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二天一早, 薛盈便和李維一起出發赴洛陽了。薛緯在洛陽老宅的仆人都已遣散,就隻剩下劉勝一人看守。


  二人向劉勝說明來意,劉勝將他們請入內書房, 張羅獻上茶點後, 壓低了聲音道:“娘子來得正好。這幾日總是有幾名可疑之人在府外窺視, 還有人借口遺失了物件要領人來府上搜尋, 幸虧李參政提前派了幾名兵丁著意保戶, 否則小的怕是應付不來了。”


  薛盈和李維對視一眼,問道:“叔祖遺留下來的文字,都在放這間書房裏嗎?”


  劉勝忙道:“正是, 家主平日處理書信, 整理賬目,都是在這裏的。”


  於是二人在書房仔細查找,除了薛緯與故交的一些往來書信之外,便是一些買賣的賬目,並沒有張紹遺留下來的文字。


  薛盈正覺得失望, 卻聽李維提高了聲音問:“阿盈, 你看這是什麽?”


  薛盈湊近一看,原來李維從書櫃一角的朱漆木匣子裏, 找到了一本厚厚的冊子。


  二人細細查看,竟是張紹在慶豐年間任翰林學士承旨時的日錄。裏麵詳細記載了當時君臣奏對之語, 還有張紹與一眾朝臣的酬酢往來。


  李維閱讀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將這本日錄從頭掃到尾,實在看不出什麽蹊蹺之處。


  薛盈突然注意到, 那本日錄最後似乎被人撕下了幾頁,忙問道:“你可知道我翁翁是何時辭世的?”


  李維隨口道:“令祖是慶豐十六年亡故的。因其治水有功,太皇太後特地下令輟朝一日。”他猛然醒悟:“這本冊子上沒有慶豐十六年的日錄, 必是被人有心撕去了。”


  薛盈沉吟片刻道:“剛才劉勝提及,最近一直有人在府外窺探,八成是和翁翁的日錄有關。可這也從另一方麵說明,他們還沒得到他們想要的資料。可見最後幾頁日錄,一定還藏在府裏。”


  “你說的沒錯,我們再仔細找找。”


  可是二人將內書房裏裏外外尋了個邊,連張紹的治水名作《治河之要》《問水集》都找到了,就是沒發現慶豐十六年的日錄。


  這時劉勝進來問道:“就要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李參政和娘子來得匆忙,小的來不及準備食材,想要吃什麽,小的馬上去坊間采買。”


  薛盈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笑道:“不用費事了,我們去街上隨便吃點吧。洛陽地界我不大熟,你可知這附近有什麽幹淨點的飯鋪?”


  劉勝眼神一亮道:“西關有一家麵館做的豚皮餅非常美味,不如我們去那裏用午餐吧。”


  “哦?”劉勝這番話讓薛盈大感興趣,忙問道:“豚皮餅是什麽吃食,我怎麽以前從未聽說過。”


  劉勝笑笑賣了個關子:“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那家麵館就是薛府西側,一到飯點人特別多,三人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座位坐下來,就見行菜上來問道:“三位客官想要吃什麽?”


  劉勝道:“來三份豚皮餅。”


  “好嘞。”店小二隨口答應了,又問:“請問客官要冷吃還是熱吃?”


  劉勝隨即看向薛盈和李維,薛盈還在猶豫,卻見李維已經代為答道:“天寒地凍的,我們要熱吃。”


  劉勝笑道:“我還是更中意冷吃,那就一份冷吃,二份熱吃吧。”


  “好嘞。”行菜答應著去傳話了。薛盈對豚皮餅的做法很感興趣,便起身去後廚參觀。


  掌廚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麵前擺著一口大鍋,鍋中的水已經沸騰。中年男子麻利地取了幾勺米粉用熱水拌勻,製成像粥一樣稀稠的米漿。然後將一個圓薄的銅缽放入沸水中,讓銅缽始終漂浮在水麵,接著將米漿盛入銅缽中,用手指撥動缽子使其快速旋轉,米漿隨之均勻受熱,很快便被燙成熟餅。薛盈暗自感歎:這的製餅方法還真是新奇呢,


  接下來,中年男子將餅取出切成長條。起鍋燒熱倒油炒肉臊,再加入少許豆芽,他的臂力實在驚人,滿滿一鍋臊子,經過他不斷地旋轉翻騰,不大一會兒功夫便炒熟了,臨出鍋前加入適量鹽、少許醋、胡椒粉和料酒,香味頓時充盈了整個後廚。


  中年男子將切好的豚皮餅過冷水,倒入提前熬好的豬骨湯,加入炒好的臊子,這便是是熱吃。豚皮餅不加湯,直接加臊子,再加入一點芝麻醬和米醋,這便是冷吃了。


  豚皮餅剛一上桌,便吸引了李維的目光,因是大米粉做的,餅皮顏色潔白,配上瑩白的豆芽、雪白的豬骨湯、棕色的肉臊,熱騰騰的十分刺激人的食欲。


  李維先夾了一塊豚皮餅品嚐,與一般麵餅稍黏的口感不同,豚皮餅口感更筋道,彷佛豬皮一般柔韌,還帶著濃濃的米香。店家現炒的澆頭也很好吃,肉臊醇香麻爽,豆芽脆嫩,帶著火燎的鍋氣。就著臊子吃完豚皮餅,再喝幾口鮮甜不膩的豬骨湯,腸胃別提多舒服了。


  劉勝更中意冷做的豚皮餅,因為是幹拌的,臊子的味道更加香濃,原本筋道彈牙的餅皮配上麻爽鮮美的臊子,味道豐富爽口,最妙的最後加入的芝麻醬,讓豚皮餅的香味更濃烈誘人,但因為有米醋調味,吃起來一點兒也不膩。


  很快的,三人便將麵前的豚皮餅吃完了,李維去櫃台付錢,店主笑問:“客官吃著可還滿意?”


  薛盈在一旁笑道:“真是別具一格的美味啊,我以前竟沒吃過,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店主笑道:“我們這是用古法製餅,客官若覺得好吃,以後多來捧場啊。”說著,順手將李維遞給他的錢放到手邊的梨花木匣子裏。


  劉勝因是熟客,與店主一向熟不拘禮,笑著調侃道:“你不是要藏私房錢嗎?難不成就放在這麽顯眼的地方,令正若是發現了,你不怕她河東獅吼?”


  店家壓低了聲音笑道:“你不知道,越是顯眼的地方,越不容易被發現呢。拙荊有時來店裏四處翻箱倒櫃找我的私房錢,犄角旮旯都尋遍了,就是不會找這裏。這匣子上麵是賬本,下麵藏錢,最穩妥不過了。”


  李維聽到這話,內心一動對劉勝道:“快備車,我們現在就回府。”


  三人急著趕回到薛府的內書房,李維搶先一步,打開了書案左側的描金水雲紋黑漆木匣子。


  薛盈詫異道:“這個盒子我們上午已經打開查看過了,都是叔祖做生意的賬本,並沒有我們想要的資料呀。”


  李維一言不發拿起賬本一一驗看,忽然出聲道:“你看這是什麽?”


  薛盈接過賬本一看,在最後幾頁,果然是缺失的祖父在慶豐十六年的日錄!

  這一年的日錄截止到十月十七日,最後兩日的記載很是簡略。


  “十月十六子初,忽聞呼門聲,內侍省副都知李舜華送信,雲皇後崩逝,急起身更衣入翰林院。侯至天明,有旨意宣諸大臣入坤寧殿,瞻仰皇後遺容,悲與驚並,未正三刻,大殮。


  十月十七日戌時一刻,保慈宮內侍押班任守義入府宣旨,雲太皇太後念一眾相公連日辛勞,特賜膳食。”


  薛盈內心一驚,忙問道:“你可知我翁翁是何時亡故的?”


  李維亦竭力壓下內心的波瀾,沉聲道:“就是慶豐十六年十月十八,我記得太皇太後當時下旨輟朝一日。”


  “那麽,我翁翁是患何病亡故的,可請了大夫來看?”


  李維眉頭緊皺:“時過境遷,侍候令祖的老仆早已不知去向,究竟來不來得及請大夫,脈案在何處如今亦不得而知。我隻知道朝野都在傳說,令祖是忽患肝厥而亡。”


  “肝厥。”薛盈喃喃自語,她做過藥膳,所以稍懂一些醫術,肝厥狀若癲癇,患者手足厥冷、嘔吐昏暈,忽然死亡是很常見的事。加之那幾日瑞慶皇後崩逝,祖父連夜辛勞,這個病很容易誘發。


  隻是,偏偏是太皇太後賜膳後,祖父就暴病而亡了,這未免也太巧了。李維似乎看出了薛盈心中所想,提醒道:“據我所知,宮中凡有大喪,召集大臣哭靈後,為了優禮老臣,照例會賜膳,所以那天在場的重臣,應該都吃了宮中的膳食,可是偏偏……”


  薛盈打斷了李維的話,聲音有些激動:“可是我不相信我翁翁是患肝厥而亡。若真是如此,爹爹為何會改名換姓,叔祖為何會無故逝去,大娘娘為何必要置我於死地,還有那些別有用心之人,這兩天為何一直在叔祖府附近窺探?肯定是翁翁知道了她不可見人的秘密,所以她才急著殺人滅口。”


  她指著日錄上的一段話道:“你看這句,瞻仰皇後遺容,悲與驚並。我翁翁看到瑞慶皇後遺容,悲傷是自然的,這驚異又是從何說起?由此可見,先皇後之死必有蹊蹺。”


  “我知道。”李維握住薛盈的手撫慰道:“先皇後的死八成與大娘娘有關,這也是陛下囑托我要調查的。你放心,我還是那句話,就算背後之人權勢滔天又如何,我必會給你個交待。但你要記住,萬勿喜怒形於色,否則被有心之人看出,提前毀滅證據就糟了。”


  薛盈心神稍定,擺出一副受教的樣子道:“我明白。那我們這次回去,別人若問起,就說我去清點叔祖留下的資財好了。”


  李維笑了:“果然孺子可教啊。對了,程先生與令祖是至交,如今就在洛陽附近的嵩山書院講學。我們回京時順便拜訪,也許會知道令祖去世時的一些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1.豚皮餅的做法出自《齊民要術》:湯溲粉,令如薄粥。大鐺中煮湯,以小勺子挹粉,著銅缽內,頓缽著沸湯中,以指急旋缽,令粉悉著缽中四畔。餅既成,仍挹缽傾餅著湯中,煮熟。令漉出,著冷水中。酷似豚皮。〔月霍〕澆麻酪,任意,滑而且美。


  2.那什麽,我又厚著臉皮給自己的不爭氣的預收文《玉人來》求收藏了,作為一名文案廢,我覺得有必要在文名上挽救一下,改成《重生後大佬全都愛上我》。。。。。。諸位,這樣的名字是否夠簡單夠粗暴夠直白,幹脆就它了,捂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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