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夜色漸深,花炮響聲震耳欲聾。


  天上突然下起星星點點的雪粒子,幾顆飄在秦嫿裸露在外的脖頸上,涼的她瑟縮了下。


  方才她看的高興,倒也未曾留意到傅時珣正瞧著她,此下被這突如其來的雪粒子將思緒拉出那宛若夢境的上空,才察覺到身旁有一道視線,認認真真,還帶著些炙熱。


  秦嫿皺皺鼻子攏住衣領,偏過腦袋對上傅時珣的眼。


  男人眸色沉沉,秦嫿張嘴喚他,卻發現這人仍舊出著神,索性又伸手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傅時珣猝然回神,抿著唇角收回眼。


  “王爺,您這是怎麽了?”秦嫿往他身邊挪了兩步,朗聲問。


  雪下的密起來,傅時珣久久未曾出聲,他輕擰著眉,側臉看起來極其不悅。秦嫿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趕緊往後退了半步,低頭看了一眼他方才被自己扯過的衣袖,捏捏指尖沒敢說話。


  傅時珣吐出口氣,正色道:“回府吧。”


  “好。”秦嫿點頭。


  得到回應,傅時珣莫名緊了緊眉頭,轉身快步原路折回。秦嫿跟在他後頭幾步,倒也沒瞧出傅時珣向來穩重的腳步中,突然橫生出的雜亂。


  寒風刮過,秦嫿抬手掩麵,卻不小心拂過係著麵紗的帶子,風有些大,揚起秦嫿頭發的同時也帶著麵紗一道吹走。


  秦嫿輕呼一聲,趕緊回頭去尋。


  誰料剛轉身,便撞進了一雙帶著水光的震驚眸子,秦嫿眨眨眼,視線下移看見那男子手中捏著的麵紗。


  秦嫿快步上前去站在那男子身前,輕聲道:“公子可否將麵紗還與小女?”


  片刻後,秦嫿始終不見這人有動靜。


  她再度抬眼,才發現這人依然是方才那副神情,呆呆地,清俊的麵上痛苦又恍惚。


  秦嫿一時莫名,下意識回頭去瞧,但還沒偏過腦袋,就被人狠狠拉了一把腕子,而後她整個人朝前撲去,側臉貼上一個寬厚溫熱的胸膛。


  渾身僵了瞬,手忙腳亂的就要去推這陌生男子。


  周遭一陣冷風襲來,等秦嫿再直起身子,就已然被傅時珣一把拽著護在了身後。


  傅時珣臉色冷淡,從男子手中一把奪來麵紗,反手遞還給秦嫿,冷聲道:“沈世子這般,怕是不大合規矩。”


  來人正是沈澈。


  他的目光越過傅時珣的肩頭,定定看著秦嫿,聲音輕顫:“她是何人?”


  “本王府上婢女。”


  秦嫿聽見他傅時珣寡淡的語氣,下意識抬眸去看他。


  沈澈忽而笑了一聲,撚起方才攥過秦嫿手腕的那兩根手指,神情慢慢恢複往常溫和模樣:“甚好。”


  甚好?


  這是什麽意思?

  秦嫿低著頭細細思索著,還沒等想出個結果,她就聽見傅時珣的聲音隨著風飄來:“可以走了嗎?”


  “可以的。”秦嫿小聲接話。


  這回她終於快步追上傅時珣,隻是走到一半,秦嫿仍舊能察覺到身後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移動而移動。


  一直到馬車邊,秦嫿到底還是沒忍住,避開傅時珣悄悄回頭。


  沈澈仍舊站在原地,見秦嫿回頭,他彎起唇角對她點頭。


  “看夠了嗎?”傅時珣涼涼開口。


  秦嫿趕緊收回視線,小心翼翼的抬眸去看他,傅時珣神情略顯不耐,彎腰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方才的水橋下漸漸走出一個女子。


  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等沈澈離開後,她才轉身沒了蹤影。


  兩人坐上馬車,傅時珣盯著怔怔出神的秦嫿,凝眸道:“你可曾見過他?”


  “未曾。”秦嫿連連搖頭,急急解釋道:“方才那風太大,將奴婢的麵紗吹走,幸好被那位公子撿到。”


  傅時珣神情依舊冷淡,別開眼沒有回應。


  倒是秦嫿,她回想起方才沈澈瞧見自己時,那副震驚恍惚的模樣有些奇怪。這麽想著,嘴上便也問出口:“王爺,那位沈世子是何人?”


  傅時珣眸色沉沉的看她一眼,隱忍著情緒道:“沈國公家嫡長子,他姑母是當今沈太後。”不知怎的,說到這句後,傅時珣頓了頓又補充:“兩年前已逝的正妻,是秦大將軍嫡女。”


  “真可惜。”秦嫿輕聲喃喃。


  聞言,傅時珣麵色倏地冷下:“可惜什麽?”


  這人渾身氣勢莫名的一下變得危險,秦嫿自是察覺到了,她偏過腦袋看了眼傅時珣,低聲補充:“奴婢的意思是,那位沈世子真是可惜,竟年紀輕輕變成了鰥夫。”


  秦嫿嘴角動了動,那句“風度翩翩”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傅時珣麵色稍霽,身子朝後仰了仰,拇指往上輕抵一下。


  他心情明朗,話也多了些。


  “有何可惜,當年秦姑娘本有心慕之人,沈澈將人強娶進門,最後難產而亡,對她也算是個解脫。”


  秦嫿乖巧的坐在一旁不吭聲,心裏卻是算起了賬。


  這位攝政王殿下今年剛及弱冠,又是新帝麵前的紅人,權勢滔天,那為何不娶妻?瞧著他為那位秦姑娘如此打抱不平,莫不是當初那秦姑娘與傅時珣兩情相悅,最後被沈澈摻和了一腳?

  以至時至今日,都未有王妃。


  大抵便是因為這個,傅時珣對沈澈才有如此大的敵意?


  秦嫿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場京城三人感情角逐大戲,於是傅時珣的話音剛落,就看見秦嫿抬起頭,眼神定定的落在他身上。


  被這眼神看的莫名,傅時珣正要開口,秦嫿忽而道:“王爺可是心悅那秦姑娘?”


  “?”傅時珣一頭霧水,“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秦嫿眼角有點酸,眨眨眼睛強裝鎮定:“那您一反常態的抱不平又是為何?”


  傅時珣果然抿起嘴角,看了一陣秦嫿後,沒什麽反應的閉上眼。


  見他這般,秦嫿嘴角慢慢向下耷去。


  也是,她這般將傅時珣的感情宣之於口,若是被旁人聽到,豈不是落下話頭,叫地下的那位秦姑娘名節不保。


  她們都姓秦,可惜卻不是一樣的命。


  秦嫿偏過腦袋朝外看去,她笑了笑,到底是自己癡心妄想。


  禦花園內。


  睦禾長公主從壽康宮中出來,輕聲歎息。


  貼身婢女扶著她的手,見她這般出言詢問:“公主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睦禾長公主伸手按了按眼窩,聲音悠悠的,“自本宮那兩位兄長薨逝後,母後就越發疼愛澈表哥,本宮如何能瞧不出來,母後那是將表哥當親生兒子般看待呢。”


  婢女柔柔一笑:“那是自然,世子相貌堂堂,人中龍鳳,太後娘娘每每見到都十分歡喜。”


  “可是你瞧表哥,自從表嫂離世,他那般讓人瞧著著實心酸。”睦禾長公主適時地停下腳,單手掩麵,神情鬱鬱。


  婢女左右張望幾眼,忽地咬咬牙,低聲湊過去道:“公主,女婢昨兒夜裏去城南的鋪子給您買頭油,您猜奴婢瞧見什麽?”


  “能是什麽,總不能是瞧見表哥了?”


  “可不是。”婢女擰著眉,連聲道:“奴婢瞧見世子爺摟著一女子的腰,那姑娘……背影與世子妃實在相似的緊。”


  睦禾長公主瞳孔微張,手指緊緊攥著婢女的腕子:“你可知那人是誰?”


  婢女又來回看了幾眼,才敢開口:“聽攝政王說,那是王府上的婢女。”


  “既然是婢女,咱們不如去求一求攝政王殿下,讓他將那婢女送去世子爺身邊。哪怕是個替代品,也好過如今這般失魂落魄啊。”


  睦禾長公主鬆開她的手,歎息:“本宮知曉你說的是何人,那姑娘怕是上回與王爺一桌用飯的人。”


  “公主,咱們要去試試?”


  睦禾長公主望著光禿禿的樹幹,久久未曾開口。


  假山後的樹丫子動了下,睦禾長公主餘光掃過那處,慢慢彎起了嘴角。


  “當真?”傅皇後撐著宮女的手坐起身,擰著眉頭問。


  嬤嬤點頭:“千真萬確,那小太監聽的真真兒的,長公主婢女說的姑娘便是上回娘娘問起王爺的那位。”


  傅皇後麵色上頗為震驚,她急急追問:“阿珣帶著那姑娘去城南做什麽?怎的還遇上沈世子了?”


  “昨兒個夜裏可是花炮盛宴,王爺向來守禮,定是那位央著要去看花炮的,又正巧遇見了世子爺。”嬤嬤往她身側移動兩步,“娘娘,奴婢說句僭越的話,難不成您還真想看著王妃還未進門,就讓王爺納個受寵的小妾進府?”


  傅皇後太陽穴急促跳動,她抿著唇角道:“嬤嬤這話是何意,本宮向來都是希望隻要阿珣喜歡就好。”


  “可是王爺都說了,不喜歡。”


  傅皇後回頭,遲疑道:“他何曾說過?”


  “娘娘糊塗,若是當真喜歡,又怎會不收入房裏,況且您不知道……”嬤嬤彎腰,附在傅皇後耳畔道:“那姑娘先前是紅樓裏的。”


  傅皇後擰眉:“什麽?”


  “王爺出宮後,奴婢叫人去打聽,找了個王府看門的小廝,還沒喝的有兩壺酒,便什麽話都套出來了。那姑娘先前是紅樓裏的,紅樓被封,也不知怎的就攀上王爺了。”


  “這……這簡直是荒唐!”


  傅皇後臉色鐵青,咬牙道:“等過幾日阿珣上朝,你去把那姑娘帶進宮,就說本宮要見見她。”


  嬤嬤有些猶豫:“娘娘可別因為她,同王爺生了嫌隙。”


  “且先瞧瞧再說吧。”


  傅皇後放下茶盞,稍緩幾分後麵色冷淡:“她若識趣,本宮自然不會與阿珣生嫌隙,若是不識趣,非要學那一套狐媚子本事,就立刻找個由頭把人捆了發賣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傅爺:的確是心悅秦姑娘(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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