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赤子之心
那五名黑衣人出了府衙，便徑直躲到了小巷子裏一所荒廢的民宅中，五人脫了黑色的夜行衣，取了麵罩，一看，赫然正是周鵬程一行五人。
上官堇和他們一起夜訪府衙，隻為了問幾個問題，好在周鵬舉之前吃了殺官的虧，被官府攆得跟狗似得，四處都是他的通緝令，所以這次他倒沒有莽撞，隻是也氣的不輕，上官堇皺著眉說道。
“鵬程鵬舉，接下來怎麽辦？若……災民還在這裏，早晚還是會被餓死……”
周鵬舉擰著眉瞪著眼，恨聲說道。
“還能咋辦？待俺去殺了那些貪官汙吏！”
周鵬程沒好氣的懟了一句。
“殺了他們？嗬嗬，就說你憨，天下之大，貪官之多，你殺得完嗎？你今天殺一個，明天便有兩個前來上任！”
周鵬舉問道。
“那咋辦？”
周鵬程思索了一下，也沒個辦法，隻好將皮球踢到了上官堇那，周鵬程說道。
“上官大哥是讀書人，腦子轉的快，還是聽他的罷。”
上官堇見眾人望著自己，輕聲說道。
“不如……我們出城勸說百姓，和我們一起離開，但凡我們有吃的，勁量去幫助他們，最不濟，也不會讓他們餓死！這樣吧，天一亮，我們便分頭行動，能勸多少，便勸多少！”
眾人一商量，隻得如此，於是便靜靜地等待天明……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大地上的時候，上官堇五人便忙開了，你往東，我往西，他往南，她往北，四處遊說百姓，希望他們與自己等人一同逃命，隻是百姓們卻都不願意離開，他們想的倒簡單，隻要在此不被餓死，有口吃的，便故土難離，況且官府還發下了糧種，鼓勵他們耕種，免了一年稅收，他們便更不願與上官堇他們離開了，五人忙了一天，直至黑夜，也沒有一個百姓願意隨他們離開。
上官堇一行五人，此時坐在廢棄的民宅中唉聲歎氣，卻也沒有辦法，上官堇心知百姓定不會離開，作此姿態也隻為了讓周鵬舉好受一些，上官堇歎了一會氣，心想著借此機會與周家兄弟攤牌，於是說道。
“唉……這樣下去，不知我發的誓言何時能成啊……”
周鵬舉聞言，有些黯然，周鵬程卻在一旁與上官婉兒對視一眼，勸道。
“上官大哥莫要焦慮，此地百姓不知你一片良苦用心，總有人知道，我們不如離去，收攏其他地方災民……”
上官堇沉吟一陣，忽然說道。
“百姓目不識丁，不通教化，亦沒有血性，我想……不如我等召集天下有識之士，共襄盛舉，隻要……讓百姓過得好便行了，你們二位覺得呢？”
上官堇卻是從未問過自己妹妹與藍玉娘的意見，隻覺得這種事是男人的事，她們女人隻管聽著就行了，周鵬程讚同道。
“上官大哥言之有理，俺們一起遊說天下誌士！”
周鵬舉也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上官堇一見他倆同意，心中大喜過望，麵上卻凝重異常的說道。
“既然如此，我等明早便離開，一路上能救濟百姓，便救濟百姓，能收攏誌士便收攏誌士，待我等隊伍壯大之時，便擇一處福地庇護百姓！”
眾人一商量，便覺得可行，於是紛紛前去休息，隻等著離開的時候。
永樂十年，八月。
天正教的雛形便在湖南鳳凰城的一所廢棄民居中被定了下來，隻是誰也不知道，這隻被從籠中放出來的野獸，會長成什麽模樣……
上官堇一行人清晨便上路了，他們一路向著北邊開始行進，一路上所見，皆是滿目瘡痍，沿著長江的支流一些地方，皆受了洪災，竟無一處幸免，百姓苦不堪言。
周鵬程與上官婉兒一路上有說有笑，二人相敬如賓，對對方甚有好感，隻是都礙於情麵，不好直接言語表達，周鵬舉則與藍玉娘講和，藍玉娘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周鵬舉也不差她分毫，二人竟能如孩子一般，玩得到一起去，隻是二人大多便在鬥嘴，你來我往，一路上好不熱鬧。
湖北，襄陽城西邊七裏處，原本有一個小村落，村子裏的人大多姓王，於是村子便叫王寨，如今這座村落早已不見，隻有滿眼的殘痕斷壁，地上的屍體發出陣陣惡臭，引來大片出來覓食的蚊蠅蛆蟲，又有活著的災民或坐或臥，眼神空洞無神，絕望而又悲哀。
周鵬舉一見如此，心中動容，不忍心見災民如此受苦，便想衝過去，他卻被藍玉娘拉住，周鵬舉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丫頭，藍玉娘卻皺著眉，凝重的說道。
“別過去……大個子，你仔細看看，那些人身上有膿瘡……”
周鵬舉聞言，仔細一看，果然如藍玉娘所說一般，那些還活著的人身上，露出的身體部分，有些地方已然流膿潰爛，周鵬舉不解的問道。
“這……有啥子問題嗎？”
藍玉娘氣憤的說道。
“說你傻，你還不認嗎？那些人身上有膿瘡，又在屍體堆裏待的久了，定是染上了瘟疫，你現在過去，便是找死！”
周鵬舉聞言，頓步不前，思考許久之後，他看了看上官堇，上官堇則搖了搖頭，說道。
“這些人隻怕是完了，若我們去救……要是我們也染上瘟疫，隻怕……”
周鵬舉看著上官堇，眼神中充滿不解，隻聽他淒聲問道。
“上官大哥……你說的誓言……才過了多少日子，你就忘了？還是說……你說的，都是假的！”
周鵬舉語畢，上官堇竟無言以對。
周鵬舉見上官堇陷入沉默，又轉身對著藍玉娘說道。
“求姑娘救救這些人，你能治的了水蠱，定能治了瘟疫，對不對？”
藍玉娘為難的說道。
“這……世上瘟疫多的是……我隻知幾種瘟疫的治法……我也不知這是什麽瘟疫……若我治不了，到時我們自己再染了……”
藍玉娘話還沒說完，周鵬舉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
“姑娘，求求你發發慈悲，俺這輩子沒跪著求過人……我……我給您磕頭了！”
周鵬舉說完，邦邦磕頭，每一下都卯足了勁兒，帶的地上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