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皮
今日,周琴又來給蘭芝軒柴房的婆婆送飯了,她手中端的飯菜都是蘭芝軒姐妹們吃剩下的。
“啪,啪啪”
周琴輕輕的叩著柴房的門。
“進來吧。”
周琴用肩膀輕輕的抵開了門,進到屋子裏,將飯菜放在桌上,柴房裏裏的空間狹小而逼仄。
昏暗的陰影裏坐著一個老婆婆,看年歲估計不小了,歲月在她臉上刻滿了溝壑。
“琴兒,你來了。”
周琴走到老婆婆麵前。
“嗯,婆婆,我來給您送飯了。”
老婆婆對著周琴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好孩子,昨個兒修煉的如何了?”
“已經能將內力運行三周天了,隻是,婆婆,我修煉內功有什麽用呢?身在勾欄院,逃又逃不出去……”
老婆婆哀歎一聲。
“唉……好好的姑娘家,落到此處……好好修煉吧,興許有一天你能將武功練到大成,逃出去呢。”
老婆婆從周琴手裏接過碗,輕輕地吃著飯,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看其動作估摸著年輕時也是個大家閨秀。
周琴則坐在一旁,倚著門陷入了沉思,想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哥哥,哥哥,你好狠的心,你說過不會不要我的,哥哥是小狗,哥哥是小狗,我恨你!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二丫哭的聲嘶力竭,可是栓子不為所動,隻是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隨著牛車漸行漸遠。
二丫被老婦人死死的抱住,怎麽也掙脫不開,可她還是不想放棄,她想去問問栓子,為什麽拋棄她,老婦人好像年邁體力不支了,抱住二丫的手有了一些鬆動,二丫趕忙又是奮力掙脫。
終於,她掙開了,可是剛要下車,就感覺到身子一陣的虛弱無力,一個沒站穩,就從車上掉了下來,她沒有感覺到疼,身體上的疼痛哪裏比得上心上的痛,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
“哥哥,哥哥……”
二丫一點點爬向栓子,她好像看見了栓子往她著挪動了腳步,但也隻挪了一步。
“滾!我不要你了!你就是個累贅!我遲早有一天被你害死!”
二丫楞在了原地,連抬起的手也不知該往哪放了。
看著栓子猙獰的麵目,二丫的感覺心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從心裏鑽出的東西直往自己喉嚨堵,堵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二丫沒有哭,因為她現在忘記了怎麽去哭泣,而後,她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從背後抱住了自己,輕輕的將自己抱起。
二丫記不得當時是什麽天氣了,記不得哥哥的臉,隻有那句話一直充斥著她的腦海。
她靠在那溫暖的懷抱裏,眼神沒有聚焦,仿佛失了魂一般,直到漸漸的看不見哥哥的身影,她才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老婦人一直輕輕的撫摸著二丫的背。
“唉……可憐的娃兒,莫哭了,莫哭了,娃兒乖……”
可二丫怎麽也止不住,隻是一個勁的哭,哭的累了,她就在老婦人的懷裏睡,醒了接著哭,直哭了兩天方才停下,但那時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第三天,孫老漢老兩口終於帶著二丫回到了杏花村,二丫卻還和個木偶一般,除了吃飯喝水,就是乜呆呆的發愣,誰叫她也不應。
“老頭子,這丫頭不會是丟了魂吧?”
孫老漢看看二丫。
“沒事,想是一時接受不了,過段日子就好了。”
“爹爹,爹爹,嘿嘿……”
孫老漢在給牛卸著套子,從院子裏跑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目光呆滯,嘴歪眼斜,傻裏傻氣的臉上掛著兩條青鼻涕,傻子後麵跟著一個中年人。
“哥,你回來了。”
那中年人是孫老漢的弟弟,孫老漢摸了摸傻兒子的頭,衝自己弟弟笑了笑。
“弟啊,幾天兒辛苦你了。”
中年人趕忙擺手說到。
“嗨,辛苦個啥子,他怎麽說也是俺侄兒,應該的。”
這時,老婦人抱著二丫走了過來。
“小叔,中午別急著回去,我去做飯,你們哥兩聊著。”
“謝謝嫂子。”
說著話老婦人就進了院子。
“哥,這女娃兒是咋回事?”
“唉……家裏招了歹人,她哥哥帶她逃出來了,兄妹兩沒法子活命隻能把她托付給我了。我想以後女娃長大了可以給我兒子做個媳婦,要是她不樂意,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兒。”
“那她哥呢?”
孫老漢又歎了口氣。
“不知道,也許是死了,也許還活著。走,回屋說。”
孫老漢兄弟進了院子,院子裏有兩間房子,一間是孫老漢和老伴住,一間是他們的傻兒子住。
“那女娃兒也是個傻子?咋不說話?”
“她哥把她給我們後,她就這樣了,想來是接受不了了。”
“哥,你咋不把女娃兒她哥也帶回來?”
“我們這情況怎麽養的活三個孩子喲。”
孫老漢的弟弟有些生氣。
“哥,你咋這麽傻啊,你把那孩子接回來給你當兒子,百年之後好歹有個摔火盆的,你還能指望狗子?再說了,你說養不活,不是還有俺嗎?”
孫老漢一愣,想了想,說實話,他挺喜歡栓子的,隻是當時沒想到這一節,此時聽兄弟一說,有些後悔了,於是他起身去找自己老伴。
“老伴兒,趕緊的給我準備些幹糧,我去鎮江一趟。二丫,我去把你哥接過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家兒!”
二丫聽見孫老漢的話,眼睛裏有了神采,她跳下老婦人的懷抱,跪在地上給孫老漢磕了三個響頭。
“謝謝,謝謝……”
孫老漢點了點頭,衝著弟弟喊了一聲。
“二子,陪我出去一趟!”
說完就去套牛車了。
二丫這幾天身子恢複過來了,這還得感謝老婦人無微不至的照顧。
老婦人對二丫那是沒的說,真真的把二丫視如己出。
狗子對二丫也不錯,他人傻,村子裏的小孩老是欺負他,他也沒個玩伴,現在家裏來了二丫,他很是開心,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給二丫,二丫也慢慢的對他熟悉了,一天到晚跟著他屁股後麵叫他狗子哥。
“老伴兒,我回來了!”
二丫和老婦人趕緊去門口迎接孫老漢。
“伯伯,我哥呢?”
老漢歎了口氣。
他和自家弟弟在鎮江找了五日,附近,城裏,能找的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栓子,他擔心如果栓子死了,二丫也接受不了,於是隻能撒了個謊。
“沒找到你哥哥,不過聽說他被大戶人家帶走了,想是被人收作了家丁,放心吧,以後他會來找你的。”
二丫點了點頭,隻要哥哥還活著,就還有見麵的機會,這幾日她心結也解開了一些,已經隱隱把孫家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畢竟還是個兩歲的孩子,哭的快,笑的也快,每日狗子都帶著二丫在村裏到處玩,別看狗子十來歲,但是天生是個傻子,也能和二丫一個心智,所以二人也不錯。
杏花村有了新的孩子,村民都知道了,是孫家人從外麵撿來的孩子,小丫頭長得很討人喜,跟個瓷娃娃似的,又懂禮貌,身世可憐,所以村子裏的人都喜歡她,有什麽好吃的都願意給孫家送一些,隻因為二丫在他們家,狗子也因為二丫的到來,能吃飯很多好吃的,他一直認為是二丫帶來的好運氣,所以對二丫更是好。
狗子的形象,也慢慢的和哥哥的形象融合了,二丫也漸漸的忘記了栓子的臉,隻記得自己以後要找到哥哥,畢竟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杏花村位於廣陵城外向東七裏處,村子不大,沒有多少田地,村裏以釀酒為生,而孫老漢一家的工作,就是把村裏人釀的酒,送到廣陵,鎮江這些城池賺些生計。
而虎有虎路,鼠有鼠道,杏花村雖明麵上歸著廣陵府管理,但那畢竟是官麵上的,暗中杏花村的保護勢力就是猛虎幫,猛虎幫做事倒也規矩,每個月杏花村歲錢給足了,猛虎幫也不會胡來,還會幫著村子處理一些私事,而村民對於杏花村裏的猛虎幫幫眾也不排斥,猛虎幫在杏花村便設了一個暗處的分部。
今年開了春,二丫四歲了,今天她出門幫家裏割些豬草,家裏雖然沒有養豬,但村子裏其他人家養的有豬,二丫割了豬草送過去,可以做個人情,雖不能報答這兩年村民對自己的好,但好歹是自己的心意。
二丫背著簍子在小路上行走,這時迎麵走來一個青皮,天氣還有些涼,但那個青皮卻隻穿著一個短褂子,露出精壯的胳膊,胳膊上刺著刺青,一臉的橫肉,二丫見過他。
這青皮經常在村子裏出現,帶著一幫遊手好閑的孩子,每日早出晚歸,也不知做什麽,但有時村子裏的村民與其他的村子起了衝突,他們也會出麵調解。
二丫就是那時見過他,二丫卻一直以為他是官家的人,要不然怎麽會出來調解糾紛。
那青皮看著迎麵走來的二丫,眼睛一亮,看了看四下無人,不由得心裏動了念頭。
“嗨,丫頭,你可是孫老漢家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