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剛過三月中,宰相府偌大的庭院內,栽種的海棠樹枝頭已綴滿花。


  陳設精巧的攬月閣內,丫鬟們抬著銅盆有條不紊的往出走。


  攬月閣院落門口立著一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她麵容姣好,神色焦灼,扶著門框急切地朝小路盡頭張望。


  不多時,身著玄色直綴的男子快步迎上來,握住她的手趕緊道:“瑤瑤如何了?”


  “快請太醫去看看吧,燒的都開始說起胡話了。”婦人用帕子掩麵,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隨後一步的太醫上前作揖:“秦夫人。”


  瞧見她這樣,宰相秦元鞍心如刀割,攬著她的肩膀快步進入攬月閣。


  屋子裏,纖瘦的粉衣女子正給床榻上的人換帕子,她聽聞動靜,直起身子回頭:“公爹回來了。”


  “嗯。”秦元鞍沒工夫說別的,隻趕緊叫太醫給號脈。


  盯著床畔上雙頰通紅的姑娘,秦夫人背過身去,心疼的邊落淚邊道:“我兒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好好地病情怎就又反複了。”


  秦元鞍還未開口勸解,隻聽太醫道:“夫人不必過分擔憂,四姑娘無礙的。”


  太醫未回頭,隻是盯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秦宰相幼女丟失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尋回,卻不想身受重傷。


  前不久他有幸前來為四姑娘號脈,然脈象上看這姑娘身子骨弱,又寒氣入體,病情反複也是有的。


  太醫收回思緒,起身隨秦元鞍去外間開藥方。


  秦夫人被秦大奶奶扶著坐在床畔邊,兩人目光灼灼的盯著秦嫿的臉。


  半月前,秦家大公子秦讓從豫陽治澇災回京,馬車裏還載著秦嫿,秦讓叫秦夫人先將她安頓在府上,等他從宮裏回來再詳說。


  當時看著秦嫿的模樣,秦夫人心生親切。


  見秦嫿久未蘇醒,她以為是秦讓在外頭收了個妾室受了傷。


  等秦讓述職回府,連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更換,就被秦夫人拉到前廳細細盤查。


  這才得知,回京前一日,秦讓留宿的人家在河邊洗衣裳,遇見了昏迷不醒的秦嫿。


  秦讓看她第一眼就覺得不對勁,一直到留宿的那位婦人給秦嫿擦完身子後,剛出門瞧見他,隨口提起:“那丫頭生的真是俊,肩膀上還有個胎記。”


  秦讓笑著接話:“胎記這東西,好些人都有。”


  “那胎記不一樣啊,還是朵花嘞。”


  這話一出,秦讓察覺到不對,快步進了屋子。


  他又怕那農婦看錯,還特意叫婦人給他露出了那胎記看。


  秦讓才發覺麵前這姑娘的胎記,與幼妹嬰孩時,肩頭上的胎記重合在一起。


  將人帶回宰相府,一屋子人商議過後,做了滴血驗親。


  看著那血跡漸漸融合,秦元鞍眼眶灼熱,秦夫人抱著秦讓失聲痛哭。


  思及此,秦夫人眼眶又紅了起來。


  秦大奶奶瞧她情緒又有些崩潰,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婆母,您別太傷心了,小妹是個有福氣的,定然會好起來的。”


  秦夫人忍了淚水,拍著秦大奶奶的手背道:“好孩子,這些天多虧你了。”


  “咱們是一家人,不必見外。”


  夜色漸深,丫鬟將藥煎好,裝進碗裏送到攬月閣來。


  等秦大奶奶扶起秦嫿的身子,秦夫人小心的給她喂著藥。


  可是這孩子也不知怎的,喝兩口吐一口,到最後硬是不肯張嘴。看著她著倔強的模樣,秦夫人隻得先將藥碗放下,一碗湯藥分幾次給秦嫿喂著喝。


  夜裏回了正院,秦夫人去小佛堂拜了拜。


  等秦元鞍拉著她回屋子時,秦夫人回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咱們日後,定要好生彌補瑤瑤。”


  攬月閣。


  秦嫿滿頭大汗,她困在一片白霧的夢中許久。


  走走停停,終於找到出口。


  她眼前一亮,飛快的朝那邊奔去。


  可還沒走幾步,秦嫿就聽見身後有人在說話。


  “秦嫿、秦嫿——”


  是在喊自己嗎?


  她回頭去看,白霧太濃重,秦嫿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能堪堪瞧見,不遠處的竹林下站著身形頎長的青年男子。


  那人背對著她,秦嫿遲疑的轉過身朝他那邊走了幾步。


  腳下忽然一陣晃動,她發覺那人遙遙朝自己看過來,秦嫿睜大眼睛去看,卻被這地動搖的站不穩,地麵忽然塌陷,她落了下去。


  一陣失重,床榻上的秦嫿猛地顫動,緩緩睜開眼睛。


  守在床邊的丫鬟寶珠趕緊起身,想要彎腰去看,卻又不敢靠的太近,隻得輕聲問:“姑娘醒了?”


  秦嫿神色迷茫,眼神呆滯的在寶珠麵上停頓一刻,而後又移開視線去看屋子。


  這般華麗的屋子,秦嫿在記憶中搜不到半點思緒。


  她仔細回想,才恍然察覺,除了方才在那夢中,她得知自己似乎名叫秦嫿,其他的記憶都不甚清晰。


  秦嫿喉嚨幹啞,按著脹痛的太陽穴欲要起身。


  瞧見她的動作後,寶珠快一步的幫她坐起,又在身子後頭墊了個軟枕。


  做完這些,在門外喚來個丫鬟,叫人趕緊去正院那邊稟報。


  待秦元鞍夫婦過來時,秦嫿乖巧的捧著杯子喝水,眼神幹淨,望向他們時,帶了些茫然。


  秦夫人鬆開秦元鞍的手,快步過去抱住她:“瑤瑤。”


  突然被抱住,秦嫿對這感覺有些陌生。


  她認真的糾正秦夫人:“我叫秦嫿。”


  秦夫人鬆開她,淚眼朦朧的道:“瑤瑤,你還記得阿娘嗎?”


  “阿娘?”秦嫿越過她剛糾正的名字,皺眉回想著,片刻後,她按住腦袋縮在一處:“我記不得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覺得蹊蹺。


  秦夫人正想要說些什麽,被秦元鞍按住肩膀。


  他半蹲在床畔邊,溫柔的握住秦嫿的手:“記不得也沒關係,日後爹爹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秦嫿放下手,遲疑點頭。


  她看著麵前的兩個人,記憶中雖無他們的存在,但秦嫿仍能感到親切。


  太醫檢查過,秦夫人叫人備了些粥給秦嫿喂著。


  秦元鞍帶著太醫出了屋子,細細說了方才的那些情況。


  而後,太醫緩聲開口:“下官曾聽聞,若是受刺激或受到重創,許會導致人失去從前的記憶。”


  秦元鞍想起,秦讓將人帶回時,她那額間纏繞的紗布以及後腦滲出的血跡。


  他又問:“可有法子醫治?”


  “四姑娘後腦受重傷,如今能醒來已實屬不易,此病症還是待日後身子康複些,再慢慢醫治。”


  秦元鞍見太醫這般說,多少放下心來。


  待太醫進了偏屋,秦元鞍站在攬月閣門口,忽然頓下腳步。


  秦瑤書也好,秦嫿也好。


  終究這孩子如今算是回到了他們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怕你們亂搞出沈澈是嫿嫿父親這一說,我給你們說下人物。


  世子妃秦錦書的爹秦大將軍跟宰相秦元鞍是親兄弟,秦錦書是秦嫿的堂姐,如果秦嫿沒有丟失,沈澈是她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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