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夜已深, 城市璀璨的燈光遮掩住了星光月色，天空渲染了五彩，也迷失了自我。
紅綠燈路口。綠燈亮了。
“滴滴滴——”
後麵傳來的喇叭聲催促著陸檸啟動車子，收回心神, 腳下鬆開刹車。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實在不適合開車了, 於是, 在路邊找了停車位停下。
思緒卻停不下了。腦子裏亂糟糟的, 一邊是顧塵欺騙她的事實, 一邊又是和顧塵這麽多天來相處的點滴回憶，他對她的好, 這也是事實。
剛知道顧塵是明樂集團的股東的時候, 她甚至想要拿著那份調查報告，衝到顧塵麵前，甩到他的臉上, 大聲質問他。
現在冷靜點了。
在車上安靜的坐了一會兒, 拿上那份調查報告, 打開車門下車。
寬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 倒也不會冷清。
二十分鍾後。
陸檸到達公寓樓下, 踩著高跟鞋步行了一路, 腳疼, 肚子也疼，渾身上下說不出的不適感，是她估算錯路程了, 如果她知道要花這麽長時間才能走到，她一定毫不猶豫的打車。不過身上的疼痛倒是把心上的疼痛給蓋過了。
乘坐電梯到達公寓所在的樓層，走出電梯, 手裏的那份調查報告紙張已經被她捏的褶皺不堪，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內容，像是要牢牢的記在心裏似的，然後將其撕碎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高跟鞋在走廊的瓷磚地板上輕輕敲出緩慢的節奏，最終戛然而止。
陸檸掏出包包裏的鑰匙，準備開門。小腹部突然的抽疼，讓她的眉心蹙起，動作凝滯了一瞬，深吸一口氣才將鑰匙對準孔芯。
“檸檸。”
陸檸沒想到顧塵就在門口等著，嚇了一跳，蹙著眉說，“你這麽在這裏。”
顧塵手指觸碰了她微微泛涼的臉頰，“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陸檸微微低頭，去穿拖鞋，不著痕跡的躲了顧塵的觸碰，“是麽，可能是因為我走了好久的路，車壞了。”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顧塵柔聲的詢問。
陸檸有那麽一刻沒忍住，情緒瞬間起來了，“打電話給你又能怎麽樣，你這麽沒用，車也沒有，連吃穿都是用我的錢。”
她是在逼他，也是在逼自己。
她來的路上，從想過攤牌質問，到最後撕掉調查報告，她也很清楚自己是下不了狠心了，這些時日他對自己千萬般的好，點點滴滴，每回憶一遍，於她來說都是甜蜜的淩遲，所以自私的寄希望於顧塵。
顧塵靜默了幾秒，聲線越發柔和，沒半點脾氣的問，“那怎麽不打車呢？”
陸檸憋了憋小嘴，氣焰一下子被他的溫柔澆滅，臉上像是受盡委屈，虛弱的開口，“誰知道這麽遠，明明一眼都能望見公寓樓了。”
顧塵攬她進懷裏，動作很溫柔，就這麽靜靜的抱著。
好幾秒後，懷抱的溫暖像是把陸檸刻意封住的心融了，心口處開始隱隱泛疼，她推開顧塵，臉上勉強扯住一抹微笑，“我要去洗個澡。”
飛快的走進浴室，鎖門。
打開淋浴開關，熱水頃刻間落下，打濕了她的長發，她的臉頰，也衝走了那不該停留臉上的東西。
十五分鍾後。
陸檸裹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臉蛋被熱水洗過紅撲撲的，沒了剛剛的蒼白，看不出任何異常。
顧塵一直跟著她走進衣帽間。
陸檸找到棉質睡裙，抬頭看向他，“我要換衣服了，你出去。”
若是換了往常，顧塵這會兒該說葷話了，兩人之間早就坦誠相見過了，哪還需要遮遮掩掩，但今日顧塵能清楚感覺到陸檸的情緒變化，一言不發的乖乖走出衣帽間。
陸檸換上睡衣，頭發發尾還在滴著水，剛剛洗完澡，整個人都很疲憊的感覺，所以就沒吹頭，現下，睡衣背後立馬染上了一片水漬。
顧塵貼心的拿來吹風機幫她吹幹頭發。
兩人就這麽淡淡的處著，安靜極了。
陸檸小腹還是隱隱的有疼意，她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吹完頭發，就躺到了床上。
顧塵也跟著躺到床的另外一邊，很規矩，視線卻一刻都不肯錯過陸檸臉上的表情，她雙眼緊闔，眉心一直是輕微蹙起的。
靜默幾許，他才開口，“檸檸，我錯了。”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是我弄錯了，不該質疑你們之間的友情。”
陸檸躺著沒有動，隻是眉心狠狠的皺了一下，隨後，她被子底下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輕揉，“你沒弄錯。”
顧塵神色不明的盯著她的臉龐。
“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聲音極輕的，辨不明情緒。
陸檸似乎是找到了轉移注意力的方式，自顧自的說著，“他……幾乎知道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明明小時候他說了不喜歡的……後來，他為什麽不跟我講呢。”
“我還記得那天我告訴他，我要到你身邊來了，他悶悶不樂，我還當他是為了往後的日子沒人陪他一起玩鬧而不開心，現在想來，好像並不是那麽一回事。”
“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陸檸的這些話，一字一句敲打在顧塵的心頭，他慌了，他開始不自信，他怕自己比不過鄭書衍在陸檸心裏的情分，他怕陸檸會不要他。
他急須想要證明，陸檸還是會選他的，側過身靠近陸檸，輕嗅著她發間的馨香，想要做些什麽不言而喻。
陸檸杏眼微張，輕飄飄的聲音，但卻是不容置疑語氣，“顧塵，我不想做。”
顧塵想要探到她裙底下的動作頓住，幾秒後，他將女人嬌小的身軀攬入懷中。
陸檸小臉貼在男人精壯的胸膛，聞到的是和自己一樣的同款沐浴露香味，鼻尖突然泛酸，開口時帶了濃濃的鼻音，“我肚子難受，不要這樣抱著我。”
顧塵聞言立刻鬆開手，神色緊張，算算時間正好是這幾天，“是不是那個來了。”
“還沒，應該是要來了。”陸檸閉上眼睛，側身朝向一邊。
顧塵起身下床，走出房間。
約莫過了十分鍾的樣子。陸檸能聽到男人走進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能感受到男人坐到了床沿。
“檸檸，睡了？要不要喝點紅糖水？”他聲音放得極低，怕陸檸已經睡著，隻輕聲問了一句。
陸檸本來想就這麽睡過去，但權衡利弊後，她還是睜開眼，從床上坐起，接過顧塵手裏的紅糖水。
“小心燙，慢點喝。”
陸檸隻喝了小半碗便把碗推還給顧塵，半句誇獎都沒有，直接躺下，沒多久便陷入沉睡。
清晨，窗外天色蒙蒙亮，陸檸醒來的時候，依舊是背對著顧塵的，隻不過整個人像是被他包裹在懷裏，頭枕著顧塵的左手手臂，而另一條手臂圈在她的腰間，大掌正正的落在她的小腹起著保暖作用，一如之前那次。
她大概就是這麽被一步步騙進來了。
為什麽當時心就不能再狠一點。
可能因為是他，就做不到完全狠心，這輩子算是栽的徹底。
獨自一人，靜靜的躺了好久，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小手攥成一個拳頭放進他左手掌心。
陸檸一有動作，顧塵便醒了，“檸檸，你怎麽樣，肚子疼不疼。”
疼。
止不住的疼，是心。
陸檸收回手，掙脫開顧塵的懷抱，“我去下衛生間。”掀開被子下床，腳步微亂的向浴室走去。
關上浴室門，她手撐在洗手台前，想了很久。
她實在是做不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昨天她撕掉那份報告，就是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了。
顧塵的欺騙就像一根刺，紮在她的心頭，拔l出來會流血，不拔l出來會一直疼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下了決心，將手指上的那枚連洗澡都不曾摘下的戒指給脫下，放在了洗手台上。
肚子突然好疼。
“檸檸，你怎麽樣。”
門外男人的聲音有點焦急。
陸檸坐在馬桶上，思緒被拉回，換下染了血漬的內褲隨手扔進垃圾桶，又拿出一次性內褲換上。
手摸了摸肚子，怎麽感覺和平常疼法不一樣。
收拾好一切，化了個淡妝，打開浴室大門。
顧塵就在門外等著，眼神看向她，神情狀態都還不錯，“還好嗎？”
陸檸笑了笑，嗓音軟綿綿的，“說不定是你昨晚的紅糖水起了作用，現在肚子不怎麽疼。”
顧塵見她笑了，心放下不少。
“阿塵，你做早飯了嗎，我想吃雞蛋餅。”
顧塵抬手輕輕刮在了她的鼻尖，嗓音溫柔寵溺，“好，我給你去做。”
陸檸趁著這個時間，給陸家管家打了個電話，讓他派司機來接。
做雞蛋餅並不需要太長時間。
陸檸坐在餐桌前，等到顧塵端上一盤熱氣騰騰的雞蛋餅，“阿塵，好想吃你做的雞蛋餅，一輩子。”
“嗯，一輩子都做給你吃。”兩人之間的隔閡仿佛一瞬間消散了。
“阿塵，等下陸家司機會來接我去上班，晚上我順便要回趟陸家，好久沒回去，爺爺該打我了。”
顧塵沒來得及去細究，“好。”
“阿塵，不要太想我哦。”陸檸在他的側臉印下淺淺一吻。
“會很想你的。”顧塵親在了她的唇瓣，神色寵溺又溫柔。
然後幫她打開車門。
陸檸坐上車，搖下車窗，對車外的男人說，“我走了。”
“嗯。”
在看一眼，玻璃車窗被緩緩升起，陸檸聲音冷靜地吩咐前麵的司機，“司機，開車吧。”
車子啟動。
她離那個她愛著的男人，越來越遠了。
司機本來是送她去陸氏的，隻不過中途，陸檸讓司機改道回陸家了。
因為肚子開始疼的直冒冷汗，全身心的情緒都用來對抗疼痛了，她現在的狀態就好像是之前落水拍戲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根本沒辦法好好工作。
回到陸家，還沒進家門，碰上正在溜鳥的爺爺。
“檸檸，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陸檸現在已經疼的頭暈眼花的，“爺爺。”
“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陸檸輕咬舌尖，感覺自己支撐不住了，趕緊交待，“爺爺，我要是一會兒暈過去了，別緊張，我隻是大姨媽……”話沒說完，眼前一黑，身體軟了下去。
耳邊似乎還有爺爺的聲音，“快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