小鋪子做個營生,這樣日後他也好有個安身立命之所,這些屬於家事,他自然不會說。


  “我這邊倒也不是不行……”曾豐年本來打算趁這幾天去縣城打聽打聽,聽到濟庭父親的打算突然想,搬到府城也是不錯的選擇,府城人才濟濟,書院也多,也許能找到更合適的先生。


  就算沒有,出去多轉轉總沒有壞處。


  雙方一拍即合,當即確定,三天後就雇傭馬車去府城。


  濟庭順勢留下來蹭飯,他跟草廬的王嬸小四都很熟悉,常常留下吃飯,王嬸也清楚他的口味。


  飯後,他翻開整理的題冊,才看了兩三頁自覺看不下去,扭頭一看,湖庭姿勢都沒換,一直專注盯著手頭的書本,他自覺不好意思,也隻能拚命把那些字句揉進腦子裏。


  又不知道消耗多長時間,曾湖庭突然站了起來,“出去放放風。”


  濟庭如蒙大赦,趕快站起來,坐這麽久,他脖子都酸了。


  曾湖庭也從書房裏走出來,在院子裏活動活動,多看兩眼綠色植物放鬆眼睛。草廬在山腳下,本來植被就茂盛,目之所及全是林木。他一邊看一邊活動肩膀和背脊,伏案寫字的人最容易這兩個地方酸痛,更有甚者早早患上病痛。


  這裏沒有眼鏡和矯正手術,近視的人就隻能受著,肩痛更是最常見的職業病。


  湖庭前世沒做過這些,隻在短視頻裏看過幾個相應的動作,他自己把動作串聯起來,成了一套活動操,在曾濟庭眼中很是奇怪的扭來扭去。


  他回頭一看,濟庭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曾湖庭哈哈一笑,把這套動作的含義說了一遍。濟庭一聽有好處,立刻就學了起來。


  “這些動作標不標準都行,主要是出來活動活動,在院子裏走走。”活動了一炷香時間,曾湖庭又說,“回去吧,差不多了。”


  回去之後,他取出濟庭一直在翻看的書,隻有三分之一有翻動的痕跡,他放在膝蓋上,“來,我來替你整理整理。”


  “不會耽誤你複習的時間嗎?”曾濟庭小心翼翼的問。


  “我早複習完了,再說,現在跟你一起複習,也算是再鞏固一下。”他合上書本,“《論語》子罕篇,子貢曰,有美玉於斯,下一句是什麽?”


  “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曾濟庭思考片刻,回答。


  “釋義。”


  “子貢有美玉,是把他放在匣子中珍藏,還是找識貨的商人賣掉呢?子曰,賣掉吧,賣掉吧,我正在等待識貨的商人。”


  曾湖庭有問韞字和匵字怎麽寫,這兩個字筆畫都多,很容易忘記,曾濟庭都一一答了上來。碰到他不會或者忘記的字,就在書本上畫一個紅點留下記號。


  花費半個時辰檢驗了曾濟庭的學習程度,他才把那本書還給濟庭,“畫紅點的就是你自己需要重點記憶的地方,類似錯題集,多看三遍,等明天我再來抽查。”


  剛才沒碰到書全靠自己的記憶力,曾濟庭才恍惚發現自己記錯寫錯的地方很多,查漏補缺下發現許多不足,他也不再發呆,轉而專心記憶這些地方。


  至於湖庭,也發現自己的一個弱點。古文中經常有比劃多的字,在現代已經簡化便於書寫,他會習慣的用上簡化寫法,像匵字會寫成賣,這也是他需要重點改進。


  果然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呢。


  他把比劃繁多的字都挑出來重點練習三遍,確定不會再出錯時,時間已經悄悄溜走,天色擦黑,濟庭抬頭,才發現自己居然消耗了一下午!


  不過這一下午收獲頗豐,他把之前做錯的地方重新複習,現在信心大增,準備回去照原樣再把其他幾本書都複習了。


  湖庭本來想送他回家,濟庭擺擺手,“都是走慣的路,也就幾裏,我還能迷路嘛?不送了不送了。”他拿了一盞燈籠,湖庭在院子裏目送燈籠一路變成小黃點,最後隱沒到屋巷間。


  雖然在資質上濟庭稍微魯鈍些,好在勤能補拙,他自己多用心,這次府試機會還是很大。況且他年紀不大,還有很多時間來努力。


  翌日。


  因為要外出考試,考慮到路程遙遠,他是打算等到成績再從府城回來的,這一來一回一等就會消耗一個月時間,正碰到三個月一次交秘方的時間,曾湖庭抽出時間,準備去找芳姐一趟。


  還是牛伯的車,送到巷子口,他下車之後打量,低矮的院牆,泥濘的路麵,窺探的人群,覺得這個地方人員雜亂,並不利於小吃秘方保密。可芳姐是從小在這裏長大,鄰裏街坊熟悉,還能低價請小姑娘大嬸子幫忙搭手,她暫時舍不得搬走,隻加固了院牆,阻止窺探的視線。


  “晦氣!”在拐彎的巷子口,曾湖庭不防有人從那頭走出來還沒看路,直直撞了他一下,他還沒說什麽,對方一聲晦氣先說出口。


  在碰撞的一瞬間,湖庭先看到那人從袍角露出的玉佩,晶瑩剔透玉質良才,明顯是不可多得的好玉,帶的起玉佩的人怎麽會來這種小巷子。


  他起了好奇心,於是先走到巷子底,又一扭頭,靠近了那人。


  帶玉佩的人從小巷子出來,先嫌棄的蹭幹鞋底的泥,對著手邊低頭哈腰的人說,“這家不肯買秘方。”


  秘方?湖庭捕捉到這兩字,又悄悄靠近了一點,但兩人相隔太遠,隻能斷斷續續聽到幾個字。


  “不肯賣?加錢?”


  “再加一百!沒人不喜歡錢。”


  “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走。”


  巷子口的兩人走了,曾湖庭若有所思,會是他想的那樣嗎?這條小巷子裏,也隻有芳姐在做的小吃稱得上一句秘方。


  所以有人看上了秘方,打算買?


  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堅持了更新這麽久!大突破!給自己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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