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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掌撥清波(1)

  華錦半是震驚半是羨慕盯著經緯半晌沒說話,心底卻在默默嘆息,年輕就是好,初生牛犢不怕虎。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晰的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老了,習慣了千萬年間千篇一律的生活,他失去了野心和希望。其實菁未說會帶上他,他開心的覺得那很好,但如果不帶,他也沒所謂。他的內心並不想走,此境的靈氣濃郁對他的修鍊很有幫助。他一直不熱衷神州榜的挑戰也是這個緣故,化形后就意味著要離開。他原以為菁未也會像他一樣,渴望在此地立足生根發芽開枝散葉。可她居然把他認定的這片家園當作一個跳板!想到這裡,他很生氣,非常生氣!

  「不……」他下意識想拒絕,但菁未身上有著他熟悉的久違的氣息,他害怕一旦某些話說出口,彼此會越走越遠,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不會重逢,他不敢賭,只能含糊其辭,「我考慮一下。」

  半晌無言,華錦終是艱難的開口道,「菁未,你就不能留下嗎?」生怕她沒聽到,又忍不住繼續追問,「就算是為了我留下,可以嗎?留下很容易,離開卻很難。動物的本能不都是趨利避害,選擇容易走的康庄大道么?你為何偏要擠那充滿變數的獨木橋?」如若留下,我必能保你一世平安。

  菁未,我多希望你能把一切都想起,但又害怕你想起,至少現在的你是無憂無慮的。

  華錦等了半天,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轉身發現菁未不知何時早已走遠。

  夜深露寒,萬籟俱寂,菁未卻徹夜輾轉難眠,華錦臨走時的話還回想在耳邊:」菁未,你就不能留下嗎?「其實她聽到了,但她自己也沒有答案。孑然一身的她,離開或者留下又有什麼不同嗎?為什麼要留下,又為什麼要離開?她困惑了。

  此時,第二個挑戰者已經身手矯健的飛上了擂台,有了鵝霸氣的前車之鑒,他並沒有給菁未反應的時間,腳步不停直接開打,這是編號71的奇藝,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舞得密不透風,如同一個行走的龍捲風。菁未閉上眼睛高高躍起,只聽」叮「的一聲,劍陣破了。一招,又是一招!觀眾席上的眾人紛紛不淡定了。

  菁未淡淡的揚唇,」你輸了!「這劍法看似精妙絕倫,她卻反其道而行之,憑藉聞聲識劍方能破除幻影,一招制勝。

  趁著第三個挑戰者上台的間隙,她分神看了一眼炎居,只見炎居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她,神情有些受傷。菁未坦坦蕩蕩的回視,她突然笑了,如雨後晴空,如風光霽月。她確實一直對炎居隱藏了實力。她想離開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並不後悔瞞著他。離別很傷人,尤其是自己一旦對上他的那雙如麋鹿般清澈的眼睛,如果他不顧一切的挽留她,她怕自己會心軟。

  當年那一夜和華錦長談的結果,菁未第一次對自己此生的意義感到了巨大的迷茫。如果連華錦也不能出去的話,難道她這一生都要被困在這裡?不,想想就覺得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她不明白為何它們統統都不喜歡她,她在這感到很壓抑卻無處可逃。她一連很多天都魂不守舍,華錦也沒有再找她。

  那些日子她茶飯不思,常常跑到偏僻的角落整日整夜的發獃。直到炎居再次出現,直接帶菁未去了一個新布置的兩層小木塔里,一本正經道,「聽說你叫菁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喜歡嗎?」

  菁未愣住了,家?多久不敢想起這個溫暖的詞了。想到生活在21世紀的家人們一直在盼望她回家,但她恐怕要讓他們永遠失望了。一念至此,淚如泉湧。

  炎居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目光溫柔,眼中有著寵溺:「菁未,這是你的第二個家。」菁未哭的更厲害了。

  炎居從來沒有見過動物落淚,一時間更是手足無措將她摁在自己的小身子上,「不哭不哭,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菁未肆無忌憚的哭著,一串一串晶瑩的淚珠從眼中無聲滑落,彷彿要把這些天受的委屈全部都發泄出來。窗外不知何時,已下起了傾盆大雨。

  炎居一直默默陪著她,看她情緒平復下來后才悄悄關上門離開,將獨處的空間留給她。菁未好奇的走進自己的小房子,發現裡面別有洞天,這並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木塔,而是像某個……法器?她剛想問清楚,卻發現炎居已失去了蹤影。

  這些天在綠洲到處晃悠的菁未,終於忍不住轉身朝著不遠處的身影說道,「我已經好很多了,你們不必如此……」它們不露痕迹的保護,以為她看不出來么?這段日子,炎居安排的藥品補品不要錢似的往她跟前送,想到炎居的體貼,心裡暖暖的,「是不是小公子讓你來的?」她的內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一般的打架已不在話下。只除了那處腿傷,不知為何總是不見好轉?

  蕭武和蕭陸面面相覷,自認為做的隱蔽,沒想到它們居然被發現了?不過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是他們自己過來的,關炎居什麼事?

  菁未循循善誘道,「你們跟著我這幾天,可見我吃過虧?」

  蕭武想了想搖了搖頭,跟著她這段時間裡,確實從沒看到她再吃過虧。

  菁未總結道,「所以,你們不用再跟著我了,該幹嘛就幹嘛。」

  蕭陸敏感的抓住了不對勁的地方,「難道不是你借著我們兩尊大神狐假虎威,才沒人敢上前?」

  「撲哧」一聲從頭頂傳來,菁未抬頭就看到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正是她熟悉的炎居。他和一個農夫打扮的高大男子站在一起,男子雖然看著隨和不羈,但自有隱隱的威嚴散發出來。這是她第一次看清境主的模樣,她卻沒有感到畏懼或者陌生。

  炎居一臉期待的開口,「義父,我能把這隻叫菁未的玄鳥帶回去和我作伴嗎?」

  夸父彎下腰諄諄教誨,「她並不是一隻普通的玄鳥,她是三足金烏,你要尊重她,得到她的同意才能將她帶回。」

  玄鳥?三足金烏?是她?菁未恍然大悟,之前懷疑自己個頭如此弱小是營養不良,有鵝還對嘲笑過她全身上下可愛之處,就只剩那雙風騷的傷殘的紅爪子了。敢情她並不是一隻鵝,是一隻烏鴉。怪不得大家都喜歡欺負她,原來真的是應了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炎居一臉雀躍的望著她,眼中盛放的晶亮光芒幾乎讓人不忍拒絕,「那麼,菁未,你願意嗎?」

  她知道有著炎居的保護,她這一路會走得順暢很多,可她無意做籠中鳥,無意做所謂的契約獸。就在此時,她瞬間明白了即將要走的是自己闖出來的路,一條充滿荊棘坎坷的路,這條路的盡頭一定會是自由。魯迅不是說過么,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她很想對炎居真誠的說:謝謝小公子厚愛,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可話到嘴邊卻發出難聽的喳喳聲,她自己都覺得刺耳至極。

  夸父卻聽懂了她想表達的意思,對著炎居輕輕搖頭,「她說謝謝你的厚愛,可她不願意。」

  「聽到沒有,她說不願意!」原來蕭武蕭陸兩人還沒離開,作壁上觀的冷嘲,「你以為你是誰啊,居然也敢妄想將她豢養!」

  炎居那一瞬間的失望和受傷是那麼的顯而易見,急忙爭辯道,「我沒有,我只是想把她帶身邊,不是你們以為的寵物、坐騎或者契約關係。」他性子很冷,人生中第一次誠心誠意想對一個動物好,誰知道人家卻不領情。他又將隨身攜帶的小碗遞了過來,一枚仙靈果呈現在眼前,沒有上次那顆的品質。他低聲說,「之前的事情是我疏忽大意讓它們轉了空子,對不起,害你受委屈了。這顆當作賠罪。」

  她怔怔望著那顆鮮紅的果實,心底的悲傷逆流而上,幾乎要哭出來,「炎居,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菁未何德何能,得你如此這般相待?你並沒有欠我什麼,何需低聲下氣的道歉賠罪?」

  炎居看她久久沒有動作,有些惶恐踟躕道,「你為何不接,是不肯原諒我嗎?」

  「不是。」菁未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仙靈果於我,有些大材小用了。」

  「咦,你還未化形,就會說人語了?」炎居表示很驚訝且驚喜,「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我本來就是人,偶然出了意外才變成了這鳥樣,還是一隻飛不起來的笨鳥。」菁未沒好氣的嗆回去。

  炎居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難道你是傳說中的鳥人?」

  這時,夸父開口了,「菁未,炎居的建議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你的顧慮無非就是不想被束縛,我以神農境主的名義向你保證,炎居這一生絕對不會做任何限制你自由的事情。」

  炎居也眼巴巴望著她,滿心都是期待,「菁未,答應我可好?」

  「好。」菁未和小小的人兒擊掌為誓,定下了諾言,「你若不離,我必不棄。」

  蕭武和蕭陸撇了撇嘴,又多了個麻煩的羈絆,真想看看蕭肆的冰塊臉龜裂的樣子!

  炎居望著高台上翩然而立的菁未,十年後的她依舊是那麼瘦弱彷彿風一吹就倒,但她的脊背挺的那麼直,帶著倔強的堅持。當年他呵護的那棵脆弱的小草,終於也茁壯成長為蒼天大樹,蛻化為人中龍鳳。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忍不住想要為她遮風擋雨,他也隱約知道她絕非池中之物,從未刻意禁錮過她,竭盡全力滿足她一切要求。他們同吃同住形影不離一年,相識相交相伴相惜九年。

  但此時此刻,他無比震驚於十年的情誼,她依舊沒有完全信任他,受傷於她竟然會不信任他。十年間,她都沒有露出過高深的靈力修為。直到三年前的某天,他模糊的感覺到菁未身上隱藏的氣息,她才平靜表示自己最近在煉體築基,一入築基,仙凡永別。他由衷為她高興,她卻神色淡淡,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問她何時開始修鍊,拜誰為師?她一反常態的板著臉不言不語,她何曾如此怠慢於他?如同一盆冰水從天而降,他的熱情瞬間被澆滅,倉促摔門而去。她終於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秘密,不再需要他。

  修鍊一途無比博大高深,又充滿孤獨寂寞,即使同一個功法心得,由於修道之人的資質悟性心性體力的區別,往往也會得到千萬種結果。修道者往往修到某個層級才會接觸到下一個境界,就炎居所知的境界等級有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人仙、地仙,再往上他就不清楚了。

  築基之後需要將靈力凝練成丹,金丹的丹火自發淬鍊化為元嬰,元嬰長大后和魂魄融合晉陞為元神,元神可出竅分離肉體,靈肉合一時能禁受住雷劫便可成為人仙,人仙未悟大道,無法飛升天界只能留在凡界。地仙能悟得一絲天道但也止步於有小成,是歸天庭管轄可隨時行走天界而住所在人間的仙人。

  炎居以五千歲的年齡渡劫成功,修鍊到了人仙,擁有漫長的壽命和百病不侵的體魄。可處於人仙巔峰的他已經卡在這一關百年之久,無論如何冥思苦想都不能進一步悟道,進入地仙的等級。

  如此看來,當時菁未愣頭愣腦的呆坐在桌旁,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就是分神期靈魂出竅的表現啊,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恍然大悟后,他突然又倒吸一口涼氣,連他當年都用了三千年才從築基入門修鍊到分神期,再花了兩千年渡劫,又花了一千年修鍊到人仙巔峰,如果……三年前,她就已經是分神期,那豈不是意味著她花了七年的時間做成了他用了三千年做成的事?那她的天賦和實力又是何等恐怖的逆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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