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物是人非
“她為什麽……”顧花微看著明顯已經有點不在狀態的鹿城，斟酌著開口:“她為什麽，還要來找你？”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嗎？那麽回來又是什麽意思？
吃回頭草？顧花微囧了，應該不會吧……
“你想的那個意思。”
顧花微:原主還有過這樣一碼子事情，為什麽顧小柔那個混蛋沒寫出來，隻讓她知道原主最後自我作死了，其實，也許，並不是那樣的對不對？
鹿城苦笑，褪去了眼底的矜傲，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也許你會覺得我下作，不長記性，可是那又怎樣呢，我就是喜歡她。”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承認那個從天而降的女子，他承認他喜歡她。
在他最孤獨最黑暗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她自私，貪婪，不安分，甚至心懷不軌，可這些終究抵不過她在他心裏的位置。
“在最黑暗的角落裏，也許這一切都比不上陪伴重要，”他在燈火闌珊裏開口，聲音裏滿滿的都是回憶:“可能你會覺得我禁受不住誘惑，可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看不見摸不著，生活沒有意義的感覺。”那種感覺如同溺水之人，你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窒息，而在窒息之前，沒有人來救你，你隻有等死，毫無目的，無牽無掛，卻又那麽不甘心。
然後，有一天，來了那麽一個姑娘，她是個惡毒卻又不諳世事的巫婆，她還那麽年輕，可是她落魄了，她需要一個人保護，需要食物，否則她就會死在這萬年無人的絕嶺，或許死於饑荒，或者葬身妖獸之口。
然後，他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就是保護她，讓她陪他，在最黑暗的地方，相依為命。
他願意為她冒險僅僅以一個瞎子的名義讓她吃飽，他也心甘情願為她去死就算他知道她會毫不猶豫的丟棄他，可是在那些歲月裏，她就是他活著的所有意義，這個姑娘什麽也沒做，甚至是個壞家夥，可是她卻讓他活下來，一次一次，從未放棄。
“也許你會說我傻，我蠢透了，可是，你不知道，她對我的意義。”就像是一顆毒藥，肝腸寸斷，他也願意吞下去，就算死無葬身之地。
“你為什麽……”顧花微勉強的笑了笑，女孩子總是容易被淒美深情的故事感動，“你為什麽要讓她走？”既然那麽喜歡，那麽愛，為什麽不把她留下來，你明明知道，她是個不安分的壞家夥，沒有人管就笨的一塌糊塗。
“我依賴她，可是當時的我又能給她什麽？”他的眸子裏有刻骨的驚痛，那痛意讓顧花微有些觸目驚心，他聽見他說:“我也不過是個殘廢罷了。”沒有人知道，他是多麽的不自信，就算他再愛又怎樣，在自由自在與外麵的大世界裏，他沒有把握她會留在他身邊，她是個自私的姑娘不是嗎？
沒有人永遠堅強，雲淡風輕模樣，不過是往日傷痕刻烙的鎧甲。
“她終究還是走了，一走就是半年。”他的聲音還是那麽淡:“而我在絕嶺裏，依舊修煉著，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去找她，直到有一天……”
“……”
“那一天，她忽然來找我了。”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唇角掛起了淺淺的微笑，笑容裏有罕見的甜蜜，“她來的時候，我可以聞見她身上的胭脂味，淡淡的，讓我覺得自己更加肮髒，我要她走，她卻抱住我說，她愛我，她知道錯了，她要回到我身邊，而且永遠都不會和我分開……”
顧花微沒有想到，原主也有過勇敢的一天，全然因為愛情。
可是，為什麽……
“沒人知道永遠的誘惑能力有多大，我幾乎是欣喜若狂，也沒人知道，我有多想她，在她消失的時間裏，我從未有過片刻的安寧，她就是毒藥，一碰成癮，我早已經離不開她。我幾乎是潰不成軍的和她在一起了，我們做了所有該做的事情，隻差一件事，那就是成親……”
成親……
那麽近卻又那麽遙遠的事情。
“她告訴我，她要回去做嫁衣，等到做好了就回來，我們永遠在一起，生老病死，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誰也不能……”可是命運，是誰也不能反抗的天命，誰也不能！
“她走後，我每日都很焦急，我想她，隻想和她在一起，到了約定的期限，可是她沒有回來，她沒有回來……”她沒有回來……而且再也回不來……
“我害怕極了，我想要出去找她，可是早年的苦難，就算我修為如何之大，也已經落下病根，我舊疾犯了，昏迷在湖邊，醒過來的時候，早已經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鬥轉星移。
這些事情，是最讓人痛苦的。
“她怎麽了？”顧花微的聲音是幹澀的，她已經猜到了結局，就像八歲那年，她第一次煉體之時看見過的殘象，那些畫麵無一不是關於原主的，她隻記得她的下場，悲哀的讓人害怕。
“我終於出去了，幾經周轉，終於打聽到她的消息，才知道……”他的聲音疏忽在黑暗裏哽咽，帶著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才知道，原來她已經死了，她死了……”
他說“死了”的時候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幾乎是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可是他還是要說:“所有人都說她是因為貪心想要gouyin宗門的大師兄莫雲恒，使盡渾身乏術想要上位，最終計劃破滅，魂飛魄散而死……”
魂飛魄散……
“可是她是怎樣的人我清楚，我的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相信那些鬼話，我要報仇，可是我的理智卻一次次的告訴我，她就是如此之人，愛慕虛榮，貪圖富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些理由，他說的氣勢洶洶，似乎是說給她聽，也似乎是要說服自己。
“所有人都覺得她咎由自取，隻有我！”他抓住了自己的頭發，聲音裏都是血淚，“隻有我知道我失去了什麽……”
他失去的不止是救贖還有愛情，和活著的勇氣。
“我提劍上了宗門，不管她當時究竟是怎樣的想法，我都要為她報仇，我都要為我的女人報仇！！”他抬起頭笑了笑，笑容裏有無聲的悲涼，“可是，我輸了……”
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