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3】宴席
“青嵐。”
被陰日之光斜照的後殿上,沉思片刻的蕭石竹,對身邊的青嵐招了招手。
青嵐過來後,就俯身下來,附耳過去。
緊接著,蕭石竹就在青嵐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什麽。
除了青嵐,鬼母和辰若是什麽都沒有聽見。
也不知道,蕭石竹跟青嵐說什麽了。自然也沒有多問。
而青嵐待到蕭石竹說完之後,應了一聲,就走出大殿去了。
青嵐走後,喝了口茶的蕭石竹忽然張大了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在哈欠聲出口回蕩在後殿上之時,有些疲倦神色,漸漸地浮現在了蕭石竹的臉上。
“睡一會吧,昨夜你可是看了一晚上的奏本的。”鬼母說著此話站起身來,把蕭石竹也從寶座上,拉了起來。
而辰若先行一步,朝著殿外去了。
鬼母和蕭石竹,也隨之默不作聲的出了大殿,跟著辰若向著偏殿而去。
這後殿邊的偏殿上,也早已設了下床榻和被褥,專供蕭石竹和鬼母下朝後在此休息用的。
有時候朝會後他們也會在這裏,眯一下,休息休息。
先行一步進入了偏殿的辰若,進去就走到了深處的床榻前,整理了整理被褥後,又折身走到一旁,把床榻前方左右地上的香爐裏的熏陸香點燃。
蕭石竹和鬼母走了進來,辰若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和其他幾個宮女,一起站在了偏殿外遠離大門的地方,順便也讓衛兵把大門關上後,讓衛兵們也和她們一起,站到遠離大門的地方去。
偏殿裏青煙嫋嫋,熏陸香中散發出的甜絲絲的氣息,令蕭石竹吸了一口氣,睡意更濃了,才脫下玄袍就又連連打了兩個哈欠。
再做到床沿邊把鞋一蹬,長劍立在了床邊的他,就立馬躺倒了床上去,又打了個哈欠。
跟在蕭石竹身後的鬼母把他丟在地上的玄袍撿起來掛起,在把蕭石竹的鞋子放好,這才褪去衣衫,放下了帷幔,這才躺倒蕭石竹身邊,同時拉過被子,給蕭石竹蓋上。
動作雖然盡量很輕,但半睡半醒,已經把雙眼都慢慢闔起來的蕭石竹,又忽然睜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緊盯著半空。
“快睡吧,養養神。”鬼母輕聲細語的說著,給蕭石竹掖了掖被子。
蕭石竹不言不語,沉思片刻後,問道:“你說長琴今晚能把晚宴安排得很奢靡嗎?”。
說實話,蕭石竹可是最能虧待自己的冥王了。他自從當了九幽王後,就沒有怎麽奢靡過。就算是遇到重大節日,會宴群臣時,也不至於說鋪張浪費,跟談不上奢靡。隻是用材和器皿都豪華一些而已。
這九幽國是一個不斷要建設發展的鬼國,處處用錢,能不浪費的地方,蕭石竹是絕不浪費的。
這些是為了宴請青丘狐王,也隻不過做做樣子,並不是真正的要奢靡無度。無非是做做樣子,讓青丘狐王誤以為是他已經占著暫時的和平,昏頭昏腦了而已。
正是因為是假裝的,蕭石竹這才忽然有些擔心,長琴這個負責人,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畢竟假的就是假的。
“這方案你我都看過了,不是沒問題嗎?”鬼母側身躺著,注視著蕭石竹的側臉,繼續輕聲細語的說到:“平心而論,長琴在這方麵的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蕭石竹想了想,也覺得真的是這樣,反正已經交給了長琴去全權負責了,他也就不操心了。
於是閉上雙眼,繼續養神
城南,一處在九幽國幾個各部各司的衙門環繞下,有一處僻靜的大院。
這座青磚圍牆圍住的大院幽深,層層小院連在一起,又很寧靜。
院中也是地勢平坦開闊,蒔花種樹,疊石壘池點綴其間。行走院內,可以不費跋涉之勞而得山林之趣。
草木山水,小橋流水,無不是晨昏四季,都各有不同的情趣。
這裏本來是蕭石竹的別宮,入主玉闕後,他又一次沒有來過。索性把這裏,做成了接待外賓所用的地方,以供各國來使入京後居住。
隻是這各國迫於北陰朝的壓力,或是看不起蕭石竹,很少有和九幽國往來的。這院中,也沒有接待過多少外賓來使。
現如今,長琴把這裏安排成為了青丘狐王的住所。
滿院的安魂木下,原本幽深寧靜的小院裏今日熱鬧了起來。
青丘狐王所有帶來的鬼官鬼吏和衛士,都給安排了進去。
而青丘狐王,被長琴安排在大院的正屋裏居住。
說是正屋,因為過去是蕭石竹的行宮別苑的關係,卻也是雄偉壯觀。
整個正屋坐北朝南,黃玉瓦的歇山頂,前出廊。而裝飾也是考究又華麗,周圍有水晶石欄杆圍繞,雕有麒麟、獅子和梅、葵、蓮等紋飾。其屋頂正脊上鑲嵌著上成的蛟龍龍珠,陰日之光下五彩斑斕,珠光寶氣迸射而出。
長琴把青丘狐王送到此地,在屋內小桌了一會後,就起身告辭。
他還有晚宴需要準備,不得不走了。不過臨走之前,他悄悄地告訴了青丘狐王,這裏安排的大半數鬼吏,其實都隸屬於九幽國的都城禁軍,讓青丘狐王要說什麽悄悄話,切勿高聲宣揚,最好能有個人把把風最好了,以免被這些禁軍聽了去。
青丘狐王自然是對長琴倍感感激,還讓狐十鬥,親自把長琴,送到了院門口。
“狐十鬥大人請回吧。”站在門口的長琴對狐十鬥行了一禮,道:“傍晚我會來親自迎接各位入宮赴宴,各位請好好休息。”。
狐十鬥還了一禮,目送著長琴登上大力山鬼扛著的冥轎,漸行漸遠後,才緩緩轉身回了院中。
轎子裏的長琴,不言不語,閉目養神了起來。
而大力山鬼們扛著轎子一路向北,走街串巷後,把長琴送到了宮門口,才落了轎。
“大人。”扛著轎子的大力山鬼,對著轎內的長琴說到:“我們到宮門了。”。
轎內的長琴才緩緩睜開眼,走下轎子,一整衣袍,掏出了入宮腰牌,給衛兵們看了看。又打發了轎夫們回家後,收了衛兵遞還的腰牌,進宮而去。
才走進宮中的長琴,就見到幾個官吏圍了過來。
這些都是他長琴手下的官吏,隸屬於他掌管的掌邦禮的春宮。
“宗伯大人,這次的宴席可有點過了啊。”為首的那個鬼官,是一個天生就擅長理財和守財的錢櫃鬼,長得白白胖胖的,大油肚一直挺著,迎了上來就對長琴說到:“這次的開銷,可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宴會還要大,花費的錢財物力更多。”。
這語氣之中多有埋怨,一聽就能聽得出來。而且此鬼,還迫不及待的翻開了手中的厚厚賬本,也要給長琴看看。
“行了,賬本我暫時不看了,主公事後會給我們補上的。”長琴眼疾手快,伸手一攔,阻止了手下這個鬼吏繼續翻賬本的舉動,說到:“你隻要負責把賬目都記錄明白了,務必讓每一筆賬都清清楚楚的就行。”。
“可這樣一個吃法,主公都已經開始過上奢靡的生活了。如此鋪張浪費,一年的財政收入,也經不住吃上幾頓這麽奢華的宴會啊。”那個錢櫃鬼還是不依不饒,繼續對長琴說到:“這宴會縮減縮減不行嗎?”。
“不行。”長琴斬釘截鐵的給了他一個回答,帶著其他的鬼吏向前走去。
這長琴也根本不怕賬本上出現赤字,蕭石竹已經說了,宴會結束,就讓青嵐過來對對賬。然後,開銷大部分都從蕭石竹自己存的私庫裏出資,絕不會讓長琴的部門自己全部掏腰包的。
不過見那個鬼官如此擔心蕭石竹昏庸,從此迷戀上奢靡的生活,長琴暗暗覺得,這場戲還是演出得很成功的。
自己人都有了一種蕭石竹開始昏庸,隻知道享受了的感覺了。青丘狐王要是見了這頓宴席,八成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長琴想到此,邊走邊對跟在身邊的諸鬼問到:“今晚的編鍾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都是古神時代的編鍾。禮樂樂官們,已都做好了準備,可以整晚彈奏仙樂數百曲,絕無重複。”。
“酒水呢?”。
“昆侖殤,般若湯,都是千年的陳釀,都已經準備好了。另外還有準備了不少的冷泉漿和地洞釀。”。
那個錢櫃鬼聽到此,歎息著搖了搖頭。
掌管著賬本和賬目的他,知道這些酒雖然不要花錢買,都是古神時代,就存在這玉闕宮裏的。可都是價值連城之物,千年萬年之陳釀,數不勝數,這樣都一口氣拿出來大吃大喝了,可不是鋪張浪費嗎?
長琴聽到了他的歎息聲,並未多說,假裝不知,隻是滿意地點頭一下後,對身邊其他官吏問到:“餐具和酒具,都要用古神時代留下的鎏金或是玉髓的,筷子得要兕角的,勺子必須用金銀質的。”。
“都按你的吩咐,就是這樣安排的。”其他幾個鬼吏鬼官中,負責這些的那個鬼吏趕忙說到:“也都登記造冊了,宴席後會對照冊子回收入庫的。”。
“嗯。”長琴沒有再多說什麽,既然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開席吧。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過天權殿一旁,一處高台前。
這個高台高有十多丈,四四方方,台上平坦寬闊,寬有百丈,正中處有五丈高樓,外圓內方,十六道雙開大門,麵向四周;上覆三層重簷屋頂。恢弘壯麗的樓外四周,可容下一百多張案幾。是九幽國一個宴請外賓,召開國宴的地方。
石台下方南麵有一對十五丈高的玉石石闕,四周溪水環繞。
整個石台,以及頂上的高樓都是古神時代就已經建好的。之後雖然多有修繕,可是模樣樣式基本都沒有改變。
隻是年代久遠,當年古神製造這麽一個高台做什麽用,已經無從知曉了。
反正現如今,蕭石竹用他來做宴會所用。
今天這高台附近更是熱鬧,宮人宮女們,忙著給登頂的玉階,鋪上紅毯。忙著給高台上下張燈結彩。
禮樂樂師樂官們,已經在把樂器往上麵高樓裏搬,為今晚的奏樂,做著最後的準備。
長琴在高台前的石闕前停下後,打發了其他的官員各自去忙各自的去了,獨留下了還是憂心忡忡的錢櫃鬼。
待到其他官員離去後,長琴把這個錢櫃鬼叫到了一旁,道:“老錢,你是不是覺得主公這一頓宴席,就算是開始了享受的奢靡之路了?”。
那個姓錢的錢櫃鬼,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哼了一哼後,道:“可不是嗎?主公之前是多麽節儉的冥王。不是說不給他享受,他一大王,該有的享受是可以的。可是,他也不能向著窮奢極欲的方向越滑越遠吧?”。
長琴聽完,淡淡一笑。
手下有這樣的官吏,他倍感自豪。有這樣不畏強權,也在發現蕭石竹問題,就立馬提出的官吏,長琴也覺得驕傲,又長臉。
“不行,我得給大王上個奏折,就此事給他一個警示。”頓了頓聲,撈錢那個錢櫃鬼不假思索的說到:“任何的亡國,不都是先從鋪張浪費開始的嗎?咱們尋常人家不也有句話叫,金山銀山也會敗光嗎?我們做臣子的,可不能看著大王這樣敗家。不就是來個青丘狐王嗎?他至於這麽為了麵子就鋪張浪費嗎?”。
長琴一時間也不能給錢櫃鬼老錢,說明白這其中緣由。也不能告訴他,這些都沒有花國庫一分錢,最終都是蕭石竹自己會補上的。
也隻好任由著老錢上這本奏本了。
於是也是歎息一聲,道:“我看啊,這奏本你要寫也可以,但能不能高高興興的過了今天。過了今天,你再把這奏本寫了,再遞上去也不遲。”。
頓了一頓,長琴又補充說到:“現在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咱們就先幫著大王把這個麵子工程給完成了。之後,你這奏本再上了,也算是亡羊補牢,未為晚也,不是嗎?”。
老錢皺緊了眉頭,思索了片刻後,有些無奈的答到:“也隻能這樣了,還能怎麽辦?”。
說著,把雙手一攤。
【熏陸香——《南方草木狀》記載:熏陸,出大秦國,其木生於海邊沙上,盛夏木膠流出。沙中夷人取之賣與賈客。即大秦國的海邊有枝葉如同古鬆的大樹,生長在沙地,盛夏的時候,樹上流出樹脂,流溢在沙上,就可以采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