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啊咧?爸爸?”


  男人穿著褐色風衣,露出半截的手臂上纏繞著奇怪的繃帶,他轉身疑惑的側頭,柔軟的卷曲發絲被霞光染成了酒紅色。


  他逆光站著,身後是絢爛的彩霞。海風吹過,揚起了他的發絲,連帶著風衣也一塊吹了起來。


  他目光看向坐在木凳上的小豆丁,熟悉的頭發顏色,還有讓他一看就覺得不是那麽高興的長相。


  “小朋友~”他拉長著語調,發出甜的發膩的聲音。


  緣治打了個招呼,再次重複了他之前說的話,“你要不要當我爸爸?”


  他說的理直氣壯,卻不知道他的話是多麽的引人發笑。


  男人彎腰,剛剛還笑嘻嘻的表情瞬間拉了下來,“不要哦~小朋友你一看就讓我很討厭呢~”


  騙、騙人的吧?

  他這麽可愛,這個人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了他,用的理由還是一看他就討厭?

  ………………


  偵探社。


  中島氣喘籲籲的從樓下咖啡廳奔到偵探社,國木田理好資料,斜眼瞧了下中島,問:“發生什麽事了?”


  中島吸了口氣,吐出的話,讓國木田剛剛整好的資料灑了一地。


  “太宰!!!!!”


  國木田的吼叫聲讓桌子抖了抖,嚇得偵探社樓下咖啡店的店員露西手裏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把孩子給我還回去!!你已經從哄騙女性自殺進化成喪心病狂的拐帶小孩了嗎?!”


  跟來的中島認同的點頭。


  “阿拉,不要這麽緊張嘛。”


  麵對國木田的怒吼,緣治對麵的男人還淡定從容的抿了口咖啡。


  緣治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趴在桌子上,垂涎的眼神在對麵的蛋糕上麵打轉。他摸了下肚子,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幣,跳下沙發跑到櫃台前麵拉了下露西的衣角。


  “漂亮姐姐,我想要吃那個。”


  麵對緣治,露西說話聲音都變得溫柔了很多,中島汗毛都豎起來了,這還是脾氣暴躁每次對他都沒好話的露西嗎?

  這麽溫柔充滿著母性的光輝是怎麽回事?!

  端著自己想要的蛋糕,緣治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座位,還炫耀一般的當著他對麵的男人咬了一大口。


  “真的是這樣?你在橫濱港口撿來的?”國木田音調拔高,很明顯不是特別信太宰的鬼話。


  “是的呢,是的呢。”


  太宰眯著眼看到緣治的挑釁動作,非常幼稚的再點了兩個蛋糕,當著緣治的麵一口塞到了嘴裏,結果因為吃太快而噎到了。


  中島不忍直視,捂眼道:“太宰先生一如既往的……”一言難盡。


  “小鬼,家在哪呢?”國木田問。


  緣治吃蛋糕的動作愣了一下,對於國木田的問題一個也沒有回答。


  “原來是離家出走。”太宰突然開口。


  穿著不像孤兒院的孩子,身上還帶著數量不菲的錢財,身後背著的書包也不是一般家庭會給小朋友購買的。


  帶著錢,書包裏甚至還裝著幾件衣服,很明顯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


  國木田眼鏡冷光一閃而過,“怎麽覺得,這個小孩有點眼熟。”


  “國木田君你也這樣覺得?我一看他就覺得很眼熟,眼熟的很討厭呢!”太宰輕快道。


  “喂喂,太宰先生這麽對一個小朋友說討厭他,會不會太過打擊人了!”中島從腦海中翻找記憶,“我也覺得有點眼熟。”


  他腦中靈光一閃,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跟同樣被打通了的國木田對視一眼。


  國木田撐著桌子,逼迫道:“小鬼,你爸爸是誰,不說把你送警察局去了。”


  緣治把蛋糕推開,不耐煩的回,“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原什麽來著,有點忘了,“中原……中原治!”


  “港口黑手黨有叫中原治的嗎……?這麽有品位的人我怎麽不認識?”太宰摸著下巴喃喃道,“這個討人厭的小鬼到底像誰呢?”


  太宰湊近他,對上他湛藍色的眼睛,腦子裏的弦緊繃,僵硬的轉頭和同樣僵硬的中島二人對視。


  “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認為的吧?”中島語氣有一些不確定。


  太宰和國木田點頭,三個人同時道:“這跟那個漆黑的小矮子簡直一模一樣!”


  “跟港黑的那個暴力幹部長的也太像了!”


  “真的很像!”


  等等,中島想到了什麽,“小朋友,你說你爸爸是誰?港口黑手黨的中原……?”


  “中原治!”好像是這個吧?不管了,就是這個!

  “他說的是中原中也是不是?是不是?”國木田有些崩潰了。


  “怎麽辦,怎麽辦?太宰先生把港黑幹部的孩子帶來了偵探社,等會人家父親找上門會不會把偵探社給拆了?”中島有些焦躁。


  太宰攤在沙發上,一臉不可置信,“假的吧,我和小白都沒有孕育愛的結晶,為什麽那個蛞蝓可以有討厭的跟他一模一樣的愛的結晶?”


  櫃台裏的露西嘴角抽了抽,這孩子不是說父親叫中原治嗎?他們究竟腦補了些什麽。


  “什麽拆了偵探社?”


  說話的人穿著普通的職業套裝,身材高挑、性感。她及腰的長發卷成了大波浪,祖母綠的眼睛加上深邃的外貌,很明顯是個混血兒。


  中島有氣無力道:“啊,栗原桑你來了啊。”


  栗原白薅了下太宰的頭發,“這樣生無可戀的表情到底是怎麽了?”


  他們伸出手指,齊齊指向站在露西旁邊的緣治。


  “什麽鬼。”栗原白看過去,下一秒跳了起來,“我靠,中原中也你返老還童了?!”


  聽完太宰他們七嘴八舌的敘述之後,栗原白打開手機,拍了緣治的一張照片發給中原中也。


  【栗原白:中也醬,這是你的孩子?】


  滴滴兩聲,中原中也回複信息的速度很快,栗原白都快感動哭了,霓虹人回簡訊真的很慢,遇到秒回的小可愛你一定要珍惜。


  【中原中也:神經病。】


  栗原白啪的一下把手機拍在了桌子上,笑容和善的問捧著水杯喝水的緣治,“小可愛,你爸爸媽媽呢?”


  聽到媽媽兩個字緣治就忍不住哇哇大哭,抱著栗原白哭個不停,嘴裏還喊著,“嗚嗚嗚,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經曆了小半天的離家出走,緣治的委屈加倍增長,現在滿腦子都是媽媽怎麽還不來找他和他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栗原白拍著他的背哄了他一會。


  太宰小心眼的把緣治從栗原白懷裏拎出來,丟給了國木田。


  國木田接著緣治手忙腳亂,又丟給了中島。


  “不要給我啊,你別哭了,別哭了。”


  “哇,我要媽媽。”


  中島崩潰的都快跟他一起哭了,“別哭了,我們幫你找媽媽。”


  偵探社應該也接幫走失兒童找親人的委托吧?應該吧?

  緣治抽泣了幾下,臉上還掛著眼淚珠子,委屈巴巴道:“真、真的嗎?可是媽媽今天生氣了,緣治還偷偷跑出來了。”


  他眼裏又掉了下來,還打了一個嗝,“媽媽會不會不要緣治了。”


  麵對又哭起來的緣治,中島手足無措,“你叫緣治是嗎?”


  他一邊哭,一邊點頭,“嗯,我叫緣治,日暮緣治。”


  中島有些迷茫了,你父親叫不是中原中也嗎?你不應該叫中原緣治嗎?


  日暮緣治又是什麽?

  他感覺自己被騙了,還有現在的小孩這麽沒有防範意識的嗎?不怕被騙的嗎?

  中島忍不住問:“緣治你跟著太宰先生一起來這裏就不怕他是壞人嗎?”


  他偷偷秒了下纏著栗原要殉情的太宰先生,暗自肯定的點點頭,太宰先生看起來他就不像什麽好人呢!


  緣治停止了哭泣,從包裏拿出手帕擦掉鼻涕,看了眼太宰,天真的問:“他這麽弱,一看就連我都打不過,我幹嘛怕他是壞人?”


  太宰捏緊了杯子,叫喊道:“我今天一定要狠狠揍這個討厭的小鬼不可!”


  栗原白把太宰摁在沙發上,鄙夷道:“丟不丟臉?跟小朋友一般見識。”


  太宰呲牙道:“臭小鬼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放開!小白你給我放開!我要打他的屁股!”


  緣治挪動了幾步,爬在了沙發上,栗原白看著他的動作好奇他要做什麽。


  隻見他一屁股坐在了太宰被摁在沙發上的後腦勺,放了一個屁。


  放完之後,他輕鬆道:“真是吵死了。”


  吵得人不得安寧的難道不是你自己嗎?!不過,太宰先生泛著綠光的臉是真的很好笑,中島肩膀抽動,扭頭不看太宰憋笑。


  連被緣治震撼的栗原白都忍不住嘲笑太宰。


  太宰躺在沙發上,靈魂順著風,一路飄到了天上,他是被臭死了嗎?上天堂了嗎?


  真是一個充滿味道的死亡方式,他想到。他木著一張臉,拎起緣治,緣治被吊在半空中掙紮起來。


  空氣流動方向改變,緣治閉眼吸了一口氣,看不見的氣從他牙縫中流露出來,他手臂以不可思議的動作劈開了拎著他的手臂。


  栗原白看著那一抹若隱若現的水汽,“他還真沒說錯,你的確挺弱的。”


  “日暮。”太宰揉了揉手臂,念了遍緣治的姓氏,“你媽媽是日暮遠歌?”


  聽到這個名字栗原白臉色變得古怪,“你確定?”


  “問問這個小鬼不就知道了嗎?”太宰指著緣治。


  “你們認識我媽媽?”


  太宰眯著眼三下兩下的就從一臉天真的緣治嘴裏把情況套的七七八八。


  【栗原白:中也醬,那孩子叫日暮緣治,是遠歌姐的孩子。】


  栗原白收起手機,看了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門外的閃光燈有些刺眼,她拉開門,中原中也並沒有什麽心情跟她打招呼。


  國木田和中島已經離開了咖啡店,店裏麵隻剩緣治,太宰和栗原白,以及咖啡店的服務員。


  腳步聲響起,緣治驚喜的半跪在沙發上,手臂撐著椅背往外看,看到不是想看到的人後,頭上豎起的呆毛又蔫巴了下去。


  中也盯著坐在太宰對麵跟他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孩子,第一次沒有見到太宰就跟他爭吵。


  緣治這才發現進來的這個人,長著一張他照鏡子幻想自己長大會變成的樣子,但他的他身高跟他想的長大以後的樣子卻一點也不一樣。


  緣治表情變了又變,終於開口,“你……難道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生哥哥?”


  電視劇裏麵才會上演的狗血劇情終於也要在日暮家上演嗎?

  他並沒有把這個個子瘦小的男人跟他心中,身高兩米,沒有文化的文盲肌肉猛男爸爸劃上等號。


  太宰看了下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嘴邊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不嫌事大的開口,“不是的,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就是你爸爸哦。”


  緣治心中關於爸爸高大的身姿迅速坍塌,跟麵前這個人重合,雖然這個重合差了很多,他現在已經非常後悔離家出走還腦抽的來橫濱找爸爸。


  他打量了中原中也很多眼,語氣滄桑,“你就是那什麽沒有文化,還不給撫養費的文盲爸爸……”


  緣治每說一句,中也眉頭就跳動一下。


  “中原……治?”緣治想了想,吐出個名字。


  中也血氣翻湧,壓下情緒,問他,“你叫日暮緣治?”


  “是的,有什麽問題嗎?”緣治仰頭,整個人都快繃不住了。


  他偷偷的看他,把他跟站在旁邊的栗原白對比,心裏忍不住想,他真的好像不是很高。


  他現在想哭,沒見到真爸爸之前他至少還有希望和夢在,現在一切都像泡泡一樣,被戳破了痕跡也不留。


  空空如也。


  中也撇了一眼坐在旁邊架腿看好戲的太宰,非常不爽,“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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