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因果
月上中梢。
卜算子獨自一人將買來的藥材放在一口大禍中烹煮,莫老漢則在裏屋照顧小莫非,周劍兄妹在柴房裏休息,卜算子思量起這些年來自己遊走江湖,尋訪名山大澤,倒不是真的為了官家找勞什子仙人,隻是為了……
突然,卜算子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回頭看去,隻見周劍站在自己身後。
“卜先生,累了吧,剩下的讓我來吧……”
卜算子搖了搖頭。
“自己開的方子,自己熬藥,心裏踏實些。”
周劍嗯了一聲,將今天在莫老漢家裏的見聞講與卜算子聽了。
“卜……兄,你怎麽看?”卜算子苦笑一聲。
“什麽怎麽看?自己都顧不過來了,我們又怎麽還要去管別人?”
周劍眉頭緊緊的皺著,細細的思量了一番卜算子的話。
“那卜兄還幫他家熬藥?”
“這是在還他的因果,如今我們……這種情況,他願意收留我們,這就是欠了他們家的因,我為他孫子治病,這就是在還他的果。”
“因果一說不是佛家的嗎?卜兄也信因果?”
卜算子點了點頭。
“是啊,但你卻不知,佛本是道,既然是一家……為什麽不信因果呢?人在做天在看,我從不信來時報,隻信現世報。”
周劍有些想不明白。
“他收留我們一次,我們給他銀錢,不也是還了因果嗎?為何還要如此辛苦。”
卜算子笑而不語,這時周劍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想來……卜先生是想著心誠則靈吧,銀錢於他們家隻是一時的,救那孩子才是一世的……”
原來是周琴也睡不著,出來看看,卻見他們二人在討論著白天的事,忍不住插嘴說到。
“然,也不盡然……隻是看那孩子可憐罷了,不想他那麽小就命染黃泉……”
周琴捂嘴輕笑。
“想不到你個浪蕩子也會是個好人呢。”
卜算子哈哈一樂。
“我本就是好人,隻是琴兒姑娘不了解罷了,要不……嘿嘿……我們好生交流一番。”
周琴輕啐一口。
“呸!果然是浪蕩子,三句話便現了本相!”
三人都不再言語,一時間氣氛詭異的有些凝重。
過了許久,周琴又出聲打破了沉默。
“你們說……那莫老漢做的事,是對是錯?若說是錯的,他兩個兒子不在了畢竟要給自己留個後啊,若說是對的,可這事畢竟是……”
周劍聞聽此言,一時間竟有些答不上來。
卜算子卻說到。
“莫管他錯與對,別人的是非曲直,我們有什麽資格評斷?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
周琴有些不甘,強自狡辯到。
“人生在世,總得分辨個是非吧?要不然與畜生何異!”
卜算子又是一聲苦笑。
“哪有那麽多是非?人活一世,本就沒有是非對錯,選擇的路不同罷了,莫要管,莫要問……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周琴與周劍陷入了沉默,都在思量卜算子說的話。
周琴覺得卜算子說的話與自己婆婆說的話如出一轍,而周劍則隻是單純的覺得卜算子說的話有些道理。
三人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寂靜的黑夜,隻有鍋裏熬著的藥泛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卜算子夜裏又起身往鍋裏添了了四次水,慢慢的一鍋藥,直熬了一宿,將水煮幹,卜算子將鍋裏剩下的殘渣研磨成粉,方才休息。
第三日,三人辭別莫老漢,走時卜算子再三叮囑莫老漢,每次飯前舀一小勺藥粉,衝水服下,這種病隻能養,莫要小莫非受了風寒,過一個來月就好了。
莫老漢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將他們三人送走。
路上,周琴好奇的問到。
“卜先生,你怎麽會醫病的?你不是算卦的嗎!”
卜算子自豪的笑了笑。
“自古醫卜不分家,我自然也會醫術,家傳了一些,後來遊曆名山大澤,又與苗醫老農們學了一些。”
“那你算命的本事靈嗎?”
卜算子詭秘的一笑。
“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周琴嘟囔著。
“卜先生好生憊懶,這不和沒說一樣嗎?”
正在他二人打趣逗笑之時,周劍突然伸手攔住了他們。
“有追兵!”
周劍謹慎的放下包裹,拿出斬鐵劍。
不多時,就見呼呼啦啦,林子裏出現了五十多個官兵,皆手持弓箭。領頭的發生喝到。
“周劍,事到如今,你還不束手就擒?”
周劍冷哼一聲。
“束手就擒如何,那樣你就會放過我嗎?”
領頭的譏諷的笑了笑。
“放過你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免去你一番皮肉之苦!”
“我若說不呢?”
“那就怪不得我了,弓箭手,準備!”
領頭的一揮手,弓箭手皆彎弓搭箭,就等自家大人一聲令下。
周劍三人如臨大敵,卜算子強自在包裹中摸索,思考著脫身的法子。
突然,卜算子莫到了什麽,一絲喜色躍然於臉上,隻見他掏出三個小球,大喝一聲。
“看,法寶!”
他把三個小球往地上一丟,就聽“嘭”的一聲,三個小球炸出紅色的煙幕。
“糟糕,拿錯了!”
卜算子拉起二人就跑,就聽見紅色的煙幕裏傳來一聲聲慘嚎和咳嗽聲。
卜算子拉著二人跑出去老遠,期間三人也是不停的流著眼淚,不停的咳嗽,而且不時的打著噴嚏,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周劍心裏暗恨。
“卜兄,你丟的什麽!”
卜算子訕訕的笑道。
“對不住了,拿錯了,本想拿些普通的,沒成想拿的加料的……”
周琴也是好笑的看著二人。
“卜先生,你那裏麵加的什麽?”
“沒什麽,就加了些辣椒粉和胡椒麵……”
卜算子越說聲音越小,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周琴整理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噗呲一聲樂了。
“下次你丟這東西的時候給我們提個醒兒,免得又被你坑害了!”
“省的,下次省的了。”
皇宮內院,禦花園。
宣宗皇帝此時正在花園亭中中賞花,他麵前的小桌子上放了幾盤精致的糕點。
宣宗凝視了不遠處的竹子許久,兩旁邊貼身侍候小太監也不敢說話,都隻低著頭矗立在旁。
“小順子……”
宣宗輕聲呼喚,一旁的小太監趕忙回答道。
“奴在,萬歲爺爺有什麽吩咐?”
宣宗擺了擺手。
“你去把武仲義叫來……”
“萬歲爺爺稍等一會,奴這就去。”
小太監衝著宣宗行了一禮,一直躬身後退到宣宗看不見的位子才轉身去找人。
宣宗拿起一塊桂花糕,輕輕地放進嘴裏,也不知是嗆著了還是怎麽了,宣宗咳了起來,另一個小太監趕忙跪下把水給宣宗遞了過去。
“萬歲爺爺恕罪,奴罪該萬死……求……”
宣宗撫了撫胸口,感覺氣順了許多,擺了擺手。
“罷了罷了,不怪你,你起來吧!”
小太監感恩戴德。
“謝萬歲爺爺寬恕則個。”
宣宗將手中吃剩的半塊桂花糕丟回盤子裏,又等了一會,那名喚作小順子的小太監才回來。
“萬歲爺爺,武公公來了。”
宣宗輕嗯了一聲。
“讓他過來說話。”
小順子又趕忙去帶武仲義來到小亭子。
“老奴,武仲義,參見萬歲爺。”
武仲義滿頭白發,皺紋堆累,顫顫巍巍的跪在宣宗麵前行禮到。宣宗微笑著擺了擺手。
“坐吧。”
“謝萬歲爺。”
武公公依言,坐在了宣宗麵前,卻隻把一半屁股放在石凳上,身體前傾,保持著這個姿勢。
“武仲義啊,你來皇宮多久了?”
“老奴記不得了……太久了……”
“你年歲大了,是時候該回鄉養老了……”
宣宗如是說到。
武公公手一抖,啞然許久,方才跪在地上。
“老奴年歲大了,侍候不了萬歲爺了……求萬歲爺賜老奴一口薄皮兒棺材,老奴回去吧……”
宣宗皺了皺眉頭。
“你這是何意?”
武公公哀歎到。
“老奴自幼進宮,太祖在時,老奴侍候過,如今已有五代了,老奴除了侍候人,什麽都不會,出去後,老奴隻怕……還是求萬歲爺賜老奴一口棺材吧……”
宣宗眯著眼睛,凝視武公公許久,點了點頭。
“武公公也是老人了,是看著朕長起來的,讓你一人孤生離開,朕也於心不忍……這樣吧,你去藏書閣,那裏缺個管事的,你曾經也經常在裏麵待過……”
武公公老淚縱橫,抽泣到。
“謝萬歲爺爺,老奴……”
宣宗攙起武仲義。
“去吧,我在給你調派些小太監,平時莫太累著。”
“是!老奴告退……”
武仲義走後,兩旁邊的小太監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宣宗奇怪的看了看他們,小太監自知失禮,趕忙說到。
“外人看我們都是醃貨,甚是看不起我們,唯有萬歲爺爺待我們甚好,小奴們感激涕零,求萬歲爺爺寬恕,小奴願為萬歲爺爺肝腦塗地。”
宣宗好笑的看了看他們。
這些個小太監不知,但宣宗卻知道,這武仲義武功有多高。
宣宗又坐了許久,突然有太監稟報,說李知同回來了,有要事稟報,宣宗眼神一凝,趕忙讓李誠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