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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桃源舊地飛鴻漫,故人已改昔日顏。

  她曾經是我最親密的故友,你曾經是我人生第一次的相戀,如今一切舊事都成過眼雲煙。人生自是各得各的眼淚。唯有祝願。


  “依依,今天唐總有沒有打電話給你?他說你總不接他的電話。你也太矯情了吧,這麽好的一個男人,你小心矯情過了頭。你可知道,他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呢。”這天,李大嘴氣急敗壞地打來電話質問她。


  “大嘴,不好意思,我真的沒聽到他的電話。再說,我和他也隻是普通朋友,總是一起出去吃飯不太好吧?”


  “普通朋友?喬依依同誌,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人家把你當成準女朋友了好不好?你可給我聽好,這次機會你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唐毅又有錢又帥,哪裏比不上你那類人猿?你不要猴子掰玉米!我警告你!”


  “好了好了,大嘴,你饒了我吧。我實話告訴你說,我有男朋友了。”


  “不會吧?你不是一直還記掛著類人猿嗎?這麽快就另投懷抱了?這不是你的作風吧?”


  “一句兩句和你說不清楚。這個人你也見過,就是那天假麵舞會打著我旗號找你的那個男人。”


  “哦,哦,天呢。我是說感覺你和他關係好像不對哦。不過那小夥子倒是真的挺帥的。不過我建議你再考慮考慮。唐毅多好多穩重的男人。你錯過了肯定會後悔的。”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和帥小夥去吃飯了。”她掛斷電話,幸福地看了小山東一眼。


  她對小山東說:“小山東,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一片大排檔,有一家河南的老鄉菜炒的特別好。唉,好回味啊。”她邊說邊舔了舔嘴唇。


  小山東一下子明白了,她又在懷舊,於是酸酸地說:“隻要你不回味那個公性類人猿就好了。”


  “其實說不懷念是假的,畢竟他是我的初戀。一想起我曾經踩了他重重一腳他那個狼狽相我就想笑。”看到小山東的吃醋的酸樣,她故意逗著小山東。


  “依依,不要再給我開這種玩笑。我希望你從心裏到身體都隻屬於我一個人。你說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這是我的心裏話。”


  看著小山東凝重的目光,她一下子感動的唏裏嘩啦,竟然又是淚盈於睫。


  “葉靜生先生,我,喬依依現在對天發誓,此生此世,包括來生來世,我的心我的身都隻屬於葉靜生先生一個人所有,終極到老。如違此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她鄭重地舉起了右手。


  她以為小山東會向她一樣感動,哪裏知道他卻捧腹大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憤怒了,她是真心實意的,難道他就這麽不放在心上嗎?


  “唉呀,依依,快把我笑死了。我以為,我們的喬大才女對於愛情的山盟海誓一定會別有新意,哪想還是落了俗套。你怎麽不說海枯石爛,永不變心呢?哈哈,哈哈。”


  她氣得臉色發白,“你難道不知道,無論語言如何豐富,世間的愛都是一樣的嗎?”


  小山東看到她生氣了,趕快擁住她,“我和你開玩笑的。依依,不管經曆什麽樣的艱難,我對你的愛永不改變。我一定會娶你做我的新娘的。”


  “經曆什麽樣的艱難?”他們之間還有什麽艱難呢?她的心一下子又掉進了那種恐慌不安,又是那種不祥之感。她顫聲問小山東:“親愛的,我們還有什麽可艱難的呢?你有什麽瞞著她嗎?難道你真的,真的已經結了婚?我是小,小三,對嗎?”


  小山東用一個深深的吻回答了她。那種幸福的眩暈讓她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下了地。看來,她多想了。這麽深愛她的小山東,怎麽會忍心讓她做小三呢?

  遠遠地,她就聞到了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她歡呼著跑向前去,竟然把小山東遠遠的拋到了後麵。


  一小座一小座紅色的帳蓬,一小桌一小桌三三兩兩的人群,沿河排起了長隊。地上四處丟滿了用過的餐巾紙、一次性杯筷、或豎或站的啤酒瓶。那種雜亂再熟悉不過。她飛一樣的衝到那個常去的老攤位前麵,一下子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個人手裏打包的一大堆湯湯水水被她撞灑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哦,”她忙不迭地連聲道歉,趕快蹲下來幫他撿,心裏暗暗嘀咕“一個大男人,打包這麽多,真是婆婆媽媽。”她站起來,把打翻在地的飯盒遞給了那個男人。


  在她抬頭的那一霎那,她怔住了,手裏的盒飯再一次灑落一地。那個人穿著睡衣,趿著拖鞋,蓬頭垢麵,胡子拉碴,但是,燒成灰她也能認出那張大大的嘴巴,那兩隻長長的手臂。“祖一鳴!!!”“依依!”他們同時興奮的大喊。一年多了,沒想到再見祖一鳴竟然是隻有老朋友重逢時的興奮。這得益於小山東,她心裏滿滿當當的都是小山東,類人猿再也勾不起她任何的痙亦或快樂。杜嫣然也許是對的,她以前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愛。對祖一鳴,一直都是當最好的鐵哥們。她和類人猿緊緊的握手,一年不見,他的變化驚人。“依依,你變漂亮了好多,真的。”祖一鳴從上到下打量著她。“哦,你也變了好多,不像原來那個你了。”


  “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倆不要這麽親密好不好?”小山東一下子推開他們緊握的雙手,順勢和她的手緊緊扣在一起。祖一鳴一下子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突然看到老朋友太興奮了。”說罷,把手裏的盒飯一古腦拋到垃圾筒裏,“來,來,來,咱們三個喝一杯。我請客,我請客。”


  祖一鳴亂七八糟點了一大桌菜,叫來一箱啤酒。麵對這麽多以前最愛吃的大排檔小菜,她卻食不下咽。


  因為他們三個人全部沉默著,沒人說一句話。小山東打開一瓶啤酒,骨碌一大杯灌下肚去,接著又倒一杯。祖一鳴凝視著她,呆呆的一句話也不說。她擔心的看著小山東喝水似的灌啤酒,他很少喝啤酒的。


  為了打破沉默,她問祖一鳴:“你在這裏炒菜,嫣然呢?”


  “什麽?”她的聲音顯然讓祖一鳴嚇了一跳。“依依,你問嫣然啊,唉,你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小山東端了一杯酒,走到祖一鳴麵前,說:“類人猿,依依這樣叫你我也可以叫吧?我要好好謝謝你。”“謝謝我?”祖一鳴被他說的摸不著頭腦。


  “是啊,如果沒有你對別的女人投懷送抱,哪有我和依依的今天。”


  “我真的很感謝你,這麽及時的離開她。來,幹了這一杯。”


  祖一鳴被他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說什麽好。


  “喝,既然你想喝,我今天陪你喝到底。”於是,他們扔了酒杯,一人一瓶喝起來。一會功夫,腳下就堆了五六個空酒瓶。


  她趕快勸小山東,“不要喝了,不要喝了,再喝就醉了,”小山東手一揮,“你這女人好煩,是不是心疼你的類人猿了?”


  她隻好回過頭來再勸祖一鳴,“祖一鳴,你別喝了,嫣然還等著你買的飯呢。”


  “男人之間的事隻能用酒來解決,”“來,小山東兄弟,咱繼續喝。不瞞你說,我一直都很後悔失去依依。多好的女人。怎麽辦呢?咱男人有時候就是大腦管不住身體。”


  “依依是不是好女人和你沒關係,不許你再這樣說她”,小山東紅著臉,瞪著祖一鳴吼道。


  看著他們兩個個像好勝的公雞,她又氣又心疼。


  怎麽辦呢?下樣喝下去兩個人非喝倒不行。


  她一氣之下,拿起一瓶啤酒,使勁往桌上一摔,“好,好,好,既然你們兩個人今天存心和我過不去,我就陪你們一起喝罷”,說完,她拿起啤酒瓶一古腦往嘴裏灌,灑了一脖子一身。


  一瓶喝完,她伸手又去拿,發現一箱啤酒早被他們喝光了。“老板,再來一箱啤酒,”她揚起手對老板說。


  當她又打開一瓶啤酒往下灌時,這下輪到小山東和祖一鳴全傻了。


  小山東一把把她手上的酒瓶奪下來,在地上摔的粉碎。“你這女人今天瘋了?有你什麽事?”


  “好,好,葉靜生,沒我什麽事,那你繼續喝,請你也不要管我,你喝你的,我喝我的好吧。”她又拿起一瓶,準備再喝。


  小山東看著她又開始灌水一樣喝啤酒,怒氣衝衝走上前來,甩手就是一巴掌。因為沒的提防,這一巴掌打是她眼冒金星,她氣極了,想都不想就打了回去。


  “葉靜生,你好狠,打了一次還不夠,現在打成習慣了。我告訴你,本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說罷,她捂著臉,轉身就跑。


  “依依,依依,”小山東抱住了她,“對不起,我喝多了。可是我實在不喜歡別的男人這樣看你。一想到你和他過去那段戀情,我就想發瘋。我沒辦法想像,你曾經是他的女朋友。”


  小山東眼睛紅紅的,全是淚水。


  我輕輕地溫柔地擦掉他的眼淚,“小山東,你知道嗎?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我現在心裏眼裏全都是你。我和祖一鳴是有過一段戀情,但我已經想明白了,那不是愛。我對你才是一心一意,刻骨銘心的愛。雖然祖一鳴曾經是我的男朋友,但我的愛人今生今世隻你有一個。”“當然,如果你願意,如果你不會厭煩我,來生來世我的愛人依然隻你有一個。”


  小山東靜靜地抱住了她,她能感覺到他那滾燙的淚水浸濕了她的後背,透入她的心田。


  他們三個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她讓老板收走了桌上的菜,把地上打掃幹淨,又重新點了幾份小菜。


  小山東仍然是一臉敵意地望著祖一鳴。


  “依依,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談談,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小山東馬上敏感了,“類人猿,依依現在可是有夫之婦,不再是你的女朋友,若是是打她的主意你最好繼續免開尊口。”


  祖一鳴不理小山東,繼續說:“其實嫣然一直都很想你。她一直希望你能原諒她,你換了手機,把我們都拉入了黑名單,嫣然有很多次在你們公司門口一直站到天黑,好幾次看著你走出去,躲在綠化帶後麵不敢見你。她怕你當眾不給她臉,甚至當眾把她痛罵一頓。你的性格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她很怕你。”


  “自從你走後這麽長時間,嫣然一直在和我說,她家境不如你,長相不如你,成績不如你,工作不如你。雖然你們一直都是好朋友,但她在你麵前一直都很自卑。”


  “所以你們一起出去,她一定要挑最漂亮的衣服穿,化自己認為最美的妝。”


  “後來,你在圖書館遇到了我,她很羨慕。她一再告訴自己,這是依依的男朋友,我要找到更好的。但是後來,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我,以至於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看到我們在一起聊天,她就恨不得咬上我們幾口,有時候就偷偷地跑進衛生間咬著毛巾哭。”


  “嫣然告訴我,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和你比,如果靠正當競爭,她根本沒有任何勝算。於是,就出現了後來的一樁樁事,全是她一手策劃的。”


  “很多次,她都哭著告訴我,‘祖一鳴,其實你知道不知道?她根本不適合你。她個性好強,很有才氣,但卻飛揚跋扈,對任何人不論男人女人都具有很強的殺傷力。而你類人猿性格平平,沒有什麽銳氣,是那種撒在人群裏立刻被淹滅的人,適合找個平平凡凡的女孩居家過日子,根本不適合她。就僅僅思維而言,你都沒辦法跟上她的飛揚跳躍。’”


  “我也是想了很久,最後不得不承認,嫣然說的很對。其實就是一句話,無論從哪方麵,我根本都配不上你。即使我們真的走在了一起,總有一天,你也會認識到我們的差異性,毅然離開。所以山東兄弟,你放心,依依和我早就沒有了緣份,你才是最適合依依的人。你的氣質學識都不像一個普通白領,總有一天你會做出一番事業的,有依依這樣的女人在你身邊,你想不成功都難。”


  小山東聽他這麽一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類人猿,剛才對不起了。別的話也不多說了,以後我們是朋友了。”


  她歎了口氣,這個世上,如果說還有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那個人一定是杜嫣然。


  祖一鳴繼續說道:“依依,其實嫣然沒有一天不提到你。我們去買菜,她就告訴我,‘祖一鳴,以前依依最討厭和我一起買菜,說我討價還價害得她沒麵子。但是從她那種家庭出來的,哪裏知道生活的艱辛呢。一分錢都來之不易啊。’”


  “我們一起逛街,看到漂亮衣服,她總是說,這件衣服要是依依穿了,不知道有多少性感。”


  “家裏的電器多半舊了,我想換新的,她總是不舍得。每次一說買新的,她就掰著手指,告訴電腦是你們省吃儉用幾個月買來的,電視是你們吃了多少箱泡麵換來的,洗衣機是用了你們倆所有的年終獎買來的……,所以到現在,那些你們用了多年的老家電還在那裏繼續老牛拉破車的工作。我沒辦法,隻好趁著周末,全拉到家電維修部重新修整了一番。”


  “再後來,嫣然懷孕了,哦,我忘記告訴你們了我要做爸爸了。”


  “要做爸爸了?你們坐飛機的速度啊。”祖一鳴拍一拍驚訝的小山東,“你也要加油啊,兄弟。”


  “嫣然懷孕之後,我母親過來照顧她,我嫌房子小,準備重新租個寬敞點的,結果嫣然死活不肯。說這裏有你們倆多年友誼的見證,她一定要在這裏等你回來求你的原諒。”


  “祖一鳴,不要,不要再說了。”


  她的淚水成串成串的落下來。這段時間來,她又何嚐不是掛念著嫣然。


  她們三人酒飽飯足之後,祖一鳴才弱智地想起來,嫣然還沒吃飯。


  他連忙一連串吩咐老板趕快炒幾個菜打包帶走,一邊說“依依,你們一起到我家看看嫣然吧,算我求你了,給她一次給你當麵道歉的機會。”


  她沉思了片刻,直到現在,她還沒準備好如何麵對杜嫣然,於是她默然搖了搖頭。


  “依依,你一向灑脫而善良,你難道要我向你下跪嗎?”說完,他真的要雙膝一彎,真的要跪下了。


  小山東緊張的用手拉住了他,“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給我們家依依下跪,我可不會放過你。”


  祖一鳴又被小山東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給依依下跪又如何得罪你了小山東?”


  “你若是跪下了,我們知道你是謝罪,旁邊的人可不知道。他們會以為你向依依求婚呢。你說你能不能跪?”小山東一本正經地說。


  她和祖一鳴全被小山東引得笑起來。


  這也就默認了,大家一起去看望她那久違的故人,那個讓她又恨又氣又想念的故人杜嫣然。


  當他們一行三人走到仙人小居大門口,望著三樓那一處熟悉的燈光,她忽然後悔了。


  也許真的是近鄉情怯吧,何況她這離鄉又有這麽一段傷心的往事。


  “我想,我還是先回去吧。這麽晚了,打擾你們不太好。”


  小山東看出了她的心思,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依依,不要逃避,有些事情你是必須麵對的。無論你將要麵對什麽,哪怕是再大的苦難,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守著你。”


  她感激地望了望小山東,毅然走上前去,按想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302。


  門開了,她默默數著樓梯階層,心裏卻一陣沒來由的緊張。


  “是她杜嫣然對不起我,為什麽我反倒像個戰犯一樣縮頭縮腦的膽怯呢?”她挺起胸脯,昂首進了那個曾經是屬於她一半的家。


  一進門,她和小山東都驚呆了。


  門前,是堆成一片的拖鞋,皮鞋,布鞋,分不清哪一隻是配哪一個的,全都灰頭土臉地躺在那裏。


  祖一鳴習慣地一脫鞋,直接走了進去,剩下她和小山東愣在那裏不知道換哪雙鞋。


  杜嫣然與祖一鳴一樣,穿著一身睡衣,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拿著一包不知道是什麽零食,在邊吃邊看電視。


  祖一鳴一邊忙著把給杜嫣然帶的飯菜擺在飯桌上,一邊連聲招呼他們進來。


  又一下想起來什麽,“唉,你看我,都忘記你們沒鞋換。就赤腳進來吧,我和嫣然經常都這樣。”


  她大腦迅速跳出祖一鳴第一次來這裏的情景,嫣然拿了一雙自己的拖鞋給他換,而她對他說,“換什麽拖鞋,赤腳進來吧”。


  同樣的話,但說話人的身份卻已經不同了。那時候,這裏是她的家,祖一鳴是客人。現在,這裏是祖一鳴的家,而她她,陰差陽錯成了客人。時過境遷,古人這句話說的太狠太真切。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杜嫣然站了起來,尖聲嗬斥祖一鳴,“讓你去買個飯,買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想餓死我和寶寶你好去找你心愛的她?”


  祖一鳴的臉一下子紅了,“嫣然,你胡說什麽,你看看是誰來了。”


  她蚊子般地從嗓子裏哼出一聲:“嫣然。”


  她一下子很恨自己,做錯事的是她杜嫣然,又不是她,她幹嘛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原可以理直氣壯,放響嗓門的。


  杜嫣然愣在那裏,足足有幾分鍾的時間她都一動不動。


  然後,她丟掉手裏的零食,飛快的朝她撲過來,“依依,依依,依依,我不是在做夢吧?”她趕快用兩隻手接住她,盡量避免碰到她那隆起的腹部,“依依,你終於來看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多後悔不該那樣對你。依依,看在十多年情份上,你就原諒我吧,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對不起你。”杜嫣然真情流露,淚如雨下。一句“我對不起你”讓她再也被控製不住自己的委屈,她的眼淚狂湧而出。


  才僅僅過了一年多,杜嫣然已經全然換了一個人。素麵朝天,衣服胡亂的穿在身上,皺皺巴巴。她突然很懷念那個總是把自己打扮地光鮮照人,走在大街上亂拋媚眼的杜嫣然,那個衣著入時,卻為了一分二分錢和賣菜的大娘大眼瞪小眼吵的麵紅耳赤的杜嫣然。


  “依依,你不要隻顧著自己傷心,人家嫣然可是快做媽咪了,情緒不能激動的哦,”小山東看到她隻顧流淚,小聲提醒她。


  “是啊,嫣然,你要為寶寶著想,不能情緒激動的。依依來看你了,應該高興才是。”


  杜嫣然拉著她的手,緊緊靠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來。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又一遍,然後感慨萬千地說:“以前,我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而你素麵朝天,大大咧咧。現在你變得這樣靚麗,而我卻,唉,不提也罷。不過看得出來你很幸福,找到了一個有品味的男人。你不知道你變得多有氣質,不過你本來就漂亮,隻是不太愛打扮罷了。”


  “對了,依依,你不知道,在我和祖一鳴結婚很長時間以後,他半夜還會直叫你的名字……”,“嫣然,你胡說八道什麽啊,哪裏有的事。”祖一鳴臉刷一下變成了一塊紅布。


  小山東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差點把她的骨頭都捏碎了,她痛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有胡說了?後來,他喊一次,我就用力掐他一次,直到把他掐醒。到後來,他夜裏就換成叫我的名字了。”


  杜嫣然繼續若無其事地說著,好像在講著別人的事。


  她有點坐不住了,拉起小山東說:“嫣然,祖一鳴,我們要走了,太晚了就不打擾你們了。改天我們再來拜訪。”


  “依依,你們怎麽剛來就走啊?你看,我茶都沒倒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改天再來。”小山東客氣地說。


  初見杜嫣然,她很激動,她的眼淚也打動了她。她不能明白的是,好端端她為什麽又會提起她和祖一鳴的往事,讓大家彼此都這麽尷尬。\t

  她和小山東手扣手走在深夜的大街上,八月的杭城,帶著濃鬱香味的桂花已經開遍了大街小巷。


  她感概萬千,萬千感概。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


  “你在想什麽依依?”


  “在想嫣然和祖一鳴啊。你想,原來是多好的兩個人,現在弄成了這副樣子。你不知道,我在圖書館第一次碰到祖一鳴的時候,他有多陽光。而杜嫣然,曾經是我們大學時代最愛打扮也最愛漂亮的女生。你看看現在這個樣子,祖一鳴成了一個居家男人,而杜嫣然成了她自己以前最瞧不起的黃臉婆。婚姻真的那麽可怕嗎?眨眼之間兩個美麗的人就沒了。”


  “依依,祖一鳴很陽光嗎?我怎麽覺得你還是忘記不了他?”


  “小山東你又來了。我隻是就事論事。”


  小山東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依依,你一向聰慧過人,為什麽這時候反而愚笨了呢?你還沒明白問題所在嗎?”


  “問題所在?他們有什麽問題?”


  “祖一鳴和杜嫣然一開始進入的就是一個病態的戀情。祖一鳴心裏愛的是你,可是他又貪戀杜嫣然的肉體,他的情欲選擇了杜嫣然,他的心選擇了你。杜嫣然呢,她的確是癡愛祖一鳴,可是她又深知祖一鳴心裏全部都是你。他們的婚姻是二口鍋,杜嫣然用自己的鍋煎熬祖一鳴,祖一鳴用自己的鍋煎熬自己。他們就這樣互相生火煎熬,直到彼此都遍體鱗傷。”


  “所以,依依,你就不難理解杜嫣然對你的態度了。她的確是想見你,畢竟這麽多年的友情了。可是一見到你,她就想到了祖一鳴對你的不能忘懷,她就又開始把祖一鳴放到自己的鍋裏煎熬。她對你是又愛又恨。”


  “啊,小山東,你什麽時候變成哲學家了?不過你說的的確有這麽點道理。”


  依依頓了頓,“我也時常想,我和祖一鳴的分開是必然的。嫣然說的沒錯,我的個性張揚,祖一鳴卻個性沉悶,即使沒有她的介入,我們最終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是啊,依依,你有沒有聽到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個書生,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書生受此打擊,一病不起。這時,路過一遊方僧人,從懷裏摸出一麵鏡子叫書生看。書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人,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過去,挖個坑,小心翼翼把屍體掩埋了。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隻為還你一個情。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現在的丈夫。書生大悟。依依,祖一鳴就是前世給了你一件衣服的人。而我就是那個最終給了你安息的人。”


  依依把頭輕輕地埋在小山東懷裏,一陣輕輕的風吹過,把她滿頭的青絲散亂了小山東一臉。


  她依舊有些感慨地對小山東說:“我相信我從奈何橋走過的那一天,我一定沒喝那碗孟婆湯。所以,今生今世,我才記住了,前世,是你埋了我。”


  一對戀人甜蜜地手拉著手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空氣裏散落著濃濃的花香。


  與前世埋過你的愛人,攜手在這夜色濃鬱的大街上,這該是今生最完美的一種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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