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傅時珣到長公主府上時, 長公主正遮著臉躺在院落裏的秋千上乘涼。
婢女慌慌張張的從門外趕進來,嚇得跪在長公主膝邊顫聲道:“公主……“
“何事?”長公主眼皮都沒抬,淺聲問。
婢女磕磕絆絆, 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被這斷句聽的煩躁, 睦禾長公主擰著眉頭睜眼看她:“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到底什麽事?”
“攝政王殿下來了。”婢女想起方才親眼所見, 卻是不敢再說別的話了。
睦禾長公主一陣驚喜, 眼睛都亮著光,倏地起身道:“當真?人在哪兒?”
說完這話,卻又想起自己此刻模樣, 雖用紗巾蒙了臉, 可到底還是能看清麵上的淤青,又退後一步強自鎮定道:“你去告訴他,本宮不在。”
婢女欲哭無淚,皺著一張臉道:“可是來不及了,王爺已經提著人從前廳過來了。”
睦禾長公主也沒問她是什麽來不及, 隻想轉身倉皇的往主屋裏跑, 可沒等他動作,傅時珣已經負手立在了門外。
“長公主殿下。”傅時珣淡聲喚。
睦禾長公主不敢回頭, 背對著他的同時還用右手遮住自己的側臉,輕聲道:“王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我臉上有傷,不好見客,還請王爺見諒。”
傅時珣根本不理睬她真傷假傷, 淡漠著聲音道:“本王今日隻是來確認一件事。”
“何事?”睦禾長公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嗓音矯揉造作:“王爺但說無妨。”
傅時珣回頭遞給青武一個眼神。
後者明了,將男人提溜著丟進內院門檻, 他的身子狠狠被甩在台階下,發出一聲沉悶的動靜。
睦禾長公主想要回頭,卻顧忌著臉上的傷。
婢女方才隻是遠遠瞧見,傅時珣身後的侍衛手上提著人,卻沒想到是她們的人。
現下近距離再看,頓時嚇的臉色慘白,“公主,公主……”
被這聲音喚的心慌,睦禾長公主下意識回頭,誰料第一眼就看見門檻下的男人,她瞳孔驟然放大,抬頭去看傅時珣。
男人長身玉立,神情淡漠不已。
那一雙眼睛漆黑平靜,裏頭絲毫沒有滾動任何情愫,可偏生就是這樣,睦禾長公主竟隱隱有種感覺。
傅時珣是知道了所有。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微微揚起下巴道:“王爺這是何意?”
傅時珣挑眉:“公主這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
“什……什麽?”睦禾長公主擰眉。
傅時珣懶得與她繼續打太極,直截了當的說出陳四擄走秦嫿的那件事,以及查出他嫂子與長公主府的關係,再者還有明眼人都能看見的相同刺青。
“這兩件事情,可都是長公主所為。”
睦禾長公主沒想到傅時珣竟會調查的這麽清楚,就連陳四家中人都查的一清二楚。
“就算如此這又能代表什麽呢?本宮連陳四是誰都不知曉,怎會與他有聯係。”睦禾長公主雙手交握著,姿態端莊,神色不悅,“就算陳四與本宮乳母有關係,這也隻能說明,是陳四一手作為,怎的能與本宮混為一談。”
“說不準……”睦禾長公主譏笑,“是出身紅樓的秦嫿耐不住寂寞,找上陳四。”
傅時珣本來神色還未有異常,然聽見最後一句話時,他的眼神終於慢慢沉下。
像是一早就料到她會打死不承認,反手從青武手中接過兩張泛黃紙張:“本王也是好奇,長公主自己說與陳四素未謀麵,可怎的又會從他被褥下翻出長公主名下的地契單子。”
紙張上字跡明顯,傅時珣垂眸凝視,淡聲道:“這些若是還不能證明,那本王著實無能為力,便隻能請府衙前來調查清楚了。”
傅時珣淺淡的笑意依舊,抬眼盯著睦禾長公主。
“傅時珣。”睦禾長公主咬牙切齒,“你難道為了秦嫿那個小賤人,非得把本宮逼上絕路不可。"
傅時珣收回視線,不再看她一眼,吩咐道:“青武,去把長公主的乳母好生請出來。”
去年末睦禾長公主回京後,沈太後便將乳母接回來留在她身邊伺候。
可誰知,眼下竟成了扳倒她的稻草。
睦禾長公主看著青武轉身離開直奔乳母屋子,忽然慌了神:“阿珣你不能這麽對我。”
“你難道忘了嗎,我們……”
傅時珣冷漠看她,“沒有我們。”
“本王從一開始就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
“適才你的那番話,本王現在就給你答複。”
睦禾長公主眼巴巴地盯著他。
隻聽傅時珣慢慢開口:“你憑什麽認為,秦嫿已經有了本王,還會再看上別人。”
“你聽清楚,秦嫿跟你不一樣,不要拿你的肮髒思想去定奪別人。”
睦禾長公主瞬間愣住,她本以為傅時珣會是回複什麽,卻沒想到他說的是先前自己說的這番話。
他竟是這般愛秦嫿。
喉頭一哽,睦禾長公的眼圈霎時間紅了起來。
看見她這幅柔弱模樣,傅時珣半分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
直到聽見長公主乳母的求救聲,他才慢慢偏過頭去,瞧見青武從那屋子裏出來,傅時珣抬步走過去。
睦禾長公主踉蹌幾步跑到院落門口,大步跨出試圖阻攔傅時珣的腳步:“傅時珣,你不能帶走她。”
“帶走。”傅時珣不欲與她多談,直接給青武一個眼神,越過睦禾長公主離開。
誦經的日子結束已是月底。
那日傅時珣當著劉夫人說的話,女眷們還未下山便已在上京城中傳開。
秦嫿還並不知曉長公主府上發生的事情,她側身坐在圓桌旁,單手支著下巴瞧寶珠收拾東西,輕聲道:“說起來,這寺裏的日子過著實屬清淨。”
寶珠神色微頓,偏頭去看她:“姑娘莫不是想再多留幾日?”
“那倒不是。”秦嫿連連擺手,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京中吃食,隻嘟囔著換了話:“昨兒夜裏歇下時聽阿娘說,南蠻使臣已經動身了呢。”
寶珠故作思量道:“那姑娘還是想回去湊熱鬧的吧。”
“這熱鬧誰不想看看,聽說南蠻來了位小公主,排行也是四,跟我倒是有緣。”
“京中世家女中有那般多的四姑娘,莫不是都與姑娘有緣。”
兩人牛頭不對馬尾的聊了一陣,秦嫿終於卡殼。
悠悠將視線落在寶珠身上,半天不再吭聲。
夜裏剛回府,秦嫿便被秦讓支回攬月閣,他留在主院同秦夫人說閑話。
等外頭徹底沒了動靜,秦讓這才說起正事。
“這些天兒子查過,當年那事過去太久,很多人都已經記不大清了。但巧的是,那年發生這起事情時,正是趙國來我朝拜訪的日子。”秦讓微微擰起眉頭,低聲道:“兒子懷疑,這事情與趙國那邊有幹係。”
秦夫人也是攏緊了眉,細細沉吟後開口道:“可會是沈家?”
“不。”秦讓搖頭,“這事情沈家應當不知情,若是知情,當年沈澈又怎敢求娶大姐。”
秦夫人的手指按壓著太陽穴,一時頭痛不已:“這事情先不要告訴你父親,眼下什麽線索都沒有,他近來又為南蠻使臣之事煩心,待有些眉目再告知也不遲。”
秦讓應下。
母子倆又閑聊了幾句,忽然提及秦妙書的婚事,秦夫人便也想到了秦嫿的那起子事情。
提及此事,秦讓臉色也是難看:“攝政王殿下當真傾慕嫿兒?”
秦夫人猶疑未定:“這事情你如何知曉?”
“母親可知,如今京城中都傳遍了,攝政王殿下親口承認她在追求嫿兒。”秦讓的太陽穴突突跳,提起這事情就顯然氣的厲害。
“……”秦夫人默了一瞬,思忖片刻回應道:“那你覺得攝政王如何?”
秦讓大驚:“母親莫不是當真想讓嫿兒嫁過去?”
“且不說那人如何,就單憑他那軟硬不吃的冷淡性子,若讓嫿兒過去,豈不是自找苦吃,反正我定是頭一個不讓的。況且咱們秦家又不需嫿兒來籠絡關係,我寧願她嫁個家世不那麽顯赫的,那樣受了委屈咱們還能替她撐住。”
秦讓想也沒想便道不成。
秦夫人點頭:“我也是如此想。”
翌日一早,秦嫿正在用飯,就瞧見寶珠腳步飛快的從外頭趕進來。
待勻了氣息後,寶珠才道:“姑娘,長公主要嫁了。”
秦嫿詫異,捏著木箸抖了一瞬,夾著的青菜掉進碗裏:“什麽?”
“當真。”寶珠半蹲著,壓低聲音對秦嫿道:“昨兒夜裏,睦禾長公主因著這事情在府上大哭了一場,又找人給沈太後遞話,誰知那人還沒進宮,就被攝政王給扣下了。”
“你可知嫁的何人?”秦嫿對睦禾長公主被斥責並不感興趣,她隻想知道是何人這般倒黴。
寶珠聞言對她眨眨眼睛,果不其然,是永昌侯世子。
秦嫿癟癟嘴巴,睦禾長公主到最後還是被強塞給那位侯世子,倒是可惜了世子心中愛慕的姑娘。
瞧見她這副模樣,寶珠緊跟著又道:“聽說皇上本有意給長公主重新擇一位駙馬,但這永昌侯世子,卻是攝政王親口為長公主求下的。”
秦嫿心有不解,但轉念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麽。
永昌侯與沈氏走得近,世子卻心有所屬,與長公主更是沒有半分情意,若是婚後出了什麽岔子,對傅時珣來說,可真是一箭雙雕。
秦嫿垂眸攪了攪粥,她竟覺得,這往後的日子隻怕是有趣得緊。
好戲還在後頭。
作者有話要說:嫿嫿:老男人不要再蹭我熱度了,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