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聽他這麽說, 秦嫿一愣,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今夜這場,是你安排的?”
傅時珣盯著她震驚的雙眸, 一時失笑:“難道不行嗎?”
這話一出, 秦嫿想起適才在府上寶珠的那番言辭, 麵色泛紅, 有些許不自在。
“想到什麽了?”傅時珣彎腰與她平視, 看清秦嫿臉頰微紅一片,他抿唇笑開:“感動了?”
秦嫿冷冰冰的抬眼掃過他:“王爺,你倒也不必如此。”
傅時珣挑唇哼笑, 沒忍住伸手碰碰她的腦袋, “你說什麽呢。”
懶得再跟他繼續搭腔,秦嫿轉身就要往寶珠進的那個房間走,傅時珣無奈,伸手拉了一把她的手腕。
秦嫿腳步一頓,生怕被旁人發現趕緊甩開他的手, 皺眉道:“王爺自重。”
她這嬌俏的一聲輕斥, 叫傅時珣眉眼含笑。
聽見後頭傳來他的低笑聲,秦嫿詫異回頭, 正巧對上傅時珣帶著笑的眸子。
他這模樣,好似被自己聲斥還是一件讓他極其喜悅的事情。
真是奇怪。
秦嫿回頭準備離開, 傅時珣淺聲道:“陪我用頓晚飯,嗯?”
“一個人不能吃?”秦嫿回頭嗆他。
傅時珣神色微怔,眉頭緊擰著半天都沒說話。
他這副模樣的確煞是勾人, 秦嫿大抵也是知曉自己話說得重了,又想著睦禾長公主那事情,到底是要感謝他的。
於是抿抿唇角折回去, 抬手推開傅時珣先前的那個房間門。
傅時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緩步追了進去。
木桌上的菜色全是秦嫿喜歡的,她坐下後定定看了幾眼,心裏頭酸甜苦辣,也不知是何滋味。
稍稍抿了下唇,抬眼看他:“給我準備的嗎?”
“嗯,嚐嚐看喜歡嗎。”傅時珣執起木箸給她夾了些菜,身子略微前傾道:“這是昨兒欣賞的菜色,說是清炒的味道鮮。”
秦嫿低垂下眼瞼,這頓飯吃的她食不知味。
她曾經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坐在對麵,可又不是曾經的樣子,兩人之間像是籠罩著一層屏障,戳不破,也戳不得。
回想起過往的無數日夜裏,秦嫿也曾以淚洗麵。
可清醒過後,卻又恍然察覺,傅時珣何嚐不委屈,他又是何嚐不無辜呢。
這一切事情的主謀,歸根究底到底不是他。
當初傅皇後模棱兩可的說辭將她送走,叫她以為是傅時珣向傅皇後提議如此,可那時他被一封信箋召回外祖家,無論傅時珣是否心悅她,可都不能說是他有意為之。
後來裴景行的那番話,更是讓心灰意冷的她打入冰窖。
眼下抽離當時情緒再看,傅時珣不應被她那般對待,她入王府之際,傅時珣壓根與她無意。
正是因為無意,所以才能理智的為社稷籌謀。
秦嫿都明白。
可若要將往常那些事情都棄之如敝屐,秦嫿也真真做不到。
傅時珣辜負她這也是真的存在。
她也會疼。
秦嫿用力握緊木箸,輕聲道:“王爺,咱們日後就這樣吧。”
聞言,傅時珣驟然抬眼盯著她,眉宇間的慌亂如何都止不住,半晌後,他慢慢開口:“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與你遺憾錯肩。”
“可是……”秦嫿鼻尖一酸,聲音微微哽咽,重複道:“我也會難過的,我也會難過。”
她語氣中的怨懟是傅時珣頭一回聽,手指輕顫,終究是沒辦法再回應什麽。
桌幾與窗戶間還有些距離,半開的窗縫隙間吹進幾縷風,秦嫿抬手按壓住鬢角細碎的發。
傅時珣的視線緊緊盯著她的麵,直到窗外花炮燃起,紛紛竄上半空炸開美麗的煙花,秦嫿忽然起身行至窗戶旁邊,半傾著身子朝出看去。
一片嘈雜間,傅時珣立在她身後,垂眸看著秦嫿嫩白的脖頸。
心思微動,伸出手從秦嫿的雙臂外環過去,而後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秦嫿被這一出嚇得險些尖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是正好撞進傅時珣的懷裏。
秦嫿呼吸漸重。
身後的這人絲毫不顧忌她的感受,雙手越捁越緊:“嫿兒,我們重新開始吧。”
“你——”秦嫿氣急,想拒絕的話又卡在喉嚨裏說不出。
傅時珣似乎是察覺到她的心思,頭低了些湊過去聲線喑啞:“求你了。”
曖昧的屋子裏,兩人交頸相擁,窗戶外影影綽綽的煙花光芒打在屋子裏的地板上,兩人身型微晃。
秦嫿被傅時珣這一聲像是撒嬌般的話撩的渾身難受,趕緊抬手捂住耳朵。
“……”秦嫿耳根發燙,抬腳便狠狠地踩上傅時珣的腳背,趁機從他懷裏鑽出來,低喘著氣息道:“你是登徒子嗎?!”
說罷,秦嫿快步逃離開房間。
傅時珣一臉疲態,往牆上靠了靠,看著秦嫿逃離的背影,片刻後,他低聲苦笑。
秦家女眷隨南蠻整裝離去前夕,秦嫿前去主院尋秦夫人。
她每回過來都抄近路,誰料今日剛走到主院外的窗戶下,秦嫿聽見了屋子裏的對話。
起先秦嫿隻是腳步微頓,不以為然。
抬腳準備離去時,她忽然聽見了秦元鞍提起自己。
秦嫿悄悄往窗戶下靠了些,認真的偷聽。
屋子裏。
秦元鞍負手在裏屋來回走動,他眉心緊擰道:“還是早些過去為好,嫿兒那邊你還是須得瞞一瞞。”
“咱們這一家才剛剛團聚,若是又有什麽事情,你叫我該如何是好。”秦夫人說著說著忽然掩麵而泣,低聲抽噎。
秦元鞍歎息,幾步走到她跟前攬住秦夫人的肩膀道:“不會有事的,這一切都在皇上與攝政王的把握之中。”
“兩國各自安好不成?為何非得兵戈相見。”秦夫人忍不住抱怨。
“你不明白……”秦元鞍低低歎息。
許多的事情他並沒有全部告知秦夫人,隻是為了讓她安心,才不得以說了些淺顯易懂的事情來安撫她。
就譬如這內幕中,壓根不是什麽趙國與大燕的對峙,而是前朝餘孽試圖策反奪回江山的一場大戲。
為何趙國太後多年來都不肯隨使臣回來見一麵家人?
因為當初沈家和親去趙國的女兒,早已成了一抔黃土,一直以來與沈太後互換信箋的根本不是什麽沈家女,而是前朝皇室餘孽後代。
秦嫿自幼失蹤與趙國有著脫不了的幹係。
先前最後一次清除前朝餘孽便是秦大將軍率兵,秦元鞍出手整治。剛剛解決了這事情,後來趙國使臣來訪,秦嫿剛出生沒多久。
為給那些死去的賊子報仇,趙國使臣在宰相府放了一把火。
那夜火勢極大,趁著秦元鞍在宮中赴宴,府上都緊著火勢,使臣鑽進後院趁亂抱走了秦嫿。
帶去紅樓交給秦媽媽,讓他們一家子人自此不得安寧。
積怨已深,所以此次與其說是兩國交戰,不如直說是皇帝想要一網打盡。
順帶著擊垮趙國,反撲沈太後。
至於顧家。
顧煒本就不是顧家的孩子,他其實是前朝暗衛後代,顧老爺當年身負重傷,被趙國皇帝救過一命,而顧煒便是趙國皇帝親手交給顧老爺留在大燕的臥底。
隻是很可惜,顧煒與傅時珣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他仍是狠不下心來,有許多的事情顧煒都沒有站在趙國的立場去做。
而沈太後,也是在助紂為虐,以為是扶持沈家,實則不過是幫了前朝亂黨罷了。
這場戰役由皇帝親自謀劃,待南蠻使臣離去,傅時珣與裴景行便率兵前往,直接出擊,而秦嫿得來的那張邊防圖已然成了打倒趙國最有力的武器。
正是因為秦元鞍知曉這一切,才會請求皇帝。
以秦嫿近來身子不適為由,讓秦夫人帶著她前去南蠻散心。
這個孩子是他虧欠最多的一個,不管這場戰役如何,秦元鞍都要保住她。
最遲兩個月,若勝了,他便親自前去迎妻女回府,若敗了,南蠻的太子定然會好生照顧她們。
好在南蠻與大燕距離不遠,皇帝未多問,再加傅時珣也一道說情,他直接開口應下。
思及此,秦元鞍笑容微澀:“你們此去,定要等我親自來接你們。”
“你——”秦夫人鼻子泛酸,仰頭對上他堅定認真的目光,咬著牙齒終究是點了點頭。
秦嫿倒也沒聽明白什麽,站的雙腿發麻。
動了動手腕,秦嫿突然想起那日傅時珣的一句話。
“再讓我多陪你一段時日吧。”
秦嫿眼神變化,怎麽感覺出一種告別的意味。
離京那日,秦嫿本以為下回再見已是很久之後了。
然而沒想到,剛出城門,傅時珣策馬追了上來。
秦夫人多少知道些他們之間的事情,秦讓也並沒有全部告知於她。
見著傅時珣,秦夫人下意識偏頭看了眼秦嫿,淡聲問道:“可要在此停留片刻告個別?”
秦嫿抿唇:“……好。”
話音剛落,傅時珣看向她們。
“不必告別。”
秦夫人正欲起身,誰知傅時珣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正準備開口追問,他又道:“本王隨夫人一道前去南蠻。”
“你去做什麽?”秦嫿沒忍住出聲。
秦夫人趕緊按住她的手背輕咳,岔開話題道:“妾身聽聞再過不久王爺便要率兵出征了,怎麽還有時間前去南蠻?”
傅時珣笑了笑,目光鎖緊秦嫿的麵。
“將時間擠一擠總是有的,況且,我護送你們心裏多少放心些。”
秦嫿知曉他這是在跟自己解釋,撇撇嘴別過臉去。
一行馬車緩緩朝前頭行駛,傅時珣就這麽策馬護在秦家馬車旁邊,中途有好多次秦嫿想要撩起簾子勸阻他讓他回去。
可每每對上傅時珣的眼,秦嫿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來。
直到多日之後,臨近邊境之地。
秦嫿挑起簾子欲言又止,傅時珣側眸瞧她,勾唇溫聲道:“你這是怎麽看我都看不夠嗎?”
“……”秦嫿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