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箐箐教子
好好一場商業宴會變成鬧劇， 還氣走了最尊貴的客人，主辦者心下窩火， 幹脆叫保安將白思雅一行人禮貌地請出去。
這件事流傳出去，白思雅的名聲算是臭了。
從今以後， 整個上流社會稍微正式點的宴會都不會再邀請她， 她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傅衡和箐箐沒有立即回家，原因是箐箐想等傅司謹一起回去。
接個兒子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傅衡幹脆就叫司機再等一等。
結果這一等， 就又撞見了一場情侶間情感糾葛的大戲。
傅衡都懷疑他們是不是走了什麽吃瓜運， 到哪都能撞見一手瓜，位置還是前線第一排。
車庫光線有點暗，傅衡他們又沒有開車燈， 所以外頭的傅司謹和魚瑜根本沒注意到他們。
兩人正在吵架。
事實上是魚瑜單方麵在跟傅司謹生氣， 而傅司謹則一直在試圖挽回人。
同樣得益於車庫的安靜，這兩人的爭吵被傅衡和箐箐聽得明明白白。
“傅司謹，看在我們這兩年感情的份上， 你老實告訴我，你開始接近我， 是不是因為把我當成白思雅的替身？”
即便再傷心難過，魚瑜的語調也是溫柔的。
她無法苛責心愛的人，可作為人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再這麽不明不白地糊塗下去。
以前可以被刻意忽略的矛盾，現在一朝被迫擺在明麵上，就是致命的炸/彈。
一個弄不好， 會將兩個人一起炸得麵目全非。
“……”
傅司謹沉默了很久，他居然感到了膽怯，甚至下意識地想要回避這個問題，可魚瑜卻毫不退讓地步步緊逼。
“不要騙我。”
盈淚的秋瞳堅定地凝望傅司謹，隻為求一個真心的答案。
下顎線繃緊，傅司謹終究拜倒在心愛之人的目光下。
他狼狽地垂下頭，避開魚瑜的視線，顫抖地將自己從前最為陰暗的心思敞露開來。
“……是。”
嗓音沙啞得可怕。
傅司謹對魚瑜的愛情，源於她跟白思雅那七分相似的外貌氣質，是一場赤/裸裸的情感嫁接轉移。
他無法欺騙自己，也更不能欺騙無辜的魚瑜。
腳下踉蹌，差點摔倒的魚瑜拒絕了傅司謹擔心的攙扶。
她微微搖著頭，一步步地後退，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卻仍是保持著那個最能讓傅司謹感到安心的溫柔微笑。
“你說過，你很喜歡我這樣子笑，對嗎？”
不等傅司謹回答，魚瑜就自顧自地說下去。
“因為我笑起來的樣子最像白思雅，看到我笑，你就還能假裝白思雅還在你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你……”
說不下去了，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一道道地刮在自己心上。
魚瑜摸了摸眼淚，深吸口氣，道：“她說得對，你們才是從初戀開始的真愛，我才是插住別人的第三者。”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傅司謹企圖靠近魚瑜，卻被她閃身避開。
“你別碰我！”
突然拔高的尖叫震得兩人都停了下來。
魚瑜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情緒比想象中的還要崩潰。
她無助地蹲下身，緊緊環抱住自己，試圖從這個冰冷的懷抱著汲取一絲絲的溫暖。
“對不起。”
知道自己傷害了魚瑜，事到如今，傅司謹除了蒼白無力的道歉，竟然什麽都做不到。
“你不用道歉。”站直起身，魚瑜臉上勉強堆砌起來的微笑終於散去，隻剩下一片決絕的冷漠：“反正我也不打算原諒你。”
傅司謹心髒微縮，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魚……”
不想聽那些無謂的解釋，魚瑜快言快語地打斷他的話，說起了一個和現在毫不相幹的話題。
“可以幫我跟那個孩子道歉嗎？她叫箐箐是吧？很可愛的名字，長得也很可愛，那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之前是我誤會她的身份，還在她麵前打了你，對不起，很抱歉讓她對我的印象變得那麽糟糕，希望她能原諒我。
當然，不原諒也沒關係，反正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麵了。”
“你……你什麽意思？”
傅司謹的俊臉早已蒼白一片。
魚瑜抬頭，猶帶淚痕的雙眸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傅司謹耳中。
“我們分手吧，就當這兩年從沒認識過。”
“……”
一直過了很久，久到魚瑜早已轉身離開，整個車庫內隻剩下傅司謹一個人還傻站在原地發呆，他都沒能從那句決然的‘分手’中緩過神來。
“嗶嗶……”
突然響起的車鳴聲將他驚醒，傅司謹迷茫地轉頭，就見箐箐正趴在車窗上，目露擔憂地看著他。
看到傅司謹終於注意到自己，箐箐連忙興奮地擺手，示意他趕緊上車。
車內，傅衡坐在最裏麵閉目眼神，傅司謹則坐在偏向車頭部位默默地繼續發呆。
箐箐靠在傅司謹身邊，擔憂地一直看他。
“阿謹……”小心翼翼地點點傅司謹的手臂，稚氣的小奶音裏透露出關切：“你沒事吧？”
“……”
傅司謹沒反應，但這不耽誤箐箐自己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箐箐現在不討厭那個漂亮姐姐了，雖然還是好氣她之前打你的事，可是漂亮姐姐都道歉了，阿謹也很喜歡她的樣子，箐箐就原諒她吧。”
她可是個肚子裏能裝大船的乖孩子。
“我喜歡她？”
聽到這四個字，傅司謹總算稍微有點反應了。
他扭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啞聲開口：“連你都能看出來的事實，為什麽她就是不信我。”
箐箐突然安靜下來，定定地看了傅司謹好一會，才抬起小手抹去他眼角不經意偷跑下來的調皮水滴。
“不是不信，漂亮姐姐相信的，她知道阿謹很喜歡很喜歡她，就跟她很喜歡很喜歡阿謹一樣。”
似乎怕傅司謹無法理解，箐箐又用自己的語言解釋道：“就跟箐箐喜歡叔叔、弟弟，還有阿謹和小慎，然後你們能感覺到箐箐的喜歡。反過來，你們喜歡箐箐，箐箐也能感覺到一樣，因為大家都很喜歡對方，所以是有感覺的，感覺是個最乖最乖的好孩子，它不會騙人。”
“既然她相信我愛她，那又為什麽要離開我？”
傅司謹大腦很混亂，他似乎又發病了，可是理智卻依舊執著地在尋求一個答案。
一個困惑了他很久很久，久到傅司謹還沒遇上魚瑜，甚至還不認識白思雅的時候就想得知的答案。
——為什麽他所愛的人，都要一個個地離他遠去？
難道就像那個人說的一樣，他這種人，根本不配得到愛？
不論是親情還是愛情。
無形的黑霧籠罩在傅司謹全身，將他的意識困在了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
他看不見
前路，更瞧不見光明，甚至快連自己存在的感知都察覺不到。
獨留最後一絲微弱的意識還留在外界，留在箐箐身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傾聽她給出的答案。
“因為阿謹做錯事了，傷了漂亮姐姐的心。”
箐箐感覺到了傅司謹的狀態不對勁，她習慣性地感到害怕，小手不自覺地抱緊他的手臂，生怕被他再次丟下，可嘴上依舊誠實地說出實話。
“我錯了？”
是啊，他就是有錯，始於欺騙的愛情，他又哪裏來的臉敢奢求永遠？
黑暗似乎變得更加深沉了。
“是啊。”偏生箐箐還在繼續說：“箐箐以前有隻小兔子，是鄰居阿姨送的，它長得白白的，耳朵長長的，眼睛也紅紅的，很可愛，箐箐很喜歡兔兔。”
對麵的傅衡睜開眼望向箐箐。
“可是兔兔後來死掉了，丁姨說它本來就活不長，死掉很正常，但是箐箐還是好悲傷，哭了好久。”
傅衡拿起手機，搜索白毛兔，上麵立馬出現一大堆售賣寵物白兔的網店。
“後來丁姨看箐箐哭得傷心，給買了隻新兔子，新兔子也很可愛，長得和老兔子一模一樣，它也有白白的毛，長長的耳朵和紅紅的眼睛，還比老兔子還有活力，可以陪箐箐好久好久。”
滑動手機屏幕，選擇評分最高的店鋪點進去，細心地一隻隻挑選小白兔。
“可是箐箐感覺它不對。”箐箐垂下眼，纖長的眼睫掩蓋了她眼底的傷心。
“它不是老兔子，箐箐沒法像喜歡老兔子一樣喜歡新兔子，新兔子感覺到了，它很傷心，開始不吃飯也不喝水，沒幾天，也死掉了。”
瞬間關閉屏幕，將手機扔到旁邊的座位上，傅衡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地拿起座椅下的報紙起來看。
“阿謹，兩隻兔子都死了，你覺得誰錯了呢？”
“我不知道。”傅司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錯的是箐箐啊。”
箐箐自我給出了答案：“箐箐有了新兔子，老兔子很傷心，新兔子知道箐箐是因為喜歡老兔子才喜歡它，卻沒有像老兔子那樣真的喜歡，所以它也很傷心。”
“可是其實，新兔子死掉後，箐箐也哭了好久好久。”
箐箐看向傅司謹迷茫地雙眼，很認真地告訴他。
“我兩隻兔子都喜歡的，隻是哪隻兔子也不能代替哪隻，它們是不一樣的，如果真的隻把其中一隻當替代品，那兩隻都會很傷心。”
“兔子都傷心了，漂亮姐姐也一樣很傷心。”
拍拍傅司謹的腦袋，小小的箐箐學著大人的語氣語重心長道：“錯的人是你，喜歡的人是不可以被代替的。”
“你和那個女人，趁早斷了。”記憶中的畫麵再次重現。
明明是不一樣的語氣，不一樣的場景，可偏偏，卻在這時候奇異地重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