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牢不可破的信任
沈鳶目送著霍啟的離去，直到看著他的身影隨著陸一起消失在大禮堂的大門後，才轉回了身坐了下來，深深地歎了口氣。
霍啟被調離項目，從某方麵來說，的確讓沈鳶覺得很不安，因為現在，的的確確要全部靠自己了，而現在交流會都根本沒有正式開始。不，大概還有十分鍾就要開始了。
交流會也不是隻持續一天的，在今後的一周內，這些名校的代表人還有學生都將停留在星海，進行各種參觀和交流，會去各種科係裏聽課，和學生甚至是導師交流看法，以評估星海的教學水準。星海將專門騰出一個地方供給他們的住宿，讓這些來自各個國家的人停留在星海，就像外星人一樣。
整整一周，沈鳶要負責的東西有太多太多了，光是想想就很頭大了。沈鳶看著自己最得力的幫手被調離，心裏空落落的，感覺自己好像被懸在了半空之中，底下的救生墊卻忽然被撤走了，撤走救生墊的人還是自己的男朋友。
當聽到是謝淵凡把霍啟調離的時候，沈鳶覺得一點也不出乎自己的意料。謝淵凡一定沒辦法跨過他和霍啟之間的宿怨的，更何況就在幾天之前霍啟還說喜歡沈鳶呢，謝淵凡怎麽會不抓住這個機會趕快把霍啟給趕走呢。雖然謝淵凡這事做得挺不厚道的，但是沈鳶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太生謝淵凡的氣，她驚異於自己竟然沒有在心裏對謝淵凡大發雷霆，指責謝淵凡他不顧大局，就這樣為了泄一己私憤將她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沈鳶當時隻是突然想到，如果謝淵凡能夠成功把霍啟這樣重要的人物調離如此重大的項目，這證明他是不是已經獲得了董事會的肯定呢？如果這樣想，沈鳶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欣喜，如果謝淵凡成功地融入了董事會，起到了謝振可以起到的一半作用，那麽沈鳶覺得自己將由衷為他感到高興。不過這樣想好像有點對不起霍啟。
不知道為什麽，在那個看起來是董事會高層的男人將霍啟帶走的時候，沈鳶反而有那麽奇怪和別扭，因為霍啟在最後，做出了最不符合他個性的事。他問了那個男人“誰”要將他調離，並表示早就預料到是謝淵凡了。如果他早已預料到，為何還要問？正常人下意識應該是問“為什麽”吧。沈鳶覺得，霍啟問這些，是為了讓她聽到那個男人的答案的。
在沈鳶的腦海裏，按照霍啟的性情，他應該會用沉默來應對，如果心中了然是謝淵凡做的手腳，他一樣會不動聲色地接受，然後平靜地跟著那個高層離開。但是他卻不是，他反駁，他質問，他質疑，他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來告訴沈鳶，或者是在告訴那個高層，這可不是他的錯，錯都在謝淵凡。沈鳶覺得自己也許想錯了，但這個念頭讓她怪不舒服的。直覺告訴她凡事必有因，也許霍啟就是這麽打算的呢？
這點讓沈鳶微微有點不安。她看見大禮堂門口，客人們還有星海本校受到邀請的學生們陸陸續續從正門走了進來，在引導人的帶領下走向了自己的位置。沈鳶站了起來，走向後台，她需要監控全場的進展，不能安穩地坐在觀眾席上看他們的匯報什麽的。
沈鳶剛進入後台，就看到從舞台下有一個人影匆匆向她奔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停在了她的身邊。沈鳶看著他，不由自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和董事會說交流會就要開始了，調走了霍啟我還是親自監督一下比較好。”謝淵凡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他們這才放我離開了……你知道星海有多大吧，會議室在星海的北邊，而大禮堂在……”
“東邊。”沈鳶幫謝淵凡說完了這句話，然後指了指身後的椅子，“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吧，看你喘成這樣。”
“嗯。”謝淵凡坐在了沈鳶所指的那把椅子上，沈鳶拿過一瓶礦泉水遞給了謝淵凡，謝淵凡接過了水直接咕嘟咕嘟往嘴裏灌了幾大口，幾秒後便平複了下來。“進展還順利嗎？”
“目前為止沒什麽紕漏。”沈鳶道，“不過我一個人可有點管不過來啊。”
“我這不是來幫你了嗎。”謝淵凡笑著說道，知道沈鳶是在暗指他調離霍啟的事，但是他偷偷注意了一下沈鳶的表情，發現她沒有勃然大怒過的樣子，表現得還算平靜正常，心裏微微放下了一點心。他最希望的，不過就是沈鳶可以理解她。
主持人經過了沈鳶，從後台前往舞台中央，準備宣布國際名校交流會的正式開始。沈鳶衝四個主持人微笑著點點頭以示鼓勵，他們便走入了舞台中央，開始了這一場盛會。沈鳶看著他們說完了開幕詞，開始有序地引導著一個個環節，這才緩緩地在謝淵凡的身邊坐了下來，呼出了一口氣。這總算是開了一個好頭吧？
“等會我們要去藝術中心檢查一下。”沈鳶告訴謝淵凡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微微覺得自己有點把霍啟的工作給扛起來的。如果霍啟還在的話，那麽就是應該由他坐在自己的身邊，對她說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好的。”謝淵凡道，很高興可以和沈鳶一起檢查工作什麽的，“現在我們沒事需要做了嗎？”
“暫時沒有了。”沈鳶用一種極有經驗的口吻對謝淵凡說道，“老老實實地坐這兒看節目就行了，到時間去檢查了我會通知你的。”
謝淵凡偷瞄了沈鳶一眼，覺得她的神情有點嚴肅，便開始猜想她是不是故意這樣的，其實心裏的確在為他調離了霍啟而生氣。
“你不想知道在董事會會議上發生了點什麽嗎？”謝淵凡的語氣裏混雜了些許討好，對著沈鳶說道。
“我等你主動告訴我呢。”沈鳶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果然是生氣了嗎！謝淵凡咽了口口水，心裏哀鳴道。
“呃……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謝淵凡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像沈鳶訴訴苦，還是要將在董事會會議上受到的刁難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不過也許沈鳶真正想聽的恐怕還是有關霍啟的那一段吧。“爭執簡直就是這場會議的基調了，我說每一句話陸圻都要和我對著幹，但是霍啟的情況有點複雜……”
“我相信你。”沈鳶頭都沒轉地就說道。
“我知道……但是……什麽？”謝淵凡連忙解釋道，但突然才意識到剛才沈鳶說的是什麽。他還以為沈鳶說“我不信你”，但仔細想想，沈鳶好像說的是……“我相信你”！？沈鳶相信自己什麽？是相信會議上關於霍啟的情況的確很複雜嗎？自己還什麽都沒說呢，這不是她安慰自己的話吧。
“我隻是很單純地信任你罷了。”沈鳶知道謝淵凡大概有點誤解她的意思了，便補充說明道，“我相信你無論做什麽事都有你的原因，而我會支持你。”
“謝謝。”謝淵凡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沈鳶道謝道，似乎覺得沈鳶能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卻又覺得，這好像是自己一直所期盼的東西，那就是沈鳶無論如何都是相信他的，而不會去相信路人甲乙丙丁的胡話。如果沈鳶是他的妻子，那麽他也希望與沈鳶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信任關係，對對方沒有任何隱瞞，無條件地去相信對方。這讓謝淵凡略微有點小激動。
“雖然我表示相信你，但是這不表示你可以不解釋了。”沈鳶繼續道，眼睛還是望著舞台。她突然清醒了很多，知道了謝淵凡想要什麽，她現在正借著這件事的契機去試著給予謝淵凡他想要的那份信任。這並不難，至少沈鳶嚐試著做到現在並沒有感到太大的難度，而謝淵凡的表現也給予了她肯定，這樣做是好的。
“那是當然。”謝淵凡看著沈鳶一副架勢十足的樣子，連忙說道，“這次董事會會議的議題就是怎樣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沈鳶心底隱隱覺得和自己有關。
“沒錯，也就是說，他們不相信一個新手能辦好這次的國際名校交流會，不斷在你的身上挑刺，然後想出可能發生的隱患，並設計出應對的方案。”謝淵凡無奈地說道，“我看他們真是太無聊了，閑的沒事幹。”
沈鳶幹笑了兩聲。知道整個董事會都針對自己可不是一件什麽舒服的事。“他們的顧慮其實也有道理，我相信你極力為我辯護了。”沈鳶道，緩緩思考著他們這麽做背後的動機，絕對不會像是他們表麵所說的，因為她是個新人就這麽大動幹戈，開個董事會會議來專門討論她。像這種事，其實謝振都已經直接想好了對策了，這不就直接派霍啟來幫助並“監督”沈鳶了嗎。這些難道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都沒有想到嗎。
“那是當然。不過他們一個個老謀深算，幾場來往下來，我也沒爭取到什麽優勢。”謝淵凡感覺自己漸漸愉快了起來，沈鳶認為他為她辯護了，而他的確也這麽做了，這讓他現在對沈鳶匯報董事會情況有一種炫耀自己功績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他也覺得做得的確不錯。雖然當時總覺得處處受製，局勢不利，但現在回想，當時的局勢還是挺平衡的。“他們其實早有預謀了，不好對付。”
“他們？”沈鳶奇怪道，“早有預謀？”
“他們指的是你今早看到和我發生衝突的那個‘陸叔叔’，他叫陸圻，在董事會裏主管財政，權利很大，向來喜歡和我爸對著幹。我和他也見過幾次，接觸不多，但是次次都可以看到他一點也不加掩飾地在工作上反駁我爸。要知道，很少有人敢反駁我爸，更何況是在工作上的事。”謝淵凡立刻將幾個關鍵的人物解釋給沈鳶聽，“還有一個叫周若普，我不知道他在董事會是一個什麽地位，不過他看起來就像個小人物，給人的感覺也不大舒服。他搜集情報的能力貌似很不錯，在會議上就拿出了一份上麵你的資料都一應俱全的材料，看起來已經在會前把你給好好調查了一番了。還有一些也是支持陸圻的，算是陸圻黨派的。”
“相信你也不用孤軍作戰吧。”沈鳶說道，“如果董事會上分黨分派的話，那麽也就一定有占據主要勢力的謝振的黨派，而你是謝振的兒子，當謝振不在的時候，他們自然而然要轉移來支持你了，陸圻應該也占不到什麽便宜。”
“事實上，我發現在董事會上，大多數成員都是偏向陸圻的。”謝淵凡無奈地說道，“而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都是支持我爸的。看來我爸穩固他的勢力是絲毫不需要更多成員的支持，他一個人就足以做到了……這導致了董事會上其實有很多人對他不滿，但是因為知道謝振可以做對星海有利的事，促進星海的繁榮，才一直選擇了‘支持’他，現在輪到了我，他們自然就會動搖了。他們都會偏向那個感覺會對星海更好的那個人，現在這個人毫無疑問不會是我，而是陸圻。他們不了解我，所以不敢貿然地去支持我，而是更謹慎，選擇向來風頭十足，對謝振有很強的抑製力的陸圻。他們這些人雖然偏向陸圻，但是思想還是中立派的，算是保持公平公正吧。”
“難道你就沒有人支持了？”沈鳶歎息了一下問道。她很理解董事會出現這樣的局麵，裏麵的成員一個個都是老謀深算的，不會輕易放下自己的賭注。謝振在的時候，他們就旁觀了那麽久，新出來了一個謝淵凡，怎麽可能輕易讓他們動搖呢。想到這裏，沈鳶有點替謝淵凡擔心，怕自己接下來聽到的是謝淵凡的孤軍奮戰，這也許會讓人有點心酸吧。
“不不……”謝淵凡看出了沈鳶眼中的擔心，立刻說道，“我還有兩個人聲援我呢，一個叫盧先勇，星海的老成員了，一直是支持我爸的，現在就算是換了我上陣，他依然是支持的，在我不了解所有人所有事的情況下在我身邊提點我，起到了引導的作用。還有一個人叫陸，說來也有意思，他是陸圻的哥哥，但是卻站在了我的陣營。他可是個有力的幫手，每次都能嗆住陸圻的刁難，給我省了不少麻煩。對了，你應該見過他的。”
“早上嗎？”沈鳶道，“我沒認真注意。”
“不是，是剛才來調離霍啟的，”謝淵凡道，“就是他。”
“啊……是他。”沈鳶若有所思道，立刻回顧了一下剛才那個來傳達董事會意思的人。他看起來雖然衣冠楚楚的，也很精英的樣子，但是學者氣息更濃，不大像是在董事會裏混的，更像是一個實習生，而且如果他真的是董事會裏舉足輕重的成員，也不會被派來做這種差遣吧，去傳達和通知一些事。但是沈鳶可以從簡單的兩眼就看得出這個陸能力很強，對霍啟說話的態度也淩駕於他之上。雖然沒有擺架子的樣子，但是還是有股超然的氣息，令沈鳶不敢輕視。如果這樣的人是謝淵凡陣營的話，那麽就讓人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