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閻羅往事(七)
苗疆,十萬大山。
“周家二位兄弟,花某就送你們到這了,後麵的路,你們自己走吧。”花漫天歉意的衝著周鵬程兄弟二人說到。
周鵬程點了點頭,感謝到。
“多虧花兄弟一路上的照顧,要不是有你幫忙,我兄弟二人走到這兒,還不知有多難啊……”
周鵬程回憶一路上的見聞,若沒有花漫天幫忙,他們很難活著走到十萬大山,隻因一路上他們不知苗人規矩,幾次三番險些犯了忌諱,不過周鵬程倒也長了見識。
周鵬程一直曾聽人說起過,苗疆多蠱毒,現在方才知道,苗疆的毒藥不容小覷,就拿中原常用的毒藥說起吧。
中原的毒藥厲害是厲害,可是卻不好害人,隻因為味道太衝,所以多下在味道重的飯菜裏,就算下在這些飯菜裏,一般味覺靈敏一些的人,吃一口就可以嚐得出來。
反觀苗疆的毒則大抵相反,毒性較小,多屬於慢性的藥,隻是卻比中原的毒藥更恐怖,常常折磨的人生不如死,而且味道較淡,大多是草木的清香,所以很容易著了道。
周鵬程還記得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情,自己弟弟就差點犯了苗疆人的忌諱。
記得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因為路上沒找到店子住,無奈之下他們隻好星夜兼程,好在那天晚上月亮還算亮,借著月光也能看清楚道路,隻是那天晚上特別的冷,比頭幾天下了雪還冷,當時周鵬程也沒往心裏去,現在想想,那股子冷勁兒,應該就是老人所說的陰氣吧……
“哥,你那兒還有幹糧嗎?俺又冷又餓。”周鵬舉哆哆嗦嗦的說到。
周鵬程聽見自己弟弟說話,一回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到。
“你身上的幹糧呢?吃完了?”
周鵬舉嘴裏罵罵咧咧的說到。
“直娘賊,老天爺害了眼,讓俺們大半夜的趕路,凍死俺了,俺一冷,就想吃東西,哥,你給俺點唄。”
花漫天這時回過頭說到。
“周小弟說的是個理,剛好我也累了,我們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肚裏沒食確實冷得慌。”
周鵬程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身上的包裹解下,三個人就這麽隨意的坐在路邊,吃著東西。
突然,周鵬程和花漫天耳朵動了動,認真的聆聽著,耳邊除了周鵬舉吧唧嘴的聲音,隱隱還有腳步聲,聽聲音好像是一群人在趕路。
周鵬程疑惑的問到。
“花兄弟,這苗疆還有這麽個理兒嗎?都是大半夜的趕路?”
花漫天皺著眉,朝他們來時的方向看去。
突然,花漫天好像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拉起周鵬程和周鵬舉就往路邊的草叢裏躲,連幹糧都顧不上收拾。
周鵬舉心疼的嚷嚷到。
“哎,哎,俺的幹糧!”
花漫天神色慌張,一把捂住周鵬舉的嘴,在他耳邊低聲喝到。
“別惹事,一會兒他們來了,你閉著眼,別出聲,莫衝撞了喜神!”
周鵬程心裏一動,連忙問到。
“什麽喜神?”
花漫天此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裏說到。
“一會他們過去了再和你們說!趕快閉眼,閉嘴!”
三人就這麽在路邊的草叢裏蹲著,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漸漸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周鵬程實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借著月光打量四周,旁邊的花漫天神色驚恐的閉著眼,周鵬舉則瞪著個大眼珠子看著前麵的路上,神色也是有些詭異。
周鵬程好奇的往路上看去,隻見路上走著的,有約摸十一二個人影,為首的一個人,長相奇醜無比,五官扭曲,還是個駝子。
那坨子左手打著個白幡兒,看樣子好像是招魂幡,右手裏提這個慘白的小燈籠,身上穿著破衣爛衫,衣服上的刺繡卻有些講究,看得出是苗繡。
駝子身後跟著的十來個人皆穿著寬大的灰黑色的袍子,將整個人都罩住了,頭上還戴著兜帽,長相確實看不清楚。
周鵬程目送著這一群人經過,怎麽看,怎麽感覺奇怪,那些人走路的動作有些奇怪,身子看起來非常的僵硬,每走一步,就跟廢了老大的勁兒似的。
周鵬程思索了一陣,隱隱約約就覺得頭皮發麻,幾脊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腳底心直往上冒涼氣。
周鵬程知道哪裏奇怪了,他突然間想起來為什麽覺得奇怪了,隻因為那行人從自己麵前走過去的時候,自己沒有感覺到活人的氣兒,鼻腔裏還有一點屍臭味。
那行人走到之前他們三人吃東西的地方,直接從他們的幹糧上踩了過去,這一下可把周鵬舉心疼壞了,周鵬舉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注意著自己沒吃完的幹糧,如今見幹糧被他們踩了,如何肯依,於是也不管不顧了,直接站起身來,大喝一聲。
“直娘賊!踩了俺的夜宵,還敢就這麽走了?”
花漫天心裏哀嚎一聲,卻還是不敢睜眼,也不敢開口。
周鵬程看出了一點門道,見自己弟弟又要惹禍,趕忙將他按住。
那駝子早就知道草叢裏躲得有人,他也不意外,聽見周鵬舉的大喝,他回頭看了看周鵬舉,說到。
“踩了你的吃食,自然要賠給你,但我沒有活人的吃食,身上隻有喜神的香火,這樣吧,賠些錢給你……”
那駝子說完話,從懷裏掏出一小摞錢票放在地上,複又帶著身後的人繼續趕路。
周鵬舉以為那是錢,頓時喜不自勝,嘴裏嘟囔到。
“以為他是個混的,沒想到這麽好說話,一點幹糧而已,他咋賠那麽多錢?他定不是個混的,是個憨的!”
那駝子往前走了十幾步,突然一回身,衝著周鵬程陰惻惻的一笑,直把周鵬程嚇得差點跳起來,那笑容怎麽看怎麽瘮人,怎麽看怎麽覺得慘兮兮的。
那駝子漸漸的走遠了,慢慢的,那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周鵬舉見他們走的看不見了,趕忙去撿那摞錢,周鵬程則去叫花漫天。
花漫天一睜眼,見隻剩他們三個了,才舒了一口氣,轉過臉,又憤怒的說到。
“你們兩兄弟想死,自己死去,別拉上我!”
周鵬程第一次見花漫天生氣,心下有些好奇,隻是他剛開口準備問,就聽見旁邊自己的弟弟又罵上了。
“直娘的!那個死駝子,這是要給俺送終不成?俺又不是他老子,再說了,他那麽醜的兒子,俺可生不出來!”
周鵬程和花漫天趕忙過去查看,隻見周鵬舉手裏拿著一摞給死人燒的紙錢,在那罵罵咧咧的直跺腳。
花漫天皺著眉想了一會,恍然大悟,拉著周鵬舉說到。
“快,別罵了,那人是在救你,你快把紙錢燒了,求喜神原諒!”
周鵬舉依言,將紙錢燒了,花漫天又按著他朝那行人走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三人生了堆火,坐在路邊聊起剛才的事情,周鵬程問到。
“花兄,剛才的那些是什麽人?”
“喜神……這是湘西人的叫法,我們一般叫僵屍,那駝子是趕屍的,看他們來的方向,他應該是湘西苗族的。”
周鵬程又問剛才花漫天的動作有什麽講究,花漫天如實說到。
“喜神隻能夜裏趕路,如果有夜裏的行人,必須給他們讓路,而且要蹲進路邊的草叢裏,不能出聲,也不能看他們,若是犯了忌諱,必定會被喜神惦記上。”
周鵬程吞了口吐沫,澀聲說到。
“那我們兄弟二人……”
花漫天見他們臉上有悔色,於是寬慰他們到。
“你們是運氣好,碰到個心善的,剛才那人給你們的紙錢……我想就是用來給喜神道歉用的。”
周鵬程聞言,感激的說到。
“還好一路上有花兄弟,要不然我這進了苗疆,非得被我弟弟害死不可……”
花漫天拍了拍周鵬程的肩膀,表示理解。
“周兄弟,周兄弟?”
周鵬程被花漫天的聲音從回憶裏拉了出來。
“怎麽了?”
周鵬程疑惑的問到。
“怎麽還發起呆來了,再不走一會天該黑了。”
周鵬程感激的看著眼前向他們告別的花漫天,雖然相處的時間短,但這感情卻不淺。
周鵬程虎目含淚,抱拳拱手。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花兄弟,多保重!”
花漫天笑了笑,也是抱拳拱手。
“周兄弟,你也保重!”
周鵬舉走上前來,二話不說就給了花漫天一個熊抱,而且還用力的拍打花漫天的後背,差點讓花漫天背過氣去。
花漫天看著他們兄弟離去的背影,感慨頗多雖相處日短,但周家兄弟二人性格和自己頗為合得來,若不是他二人有罪在身,要躲進十萬大山,自己與他們一起結伴闖蕩江湖卻也不錯,想到這裏,花漫天苦笑著搖了搖頭。
突然,他耳朵動了動,隱約聽到有琴聲,他心下疑惑,這荒郊野嶺的,怎麽有人彈琴?
莫非是林子裏的狐仙,自己從小到大還沒見過狐仙什麽樣呢,常聽人說狐仙長得極美,若是去見一見,就是死了估摸著也值了。
一時間,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於是他尋著琴聲前去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