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還有我

  醫生替李梓文做了常規檢查,用助聽器聽了聽心跳,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後抬頭對張修祺說:“過度勞累外加急火攻心,問題不算很大,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她好好休息。”頓了頓,接著又說:“掛一瓶葡萄糖吧,能起到一點輔助作用。”


  “那就掛吧。”張修祺點了點頭,看著醫生開單,想了想又道:“還有獨立病房嗎?”


  醫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再低頭繼續寫單:“我記得還有一個,不過一旦床位緊缺,你就得讓出來。”


  張修祺答應了。


  能讓李梓文安安靜靜地躺一下也好,多休息一陣是一陣。


  獨立病房與看病的科室是同一層,張修祺橫抱起李梓文,將她帶到了病房裏,護士過來替李梓文紮針,又交待了幾句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張修祺坐在床頭,幫李梓文溫柔地蓋上毛毯,然後仔細地端詳她的睡顏,李梓文睡得並不安穩,細長的柳眉微微擰著,表情帶了點痛苦和焦慮,似乎在做什麽不愉快的夢。


  張修祺隻覺得心髒像被一支無形的錐子紮了一下,尖銳地疼痛著。他伸手輕柔地撫摸著李梓文的臉頰,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李梓文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梓文,一切都有我。”也許是張修祺的語氣足夠溫柔和堅定,李梓文一直擰緊的眉頭竟然一點點地鬆開了,表情也逐漸趨於平靜。


  張修祺俯下身子,在李梓文的眉心落下一吻,嘴唇貼著溫涼的皮膚,輕輕地摩挲,流連不去。


  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張修祺連忙直起身子,一把抄起手機,看了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然後才按下接聽鍵。


  “怎麽樣?找得到嗎?”張修祺緊張地問。


  電話那頭的人垂頭喪氣地說:“老板,你說的那條路我們已經找了一遍,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不過大家還在繼續找。”


  “多分派些人手,擴大範圍,特別搜一下小孩有可能去的小公園…………遊戲廳也進去問一下。”言言去遊戲廳的幾率其實很小,但張修祺不能放過任何地方。


  “好的,老板,有什麽消息我會第一時間打給你的。”


  掛了電話之後,張修祺想了想,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幫我打電話聯係言言的同學和朋友的家長,問清楚言言有沒有去他們那裏,一個都不能遺漏,明白嗎?”


  電話那頭的人應了一聲,也是那句,有什麽消息會第一時間打過來。


  病床上的李梓文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嚶嚀,張修祺以為她要醒過來了,緊張地盯著她看,但還沒有,李梓文隻是把腦袋側過了另一邊,依舊昏睡不醒。


  張修祺從病床旁邊的小櫃子裏翻出了沒用過的一次性水杯,到走廊的飲水機接了些溫水,回到病房,他把棉花棒蘸濕了,然後細心地濕潤著李梓文有點幹裂的嘴唇。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李梓文始終沒有醒來,葡萄糖已經滴完了,護士進來幫她拔了針。張修祺一直都守在病床前,沒有離開半步。他擔心李梓文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孤零零地呆在病房,會感到驚惶不安。


  期間,張修祺接了好幾個電話,為了不打擾李梓文休息,他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接電話時便走到門邊,把聲音壓低。來電的全是張修祺派出去尋找言言的人,他們報告著自己尋找了什麽地方,聯係了多少個言言熟悉的同學和朋友,但結果都一無所獲。


  張修祺之前已經報了警,警方隻說一直跟進,卻沒有告訴他任何細節。他立刻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關係,讓局長對下屬施壓,然而到現在,搜尋行動都還是沒有分毫進展。


  “不是有天眼嗎?那條街每一個路口都有攝像頭,你們把錄像調出來查看難道還找不到線索?言言總不會憑空消失吧?”失蹤的時間越長,孩子就越危險,張修祺煩躁焦慮,隻想找個宣泄的出口。


  電話那頭的劉隊也是個火爆脾氣,但他知道張修祺與自己上級很熟稔,隻得強壓著怒火道:“張先生,警方辦事有自己的流程和方法,不需要外人教導。我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隻能保證,我們會盡力調查,有什麽發現都會第一時間跟你聯係。”


  又是這一句,張修祺這一整晚反反複複都是聽到這一句。


  “你們的水平要是不行的話就找更專業的人員接手,小孩的生命安全不是兒戲!”張修祺低聲咆哮。


  劉隊也火了,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們隻服從上級安排,任務分配給哪個中隊不勞張先生操心。反正還是那句話,我們會盡力。”語畢,掛了電話。


  張修祺捏著手機,差點忍不住想摔向地麵。


  “修祺,怎麽了?有沒有言言的消息?”一把虛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張修祺轉過頭,發現李梓文已經醒了,正吃力地撐起身子。


  張修祺連忙去扶她,將枕頭塞到她的背後,讓她可以靠得舒服一點。


  “警方還在調查,我這邊的人也還在找。”張修祺坐到床邊,輕輕地握住了李梓文的手。


  李梓文頓時又失望又擔憂,雙眼空洞茫然,喃喃地道:“都怪我,沒有看好言言…………”


  “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張修祺問,把李梓文的手握得更緊。


  “我和言言在你公司樓下的咖啡店喝東西,結賬的時候才發現忘了帶現金,就去收銀台刷卡,我讓言言坐在位置上等我,可沒想到等我結賬回來,言言就已經不見了,都是我的錯…………”李梓文越說越激動,眼圈微微泛紅,漆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


  張修祺摟著李梓文的肩膀,將她按進自己懷中,緊緊地將她抱住,垂頭貼著她的耳垂柔聲安慰:“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言言還這麽小,我不應該放他一個人在那裏的,我太粗心大意了,我沒有資格當一個好媽媽…………”李梓文把頭埋在張修祺寬厚的胸膛上,語調都哽咽了。


  張修祺一遍遍地撫摸她的腦袋,像安慰一隻流離失所、受了傷的小野貓。


  “梓文,言言還在等著我們去找他,現在不是自責和傷心的時候。你還有我,言言還有我們,我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的。”張修祺語氣溫柔而堅定。


  李梓文抬起手,回抱住張修祺。此時此刻,張修祺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李梓文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在脆弱的時候特別容易依賴身邊的人,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很依戀這個溫暖的懷抱。


  張修祺輕輕地拍打著李梓文的後背,仿佛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兒。


  “你覺得好一點了嗎?頭還暈嗎?”張修祺不僅擔心言言,也擔心她的狀況。


  李梓文雖然醒了,但身體還很虛弱,隻是她心裏記掛著言言,便輕輕地推開張修祺,想要下床。


  “你昏睡了差不多六個小時,晚餐都還沒有吃,不能夠就這樣出院。”張修祺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回床上。


  “你就算現在出去,又能做些什麽,還不如乖乖呆在這裏休息。”


  李梓文知道張修祺說得對,但她就是坐不住。


  “我想去那家咖啡廳再看看,也許能從那裏得到什麽線索。”


  “現在這個時候估計工作人員已經換班了,你去沒有用的。我會把事情經過告訴警方,讓警方出麵調查,店長才會配合。”


  張修祺拉過毛毯,蓋在李梓文的身上,又端起床頭櫃上的一次性杯子,遞到李梓文麵前。“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李梓文拿過杯子,慢慢地喝著裏麵的開水,心裏流淌過一股暖意。她終於不再執拗,抿了抿唇,看著張修祺點點頭道:“我留在這裏休息,不會為你再添加麻煩的。”


  張修祺皺起了眉頭,隔著毛毯覆上了她的手。


  “梓文,無論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你於我而言,都不是麻煩。”


  李梓文把手翻轉過來,隔著毛毯,和張修祺的手掌心相貼。


  “嗯。”


  那不是哄人的甜言蜜語,李梓文從張修祺的眼中看到了誠懇和深情,也許正如俗話說的,患難見真情,她感受到了張修祺對他的愛護和關心。


  “你是不是也沒有吃晚飯?”李梓文用的雖然是疑問句,但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她昏睡的時候並非一無所知,朦朧中總能聽到他用溫柔的語氣堅定地說,別怕,有我在,一切有我。


  於是惶恐不安的心,慢慢被安撫平靜。


  “我先給劉隊打個電話,然後再叫外賣。你先想一下想吃什麽,嗯?”張修祺衝她微笑了一下,然後拿起手機撥號。


  張修祺跟劉隊講電話的時候,李梓文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看屏幕上的來電,閃動著林語的名字。


  估計事情已經傳開了,林語特地打來詢問情況。


  “梓文,剛才張修祺那邊的人打電話找我,問言言有沒有來我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剛想再問清楚一點,那邊就掛了,真是氣死我了。”


  李梓文不打算瞞著林語,她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地向她說了下午發生的事情。因為剛剛哭過,李梓文的聲音還帶著一點沙啞。


  “你現在在醫院?那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李梓文說:“那你來吧,順便幫我帶點吃的過來,我跟修祺都沒吃晚飯。”


  林語的動作非常迅速,沒多久就出現在病房門口。但讓李梓文意外的是,來的不隻是林語一個人,還有浩宇。


  “我在外麵吃晚飯,結賬出來就碰見林語,她都跟我說了,我也很擔心你,就和她一起來了。”浩宇簡單地解釋道,然後才發現病房裏不止李梓文一個,還有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坐在床邊。


  “張先生。”浩宇朝張修祺點了點頭,張修祺“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林語帶了些雞肉粥過來,放到病床上的矮桌上,催促李梓文和張修祺趕緊趁熱吃。


  兩人都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一點,浩宇看見李梓文隻是吃了幾口粥就停下了,忍不住擔憂地道:“你這樣不行,容易得腸胃病,怎麽也得多吃一點。”


  李梓文無奈地笑道:“真吃不下了。”


  浩宇就像哄小孩那樣哄著她說:“那起碼再吃一口,乖。”


  張修祺:“…………”


  林語:“…………”


  “浩宇,你別把我當小孩,而且別忘了,我還是你的上司。”李梓文的表情更加無奈。


  “現在又不是上班時間,你啊,有時候比小孩更不讓人不省心。”浩宇才說完,林語就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疑惑地轉過頭,順著林語暗示的手勢看去,看到了張修祺並不太好看的臉色。


  浩宇便不再說話了,林語坐到床沿邊,繼續勸慰李梓文:“要麽再吃一點?”


  李梓文隻得又吃了幾口,勉強把一碗粥喝完。


  張修祺站起來說:“你們聊聊,我到外麵抽根煙。”


  李梓文看著男人邁開修長的雙腿往病房外走,欲言又止,眼裏帶了點依戀,但想到病房裏還有其他人在,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挽留。


  張修祺心情有點煩躁,從褲兜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取出香煙叼在嘴裏,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青煙便在眼前慢慢散去。


  穩定了一下情緒,張修祺把煙蒂捺熄,正要轉身回病房去,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張總,我們有小少爺的消息了!”電話是助理打來的,聲音有點激動。


  張修祺頓時精神一振,急問:“找到言言了?”


  “不是的,張總,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助理知道張修祺急切的心情,於是加快了語速解釋:“剛才有個快件送到公司,送貨單非常模糊,我拆開後才發現裏麵有兩張小少爺的照片,還有一封信和一張電話卡,信上的字是從報紙上減下來拚湊的,我拍了照片,等一下傳給張總。”


  張修祺心裏咯噔一下,剛才以為找到言言而生出的喜悅已經變成了震驚和惶恐。


  言言被綁架了!


  “馬上把相片傳過來。”


  張修祺結束了通話,沒多久,手機提示音響起,是助理發來的短信。一共三張圖片,兩張是綁匪寄來的照片,言言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但沒有哭,隻是拒絕看鏡頭,倔強地把小臉別過一邊。


  還有一張是勒索信的內容,助理的手機像素很高,照片拍得非常清晰,上麵隻有一句話。


  “想要小孩平安回去,用李梓文來交換。具體步驟,等我電話通知,使用快件裏麵的電話卡。報警的話,一拍兩散!”


  張修祺看完了信上的內容,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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