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薛盈在保慈宮西麵耳房內已經被關了兩天了, 她原以為大娘娘會盡快處置此事,誰知並非如此,就連來問話的人都沒有。


  除了夏清給她送過兩次被褥之外, 就再也沒人來看望過她。禁閉的日子過得極漫長, 看守她的內監每天按時送來餐食, 這是她唯一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這天傍晚, 那名內監像往常一樣送來晚餐, 照例是些粗劣的食物,且大多冷掉了。今天的餐食似乎稍好一些,是一碗素糝湯, 居然還是溫熱的。


  薛盈實在有些餓了, 拿起勺子正要喝湯,忽聞得一股濃烈的生薑和胡椒的味道,她不僅有些納悶,一般做糝湯為了提味,大多會放一些薑絲和胡椒, 但用量絕對沒有這麽大。


  薛盈的手微微抖了起來, 強自鎮定著拔下鬢邊的一支銀釵,插入湯裏一試, 沒一會兒功夫,銀釵已經變黑了。怪不得做湯的人要放那麽多薑絲與胡椒, 原來是為了掩蓋□□的氣味。


  事已至此,大娘娘那頂珠翠朵兒玉冠是不是自己偷的已經不重要了,背後之人就是想找個借口殺人滅口而已, 畢竟在深宮之中,讓她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廚娘消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也許自己甫一入宮,那人便提前做好了局。想到這裏, 薛盈忽然覺得遍體生寒。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完全黑下來,耳房的門再一次被打開,竟是自己當初幫過的那名小內監走了進來。


  梁繼安壓低了聲音道:“我是買通了看守的內監進來的,時間有限,我快一點兒說。消息我已經傳給李樞密了,他托我給你帶句話:一應飲食要格外小心,其他的事交給他來處理就好。”


  薛盈想不到自己當初一個無心的善舉居然得來了回報,麵露感激之色道:“我現在處境尷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謝謝你肯出麵為我傳遞消息。”


  梁繼安慨然道:“娘子當初替我解圍,我幫娘子做些事情是應該的,實在不足掛齒。”


  梁繼安說完將手裏食盒遞給她:“內監送來的飲食不安全,娘子千萬不要吃,這是我從禦廚那裏要來的吃食。娘子暫且忍耐,李樞密說,他定會救你出去的。”


  薛盈再次道謝,梁繼安正欲告辭,她忽然叫住他問:“梁內侍可知曉,究竟是誰要害我?”


  梁繼安麵露遲疑,停頓了一下方道:“我隻知道,那個人不是一般的內侍宮人。”言畢匆匆轉身離去。


  不是一般的內侍宮人,薛盈順著梁繼安這話苦苦思索,內心忽得一動,想來是她無疑了,可是自己不過是無權無勢的廚娘,她陷害自己的理由呢?


  薛盈想的頭疼也想不出什麽眉目,她骨子裏的執拗又上來了,那人千方百計要害自己,自己偏偏要好好活下去,她索性把這件事拋在一邊,隨手打開食盒準備用晚餐。


  食盒裏裝了一碗山煮羊和白米飯。山煮羊的做法很簡單。羊肉切大塊碼入砂鍋,加山泉水沒過,再加入適量蔥段、花椒和杏仁,燒開後撇去血沫小火慢燉一個時辰即可,出鍋前再酌量加鹽。做這道菜並不需要用多餘的香料,意在突出羊肉的本味。


  薛盈先夾了一塊羊肉送入口中,肉塊軟爛多汁,輕輕一咬便在舌尖化掉,滿嘴都是羊肉的腴美鮮香,卻絲毫沒有腥膻的味道。她又喝了一口湯,清鮮味美,羊肉香和杏仁香交織在一起,還隱隱帶著山泉水的甘甜,讓人忍不住一口一口喝下去。


  在這樣凜冽的寒冬,在這間嗬氣成霜的耳房裏,這樣一碗山煮羊簡直是無上恩物。薛盈將湯和肉澆在米飯上,米飯染上了羊肉的鮮香變得格外有滋味,不知不覺間一碗飯便已下肚,她覺得胃裏暖洋洋的,果然冬天還是最合適吃羊肉了。


  福寧殿內,李維給趙暉講完了《尚書》鹹有一德一章,見一旁服侍的李舜華已經換成了衛紹欽,遂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慶豐三年的翠微亭詩案,臣已調查清楚。且不說方確在安州一心寄情山水,無心影射朝政。即便他是有心,罪亦不至於被抄沒家產,流放嶺南。蘇宜與方確早年因私交惡,此案完全是他公報私仇。”


  趙暉頷首道:“知道了,禦史台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李維沉聲道:“臣已經和劉景年提了這件事,他的看法與臣完全一致,不久後便會有劄子呈上來。”


  “好。”趙暉難掩興奮:“劉景年的劄子一上,蘇宜怕是坐不住了。”


  按照國朝慣例,言官上奏彈劾宰執,為了避免攬權的嫌疑,宰執必須先請辭,至於留用與否,全在天子一念之間,是以宰執起起落落本是尋常事。蘇宜因太皇太後力挺,任中書門下平章事長達八年,已經算是國朝的異數了。


  “陛下。”李維沉聲道:“臣在查看當年方確的案子時,還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不敢不奏明聖聽。”


  “哦。”趙暉有些好奇:“子京說說看。”


  “方確與先帝時的翰林學士承旨張紹交情甚篤,臣在方確家中搜到他與張紹往來的書信,發現張紹尚有後人存活在世。”


  趙暉麵色微變,停頓了一下問道:“卿說的張紹後人是誰?”


  李維起身直視趙暉道:“先帝崩逝後不久,張紹便暴病身亡,所遺一子張微亦於數月後亡故。這是官方的說法,但臣從方確遺留下來的書信了解到:張微並未亡故,而是改名換姓去了眉州,十幾年前才再次回到京城。張微現在早已辭世,隻留下一女,至於她是誰,想必陛下比臣更清楚吧。”


  趙暉輕咳一聲道:“子京也知道此事了。方正言謀逆一事敗露後,朕心裏一直有隱隱的疑慮,便令人尋來了其父方確慶豐三年至十六年的日錄,無意間發現張紹尚有後人存世。後來朕打聽到薛娘子的叔祖無端遇害身亡,覺得此事八成與大娘娘有關,怕薛娘子也會有危險,便幹脆將她召入宮中為大娘娘掌廚。一來想試探大娘娘,二來估量大娘娘投鼠忌器,一時不敢再下手,沒料到大娘娘這樣沉不住氣。”


  李維沉聲道:“薛娘子自從入宮那日起,便已身陷危局。如今任守義認定她偷了大娘娘的珠翠朵兒玉冠,必要置她於死地,還請陛下出麵護她周全。”


  趙暉有些詫異李維對薛盈如此介意,遲疑片刻道:“朕知道,張紹秉性忠直,且治河有大功,薛娘子是忠良之後,應該著意保護,朕召他入宮,也是要保她性命。可是你要朕現在就出麵,未免會打草驚蛇。眼下的形勢如同弈棋,若一招隻應得一招,則不易取勝,須一招應兩三招,乃可製敵。”


  “陛下。”李維陡然提高了聲音道:“薛娘子對臣來說,並不是應敵製勝的棋子,而是臣真正在意之人。”


  李維在趙暉麵前一向儒雅有禮,甚少有這樣疾聲厲色的時候,趙暉掃了李維一眼,皺眉道:“子京,如今樞密使夏承明的態度還不明朗,現在正式撕破臉,朕並沒有十成的把握,你少年高第,是本朝最年輕的樞密副使,如今為了一介婦人大失常態,真的值得嗎?”


  李維索性笑了:“陛下知道臣自小的經曆,所謂高爵厚祿、萬世功名,若以犧牲母妹為代價,臣寧願不要也罷。薛娘子對臣來說與親人無異,如今她身陷深宮,上位者想要害死她,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臣以為,陛下應該比臣更能明白失去至親的痛苦滋味。”


  “放肆。”心中的隱痛被李維突然戳中,一向穩重的趙暉忽然發怒,隨手把案上的黑釉兔毫紋盞狠狠擲到地上,滾燙的水四下濺出。


  李維伏地頓首,但語氣絲毫沒有退讓之意:“陛下,自從您下旨讓臣調查瑞慶皇後的死因那天起,您與大娘娘嫌釁已開,如今箭在弦上,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唯有破釜沉舟,才能創出一條生路來。夏承明的態度固然曖昧難明,但臣代理開封府尹多年,對京城防衛相當熟悉,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龍衛四廂都指揮使亦是我們的人。蘇宜雖然深受大娘娘信任,把持朝政多年,但畢竟是一介文人,沒有掌控兵權,他是不敢犯上作亂的。”


  李維見趙暉神色似被打動,但還是有些猶豫,又繼續諫言道:“大娘娘若繼續通過蘇宜把持朝政。非但方確的冤情不得昭雪,就連瑞慶皇後的死因,臣調查起來亦多有掣肘。眼下借薛娘子一事向大娘娘挑明,是最合適不過的機會,陛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望著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趙暉怒氣已消,也有些理解李維現在急迫的心情,他的聲音漸緩,卻還是板著臉道:“罷了,薛娘子畢竟是忠良之後,朕會向大娘娘挑明她的身份救她一命。但朕的生母是怎麽死的,你也必須給朕一個令人信服的結果。”


  李維慨然道:“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臣受陛下重托,縱使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基友花下殘棋的一篇歡脫團寵文《順天府的小祖宗》,文案如下:


  南知意小姑娘是順天府的小福星

  ——這是全順天府百姓公認的事實


  她出生那日,皇帝下詔要遷都順天。


  一瞬之間,順天府房價飛漲,人人身家倍增。


  三歲要學騎馬,祖父薊北王領著親衛浩蕩出城

  恰逢農閑,無數人前往圍觀。


  當天順天府地動,幾無傷亡。


  五歲領了人準備放水淹通判家,卻找錯了地方

  正正好滅了隔壁固安伯家的火。


  十歲時,皇宮即將竣工,皇太子前來巡視。


  小姑娘在郊外對著太子怒喝一聲“你也是應天府來的狗官麽?”


  扯出了一大批這段時間魚肉百姓的應天府駐官。


  十二歲時,路上與人起爭執,將他扭送到衙門。


  順天府尹不敢怠慢這小祖宗,親自接手。


  細細審問後,竟是倭人奸細!迅速抄了他們老巢。


  十五歲,皇帝遣重臣為正副使


  前往薊北王府為皇太子行納采禮

  儀式初初舉行完畢,久旱的京師突降甘霖


  對於雍淮來說,那個在大路上直接喝問他的小姑娘,明媚張揚的模樣,隻一眼就被他記到了心底


  # 總是壞心辦好事的南小姑娘:QAQ #

  [小劇場]

  “我跟你說,我家的雞呀,今天下的蛋翻了一倍”


  “你小點聲,我昨天看到那個小祖宗在你家雞窩那搗鼓了好一會,定是這個原因。”


  [食用指南]

  1.SC,真·甜文

  2.架空

  3.女主在當地人見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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