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胖墩
次日天明,當第一縷陽光灑向真武殿的時候,整個真武大殿內,響起陣陣誦經聲,清榮道長坐於首位,真武大帝神像之下的蒲團上,看著眾弟子認真的做著早課,滿意的不住含笑額首。
突然間,清榮道長注意到,大殿西北角落裏,有一個約莫三四歲的身影,與大殿中其他人不甚合群,蓋因別人都在朗誦道家經文,但那孩子,卻不住的打著瞌睡,想來是年紀太小,覺得無聊罷。
“師弟,你看。”清榮道長輕聲在自己師弟耳邊說著,並用下巴指了指那個小道童,清陽道長順著自己師兄的目光看去,確實麵色鐵青,雙目圓瞪。
清陽道長剛要發火,那小道童似感覺到了什麽,猛然驚醒,而後茫然四顧,待看見清陽道長怒瞪著自己,而清榮道長則對著自己微笑時,他這才低下頭,裝模作樣的誦經。
“師弟,你去把那孩子叫過來。”清榮道長對著清陽道長溫聲說道,清陽道長打了個稽首,道了聲領師兄法旨,這才起身走到那小道童身旁。
清陽道長氣憤的瞪了一眼小道童,用腳踢了踢任舊裝模作樣的小道童。
“掌教老爺叫你過去,一會兒說話注意點。”
“哦。”小道童臉上滿是委屈,大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心不甘情不願的慢慢往真武大帝神像挪去,卻引來不少師兄弟談笑,清陽道長回身瞪了一眼眾弟子,冷喝道。“做早課也不認真,一會罰你們不許吃朝食!”
眾弟子聞聽,立馬噤若寒蟬,不敢再分神。
卻說那小道童來到清榮道長麵前,他也不敢去直視掌教老爺,隻能委屈的站著,低著頭,如荷藕般的小手不時撓撓雙股和後臀。
清榮道長看出他緊張,於是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問道。
“小娃娃,你叫什麽啊?”
“我叫小胖墩”小胖墩唯唯諾諾的說著,他的頭始終低著。
“怎麽叫小胖墩呢?”
“師兄們都這麽叫我的。”
“小胖墩,你多大啦?”
小胖墩剛想回答,清陽道長剛好走到他身後,便輕輕推了推他,板著臉嗬斥道。
“和掌教老爺說話時恭敬些!”清陽道長的話,嚇得小胖墩一哆嗦,險些哭了,他淚珠子不斷在眼眶中打轉。
“是回掌教老爺話師兄說我三歲了。”小胖墩口中說著三歲,可他伸出的手指卻隻有兩根,想是分不清三和二該怎麽比劃,他的動作,卻是讓清榮道長樂出了聲,就連清陽道長,也笑著搖了搖頭。
“小胖墩,你連自己幾歲都不知道嗎?怎麽都是師兄告訴你呀?你父母呢?”清榮道長話語剛畢,就見清陽道長趕忙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師兄,這孩子是在山腳下撿到的,一直在我武當長大。”
清榮道長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思忖一陣後對著小胖墩慈祥的說道。
“這些課業不適合你,你還太小,這樣吧,小胖墩,你出去玩吧,順便去叫你師兄起床。”
小胖墩聞言,馬上喜笑顏開,虎頭虎腦的點著頭,他臉上嬰兒肥般的嫩肉都不住的顫抖著,眼睛直接眯成了月牙。
“嗯,嗯,謝謝老爺,啊,老爺,是哪個師兄來著?”
“你宋子仁師兄,快去吧。”
小胖墩歡快的跑出真武大殿,一邊跑,還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
“師兄”
“孩子還太小了,等他五歲開蒙之後在和其他弟子一起做早課吧。”清榮道長看著那胖墩墩的身影慈愛的說著。
真武殿,東邊臥房,宋子仁不同於其他弟子,而是單獨在鬆柏林旁築了一間房子,房間坐北朝南,門和窗都正對著茂密的鬆柏林。
小胖墩行至宋子仁的臥房,先是拍了拍門扉,可是裏麵卻無人應答,他又推了推門,卻發現推不開,想來門是被從裏麵栓上了,小胖墩疑惑的等了一陣,爾後又圍著這單獨出來的房子轉了一圈,待轉罷一圈後,房門還是沒有打開,他想離開,可想到掌教老爺交代的事情,又不敢直接離去。
小胖墩為難的看了看半掩著的窗子,比了比自己的身高,那窗子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身子,他咬著手指,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鬆柏林,不多時,他神色變得欣喜,似想到了什麽。
小胖子歡快的跑到鬆柏林邊緣,蹲下身子,找尋著大一點的石塊,每找到一塊,便將石塊搬到宋子仁房間的窗子下方,許久之後,小胖墩用石塊在窗下壘了個台階,這才喘息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師兄,掌教老爺叫你呢,師兄?”小胖墩走上台階,輕輕推開半掩著的窗子,呼喚著,可房內還是無人回答。
“咦?奇怪,難道師兄出去了?”小胖墩踮著腳尖,又將頭往裏麵探了探,想看清房間內的情況,隻是,他剛看清,便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啊!”
小胖墩從石台階上跌了下來,他顧不上屁股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向真武殿,一邊跑一邊哭著叫喊道。
“不好啦,師兄叫人殺了,老爺,不好啦”
小胖墩還沒跑到真武殿,他的哭喊聲就已經傳入了眾人的耳中,真武殿做早課的眾人還未離開,聽到小胖墩的叫喊,皆是一驚,就連清榮道長,都失去了往日的淡然,隻見他臉色駭然,猛然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看向大殿門口的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人們看著大殿門口,不一會,小胖墩的身子就出現在那裏,他看見了人,便再也繃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險些背過氣去,清榮道長見到小胖墩,一個箭步衝過去,卻是不自覺間用上了輕身功法,他人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而逝,待再看清時,清榮道長已經出現在小胖墩麵前。
清榮道長焦急的將小胖墩從地上拉起來,拍著他的背,聲音顫抖的問道。
“小胖墩,別急,誰死了?你慢慢說”
“師兄宋師兄宋”小胖墩含糊不清的哽咽著說了幾次,清榮道長才勉強聽清,隻他剛聽清,就覺著腦袋嗡的一聲,眼冒金星,就連耳畔,也不斷傳來耳鳴聲。
清榮道長捂著胸口,身子晃了幾晃,險些倒在地上,好在清陽道長看出他情況不對,一個閃身出現他身旁,將他身子扶住,清榮道長此時臉色慘白的看了一眼自己師弟,悲痛道。
“師弟,扶我去看看”
清榮道長語畢,青陽道長重重的點了點頭,攙著自己師兄向臥房方向走去,眾弟子緊隨其後,還有一弟子見小胖墩坐在地上哭泣,一把將他抱起,跟在其他人身後。
鬆柏林旁,宋子仁臥房。
門口已站了許多人,隻是他們連帶著清陽清榮二位道長也沒有進入案發現場,隻在窗外觀察著屋內的情況。
清榮道長老淚縱橫,但他還是強穩心神,仔仔細細將屋內一切細節都記在腦中,宋子仁的屍體,就在床邊的位置上,他仰麵躺著,頭衝著窗子,腳對著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讓原本清冷的冬日更顯陰森。
“你們之中有家裏做過仵作的嗎?幫忙驗屍吧。”清榮道長咬著牙,努力使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些,隻是他不斷落下的淚水,打破了他那想要維持的可悲的形象。
聽到清榮道長的詢問,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無人回應,過了許久之後,才有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響起。
“弟弟子家父是仵作,弟子幼時學過隻是恐學藝不精,誤斷了此事”
“無妨,你放手去做,即使錯了,我們也不會怪你!”
那弟子聽到清榮道長寬慰的話語,這才走出人群,對著清榮清陽二位道長深施一禮,爾後,走到窗前,先是仔細看了看拴著的門,似自言自語,又似對著其他人說道。
“門是從裏麵栓上的,那麽窗子就是唯一的入口。”那弟子又看了看窗沿,對比了一番地上的泥土,說道。“近幾日未曾下雪,故地上泥土幹燥,窗台上的灰塵似被鞋子踩出來的。”
那弟子從窗台上撚起一小撮泥土,放在食指和拇指隻見搓了搓,然後對著清榮道長恭敬說道。
“啟稟掌教老爺,凶手應當是從窗子進入房內,且房內淩亂,有很明顯的被翻動過的痕跡,具體的,還請老爺下令,弟子進去查看。”
“嗯,進去吧。”
“是!”那弟子領命,從窗口翻進去後,仔細將房內探查了一番,清榮清陽二位道長也緊隨其後進入房間,但見房間內淩亂不堪,顯然凶手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但房內擺設物品並未有損壞的痕跡,而宋子仁的屍體穿著就寢時的單衣,雙目緊闔,嘴巴也死死的閉著,臉上毫無痛苦之色,胸口插著一把長針狀暗器,那弟子點了點頭,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