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斬鐵劍與焦尾琴> 第七十九章 紅線

第七十九章 紅線

  周鵬程目送著範無救與謝必安被無情的洪水帶走,卻隻能給他們立一塊木碑,連石碑都沒有,無奈之下,周鵬程隻能黯然離去,在心裏默默祈禱,他二人在陰司能夠團聚,至少三途河畔黃泉路上能有個伴兒,過奈何橋飲孟婆湯時能夠記得彼此……


  周鵬程冒著雨,回到了之前與周鵬舉分別的地方,周鵬舉正在照顧著那些災民,隻是他們剛從水裏出來,灌了些髒水,又不斷的淋著雨,周鵬程眼見著此景,趕忙招呼自己弟弟,讓他一起組織災民,先找到避雨的地方,可災民之前在水裏泡的久了,渾身酸軟無力,哪裏還能起得來,全都窩在地上,動也不動,像是爛泥一般。


  周鵬程見怎麽也無法將那些災民勸說動,自己和周鵬舉也無法將他們全背走,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要拉著自己弟弟離開,可這會兒周鵬舉的那股子執拗的勁頭上來了,任憑周鵬程如何拉扯,周鵬舉卻執意要就在這裏,照顧災民,無奈之下,周鵬程也隻能遂他留下。


  一天之後,那些災民非但沒有恢複體力,反而愈發的爬不起來了,所有人皆上吐下瀉,吐出來的是惡臭的黑水,拉出來的是明黃色的湯子,更有勝者發起了高燒,不斷打著擺子,周鵬程一看事不可為,又一次勸說周鵬舉與自己離開,周鵬舉任舊不從,更是不再搭理周鵬程了,隻低著頭,繼續照顧災民,還將他們自己兄弟倆的口糧,分與災民吃。


  雨,一直未停,自那天走蛟之後,直到現在已經下了三日了,隻是從滂沱大雨變成了現在的綿綿細雨,但它卻一直沒有停下帶走避難災民生命的步伐,第二日起,便有災民在雨中死亡,也不知他是怎麽死的,隻是見他死時異常的痛苦,連表情也變得扭曲,那個災民的死亡,仿佛開了個頭似得,從他之後,災民接二連三的被城隍爺點了名,去了陰司報道。


  周鵬舉見災民越死越多,臉色愈發陰沉,整天板著個臉,皺著個眉,隻低頭照顧他們,卻不再說話,隻有周鵬程看出自己弟弟的傷心,周鵬程了解自己的弟弟,他就是如此,越是傷心難過,便越是不在臉上表露出來,但他眼神中卻可以看出,那是一種悲憤絕望黯然憐憫混合在一起的情感。


  第四日,周鵬舉親手送走了最後一名災民的生命,那是一個少年,周鵬程注意到過那名少年,他是個堅強的人,即使再絕望,再痛苦,當周鵬舉照顧他時,他都會強忍著,擠出一個笑容與周鵬舉說一聲謝謝,即使那笑容因為苦痛,顯得如此的扭曲,但周鵬程看得出,那笑容卻如此的真誠。


  那少年死在了周鵬舉的懷裏,屍體冷冰冰的,比雨水還要冷,周鵬舉抱著少年的屍體沒有說話,麵沉似水,少年直到死,也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那東西是他存在這個世上的唯一的符號,卻直到他消失在這世間,也不會有人記住……


  名字感情年齡相貌家世性別等等,這些東西在城隍爺看來都是一樣的,你可以躲過祂一次,卻絕躲不過第二次,那些災民沒有死在洪水裏,卻更加痛苦的死在了疫病中,這就是躲避城隍爺的懲罰。


  周鵬舉任舊呆呆的抱著少年的屍體,沒有言語,周鵬程幾次想要勸說,卻無從開口,隻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聲的歎息,他隻能拍了拍周鵬舉的肩膀,可周鵬舉卻毫無反應,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如果不是周鵬舉胸口還有起伏,他定會認為,自己弟弟也同那些災民一起死了。


  許久之後,陰鬱多日的天空漸漸放晴,金烏終於再次出現在蒼穹之上,一掃活人心頭的悲哀,至少周鵬舉臉上不再陰沉,他麵容堅毅,仿佛做出什麽決定似得,目光深邃,卻閃爍著希望,周鵬舉放下少年的屍體,站起身來,看著久違的陽光,說道。


  “哥,俺餓了!”


  周鵬程聞言大喜,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個字,但周鵬程知道,自己弟弟終於正常了,他又變成了那個莽撞,沒腦子的周鵬舉,但這樣的弟弟,更讓周鵬程放心,更讓他覺得心安。


  周鵬程露出一個微笑,說道。


  “嗯,我們去找吃的,定要讓你吃個飽!”


  豎日,周鵬程沒有找到食物,偌大的鳳凰山上隻有腐爛的屍體,哪裏有什麽食物,即便是有,也是山上的野味,周鵬程卻不敢去追,隻因為周鵬舉受了風寒,此時身子軟踏踏的,站都站不起來。


  四天的不眠不休,亦沒有進食,再加上連日來的淋雨,終於讓周鵬舉,這個六尺多的漢子病倒了,他現在連走路都要讓周鵬程攙扶著,每走幾步,便要休息一陣,最後實在無法,周鵬程隻得背著他行路,偌大的鳳凰山被洪水圍困,孤零零的就像是一座憑空出現的小島。


  周鵬程和自己弟弟,肚裏沒有食物,僅靠著一些能抓住的小蟲子過活,行了一天一宿,他二人方才找到一個山洞,山洞裏隱隱有火光透出,周鵬程見到火光,心中大喜,想要進去討些吃的,這會周鵬舉已經暈了過去,若再找不到吃的,隻怕兄弟二人便會死在這裏。


  周鵬程沉聲,壓下心中的擔憂,忐忑的向著洞中問道。


  “有人嗎?我兄弟二人凍餓許久……想要討口……吃食……”


  周鵬程問完,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就在他不好意思的時候,洞中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兄弟不棄洞中簡陋,還望進來一敘!”


  那聲音頗有磁性,讓人一聽便感到心中安靜,仿佛暖陽一般。


  周鵬程站在洞口,放下周鵬舉,整了整襤褸的衣裳,複而抱著周鵬舉走進了洞中,就見洞中坐著一男二女,男的一副翩翩文人裝扮,一看便是飽讀詩書之輩,他雖然儒雅,卻又身材勻稱,不像是隻知讀書的腐儒;其中一名女子身著淡綠色荷裙,麵部線條柔和,瓜子臉,杏核眼,柳葉眉,櫻桃口,秀麗的不可方物,舉止柔美,一看便是溫婉的大家閨秀;另一名女子身著苗服,眼睛四處打量,鬼頭鬼腦,一看便透著一股機靈勁。


  那男子見周鵬程抱著弟弟進來,趕忙起身抱拳拱手,說道。


  “在下上官堇,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周鵬程趕忙放下弟弟,回了一禮,說道。


  “在下周鵬程,這是舍弟周鵬舉,如今身患重病……在下想……討口吃的……”


  周鵬程越說聲音越小,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上官堇卻淡然一笑,說道。


  “看樣子我癡長你幾歲,便叫你鵬程吧,我們食物有多的,盡管多吃些……餓了吧……婉兒,給周兄弟他們些烤肉。”


  那名叫婉兒的女子聞言,趕忙將架在火上的烤肉遞給周鵬程,周鵬程接過烤肉,低著頭,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


  “多謝婉兒姑娘……”


  上官婉兒也在好奇的打量著麵前的漢子,聽他也隨著自己哥哥叫自己婉兒,不禁麵色緋紅,嬌羞不已。一旁邊的苗族少女叫他二人表情,頓覺好笑,說道。


  “堇哥哥,你看婉兒姐姐這是怎麽了?莫不是病了?臉怎麽那麽紅?可需要我給你瞧瞧?”


  上官婉兒聽自己姐妹調笑自己,輕啐一聲,轉過身去,周鵬程則悵然若失。


  上官堇聽到苗族姑娘的聲音,突然說道。


  “玉娘莫鬧,趕緊給鵬程的弟弟瞧病!”


  藍玉娘聞言,嘟了嘟嘴,極不情願的扒開了周鵬舉的眼皮瞧了瞧,又探了探周鵬舉的額頭與脈搏,複而沒好氣與周鵬程的說道。


  “你是他哥哥?你這哥哥怎麽當的?弟弟病了有幾天了,還好是遇見我,不然過幾天……”


  周鵬程聽藍玉娘說的嚴重,趕忙將注意力從上官婉兒身上轉到藍玉娘身上,緊張的等著她。


  藍玉娘見周鵬程表情認真,噗嗤一聲就樂了,笑的花枝亂顫,上官堇輕咳一聲,藍玉娘方才打住,繼續說道。


  “不然……過幾天……他……病自己就好了!”


  周鵬程聽她說完,猛然瞪大了眼睛,待聽清楚她的話後,方才反應過來,苦笑一聲,暗道這姑娘如此調皮,沒有一點姑娘家的溫柔,想到這裏,周鵬程又轉頭看了一眼上官婉兒,上官婉兒也剛好看過來,二人四目相對,都尷尬的低下了頭,麵色緋紅,上官堇值當沒看見,向藍玉娘問道。


  “玉娘,這位小兄弟怎麽樣了?”


  “沒事啦,上官大哥,這家夥內力深厚,即使我不救他,他也沒事的,隻是餓了久了,又超勞過度,身子有些虛……待會我熬些粥,再放點補氣的草藥,他喝了就沒事了。”


  上官堇聽到周鵬舉內力深厚之時,神色猛然一動,頗有些驚訝的看了一樣周鵬程兄弟倆,眼中的意味讓人有些琢磨不透,但他對周鵬程卻愈發熱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