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香消玉殞
“你醒了？”
木頭耳畔傳來輕柔的女聲。
“嗯……”
“你的眼睛……”
木頭聽她問起，皺了皺眉，以為她會像其他人一樣，認為他是個瞎子，而賣不出價錢，於是有些抗拒的推了推抱著他的女子，奈何多日未進食，本就弱小的身子更是沒有一絲力氣，與其說是推搡，不如說是撫摸。木頭推不開她的懷抱，於是隻能回答道。
“我看得見！不用你們照顧！還有……救命之恩……以後……來世再報！”
藍玉娘看著懷中的孩子，目光中有些慈愛，她不自覺的抱的又緊了些，木頭感到那女子抱的更緊了，本能的有些抗拒，可又不忍心將她推開，不安的扭動著身體。
“你眼睛當真看得見？”
藍玉娘輕聲說道，右手還不斷的在木頭眼前晃動，似乎在試探著這孩子有沒有說謊，可他的眼睛好似能看的到一點影子似得，勉強跟著藍玉娘的手轉動著眼珠。
“看得見……一點……”
秦木頭越說聲音越小。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
“若你沒個去處，先暫時跟著我們吧。”
秦木頭低頭不語，不敢作答，藍玉娘奇怪的問道。
“怎麽了？可是不願？”
“我……我眼睛不好，身上又有病……賣不出價錢的……”
秦木頭躊躇不安的說著，不自覺的低聲抽泣。
藍玉娘愣了愣，知他誤會自己等人是販人的，於是趕忙說道。
“孩子，我們不會賣了你的……我們是……天正教……”
藍玉娘低聲在秦木頭耳邊解釋了一番，秦木頭這才勉強放下戒心。
“藍姑娘，粥好了……”
藍玉娘從周鵬舉手中接過剛熬好的稀粥，輕輕的喂著秦木頭，周鵬舉本想勸她，卻被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隻得悻悻離去。
秦木頭聞到粥的香味，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藍玉娘蔥指撚起調羹，遞到木頭嘴邊，木頭猶豫一番，方才囫圇吞下，而後如餓鬼一般，一把搶過乘粥的碗，不顧滾燙，便將粥全部咽下。
藍玉娘見他吃的心急，知他是餓了許久，不由得露出心疼的模樣……
木頭吃飽，便沉沉睡去，藍玉娘見他睡著，輕輕解開他的衣衫……或許說是破布更貼切一點，隻見他身上多處已經潰爛流膿，於是藍玉娘趕忙開始診斷，隻是許久之後，卻無他法，隻因這種病症，她未曾見過，不敢妄斷。
同年十月，天正教眾人走走停停，終於找到個好歸處，河南滄州法碼嶺，此處鬱鬱蔥蔥，眾人可隱於崇山峻嶺之間。
這一路行來，秦木頭的病竟然奇跡般的無醫自愈了，也許是老天爺開眼，有也許是這小子命硬，閻王不收，總之，他的病好了，而且身體也愈發的壯實，隻可惜，他是好了，可藍玉娘因為長期照顧他，卻染上了如他當初一般的怪病……
自從藍玉娘得了怪病，眾人對她更是避之不及，唯恐自己也染上這病，眾人之中，唯有周鵬舉與秦木頭不顧眾人勸阻，照顧著病重的藍玉娘，而周鵬舉卻對秦木頭一直沒個好臉色，他直認為藍玉娘的病，是秦木頭傳給她的，任憑藍玉娘怎麽勸說，他也是不信，藍玉娘無奈，隻得每日歎氣。
法碼嶺後山，天正教眾人如火如荼的建設著他們自己的領地，與這一幕相反的，則是遠遠的一旁邊，秦木頭與周鵬舉靜靜地陪著了無生氣的藍玉娘。
“大個子……本姑娘怕是要不行了……你去把上官大哥叫來……”
藍玉娘虛弱的呼喚著周鵬舉，氣息微弱。
周鵬舉點了點頭，沉悶的離開，去找她的上官大哥，秦木頭則一直低著頭，抽泣不語。
藍玉娘看著秦木頭，露出了微笑，她拚盡全身力氣，顫抖著舉起右手撫摸著秦木頭的臉頰，那原本如玉般的手臂，如今潰爛不堪。
“木頭，這事……不怪你，莫哭……”
她本想安慰這孩子，卻哪知，話一出口，原本抽泣的秦木頭轉為哀嚎。
不多時，周鵬舉領著上官堇來到藍玉娘身旁。
“大個子，你帶著木頭到一旁去，我……有些話想與上官大哥說說……”
周鵬舉聽罷，有些氣憤的拉著死活不肯離開的秦木頭，如拖死狗一樣將他拉走。
“上官大哥……你怎麽想的，我好像明白了一點……坐下吧，我時間不多了……”
上官堇麵色悲痛，徑直坐在藍玉娘身旁，他身子卻始終離著她有點距離。
“玉娘……你……”
藍玉娘看他動作，心中已是心灰意冷，眼中神光黯淡，隻見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遞給上官堇，說道。
“這就是噬心蠱……方子在紙上，包裏是我做好的成品……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我好一並幫你辦了……”
上官堇聞言大喜，接過紙包。
“玉娘，謝謝了……還有一事……你看那周家兄弟，如何……如何才能……”
“為你所用？你打算將他們一輩子綁在這裏？”
上官堇深吸一口氣，暗道此女聰慧，隻可惜紅顏薄命。
“這事……簡單，周鵬程喜歡你妹妹，你們成了一家人，他不就……倒是周鵬舉……你看見那盲眼的孩子了嗎？”
上官堇回身看了看周鵬舉與秦木頭。
“你將那孩子收作義子，我再與周鵬舉說說，收他做個徒弟，他……什麽心意我知道，故我求著他，他定會答應……有這幾層關係，他周家兄弟便會與你綁在一起……”
上官堇聞言大喜過望，起身對著藍玉娘一拜，趕忙去找周鵬舉與秦木頭。
藍玉娘不去看他，心中直覺得對周鵬舉愧疚，低頭沉思。
“藍姑娘……藍姑娘……”
周鵬舉連喚她幾聲，藍玉娘方才回過神，她趕忙擦了擦不自覺滴下的淚水，她盯著周鵬舉卻沒有說話，一旁的上官堇卻將話接了過來。
“鵬舉……玉娘求我照顧好這孩子，於是我就想……將這孩子收作義子……你看……”
周鵬舉一顆心全在藍玉娘身上，哪裏有閑心管秦木頭死活，口中隨意的應付著。
上官堇低下頭，語氣慎重的對著秦木頭說道。
“孩子……你可願拜我做你義父？”
秦木頭隻想有個靠山能活下去，於是趕忙點頭，隻是看向藍玉娘時，又泣不成聲。
“你既然同意了，還不叫人？”
藍玉娘輕聲說道。
“爹……”
“好，好孩子……秦木頭，不是個好名字……從今以後，你就叫……上官矍！”
藍玉娘欣喜的看著眼前的小孩，又對周鵬舉說道。
“大個子……我求你件事……你能不能收木……矍兒當徒弟？”
周鵬舉一愣，有些躊躇。
“本姑娘就求你一件事，你也不答應嗎？”
“好，好，你別動怒，俺應了便是！”
藍玉娘見他同意，舒了口氣，又看向上官堇，卻見他表麵上悲痛，卻暗自欣喜的神色，莫名的感到一陣厭惡，於是她說道。
“上官大哥，你帶著矍兒去休息吧……我與大個子說說話。”
上官堇聞言，趕忙拉著上官矍離開，好似要逃離什麽一般。
“大個子……你……我如今去日無多了……有句話一直想問你……那晚，你說的話，可是真心實意？”
“俺與姑娘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實意的！若姑娘不信，俺周鵬舉可以對天起誓！”
“那你說的誰娶了我誰倒黴也是真的？”
周鵬舉一愣，卻是想起第一次與她見麵時的場景，一時間尷尬，竟不知怎麽回答了。
藍玉娘噗呲一聲，樂不可支，嬌笑道。
“那本姑娘便給你一個倒黴一輩子的差事，你做不做？”
藍玉娘說罷，低下了頭，原本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暈。
“願意！這差事好！俺願意！”
周鵬舉急不可耐的點頭，模樣憨傻，藍玉娘卻突然抬起了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我快死了……你也願意？”
周鵬舉忙不迭的點頭。
“能娶到藍姑娘作婆娘，是俺幾輩子積德，俺怎麽不願意？高興還來不及哩！”
藍玉娘聽他說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頭紮進他懷裏，一邊哭泣，一邊罵他蠢貨。
哭了許久，興許是她哭的累了，她竟沉沉的睡了過去，周鵬舉動也不敢動，隻能僵直的坐著，怕弄醒懷中的人兒。
月上中梢，天正教眾人皆已熟睡，藍玉娘從夢中醒來，呆呆的看著動作僵硬的周鵬舉。
“大個子……累麽？你怎麽不動換？”
“俺……俺怕吵醒你了……”
“傻話……我睡了多久……”
“五個時辰罷。”
“怕是我再睡著，就醒不過來了……我們抓緊時間，將事辦了，你與我共結連理……”
周鵬舉呆呆的應是，開始脫自己的外衣。
“呸！你做什麽呢！”
“不是把事兒辦了嗎？”
周鵬舉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混蛋！本姑娘是說！將婚事辦了，又不是洞房！你個……夯貨……”
“哦……那怎麽做？”
“我們苗人沒那麽多規矩，你去找一壇子酒和一把剪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