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調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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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山南部,城外十裏處有一座亭子,屹立在翠竹之間,官道之旁。
這座亭子用石塊砌築,簡潔古樸,堅實中又透著粗獷的風貌。亭子頂四層重簷,鏤刻精致的鬥拱、月梁、和雀替、角梁縱橫交錯。
在亭中的狐清平負手而立,目視著亭外官道向南方延伸而去,一直延伸到他目視不到的遠方。
官道上的車轍,依舊還是那麽的清晰。
那是才走了沒多久的長琴等九幽國鬼們,留下來的痕跡。
因為車上滿載著禮品,留在了地上的車轍也不淺。
一言不發的狐清平,始終沒有收回遠眺的目光。他看向的方向,正是長琴離去的地方。
身後不遠處,亭中圓桌邊,青丘狐王正坐在桌邊,慢悠悠的喝著茶。
他是長琴走後才來的,到此地似乎就是為了喝口茶。
那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美茶具;青瓷的蓋罐和紫砂龍蛋壺,靈狐紋的爵杯等等喝茶的茶具,一一俱全。
後在一旁的宮奴,正在角落裏用清瓷胎的風爐和紫砂水銚,給青丘狐王烹煮著熱茶。
悠哉悠哉細細品茶的青丘狐王,麵露愜意。
見兒子一言不發後,問到:“怎麽,想不明白?”。
不遠處背對著他的狐清平,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本來,昨日他都要拉攏長琴了,但卻臨時被青丘狐王派人傳令終止。
之後,狐清平就一直費解不已,至今依舊如此。
而且今早青丘狐王又忽然讓狐清平,交給了長琴一封信。
就是幾個時辰之前,狐清平在驛館交給了長琴的那一封。
據說,這封要長琴帶給遠在九幽國國都狐嵐的密信中,有著要狐嵐暗中行動,幫助長琴複國的命令。
其實,狐清平知道那信裏根本沒有這些,隻是一些青丘狐王對狐嵐的簡單問候。
問題就在於這裏,讓狐清平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於此。
見兒子點頭後,青丘狐王揚起嘴角輕輕一笑,道:“你啊,還是太年輕了,總是沉不住氣。”。
狐清平不言不語,繼續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南方。
“你不知道那信紙的獨特,它是雙層的,中間夾著曬幹了的青丘草。”抿了一口茶的青丘狐王,放下了手中茶盞。
那個鬼奴趕忙過來,給他把水續上。
不遠處的狐清平聞言一怔;他當然知道什麽是青丘草。那是一種,青丘山上的野草。曬幹之後隻能折一次,如果有第二次折疊,這種曬幹的野草就會很快化為齏粉。
想到此的狐清平,轉身過來,又不可思議的目光又看向了正在悠閑的品茶的青丘狐王。
他覺得這是青丘狐王對長琴的有一次試探,就是要看看,這長琴路上會不會打開那封信偷看。
一旦偷看了再折起來,信紙夾層裏的青丘草就會在再把密信,折疊起來後化為粉末。
如此一來,狐嵐拿到了密信的時候就會知道。
可這有什麽意義,狐清平一時間想不明白。
“其實這算是最後的試探吧,我已經修書給你叔叔了,要他拿到信件的時候裏麵的青丘草化為了粉末,那就沒必要用長琴。”青丘狐王抬眼一看,見兒子狐清平,眼中多了幾分費解後,對兒子招了招手又緩緩道:“而且如果長琴真的翻看了,說明他之前的一切表現都很可能是裝的,而九幽國已經知道了我們一切的所作所為。”。
走過來坐下的狐清平,驚呼道:“不可能知道吧?”。
他覺得自己的鬼國,背著九幽國所做的一切都是暗地裏進行的,而且一切正常,連就在九幽國的狐嵐,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狐清平不相信那些事情,都已經暴露了。
接過宮奴遞來茶盞的狐清平,暗暗想到:更何況以九幽國的強大,要是真的發現了青丘狐國背地裏的小動作,還會這麽默不作聲嗎?
“一直有個傳聞,九幽國存在一個神秘的探子組織,遍布十洲六海各地,是蕭石竹很早的時候就逐漸的了。其中的成員多是過去各鬼國販賣的鬼奴和已經消亡了的墨家教徒。”放下了茶盞的青丘狐王,打發那宮奴先離開石亭後,才又對兒子說到:“據說這些鬼能力強大,擅長於潛伏和潛行,收集情報也擅長於暗殺,敵後的滲透和破壞。雖然這一切一直都是傳聞,九幽國自己都多次否認,國內根本沒有這麽一個組織,但是我總覺得這個傳聞不是空穴來風。”。
石亭外冷風呼嘯,天空中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來。
密集的雨滴有如濃密的牛毛,從天而降後濕潤著雨霧下的土地。
石亭的石階,很快就被密集的雨水打濕。
翹起深處,如展翅高飛燕子的翹角上,也在緩緩滴水。
啪嗒啪嗒的聲響中,狐清平喝完了茶盞裏的熱茶,提起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蓄水起來。
嘩啦啦的落水聲,在茶盞中回響。看著杯中旋轉回蕩的茶水漣漪,狐清平不以為意的道:“那隻是傳聞;說不定就是九幽國自己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故弄玄虛又能唬住他鬼,九幽國和蕭石竹不就正是擅長此道嗎?”。
說話間,眼中充滿了不屑。
“話是沒錯,但穩妥一些沒大錯的。”青丘狐王也拿不準,這個傳說中的九幽國探子組織,倒底存不存在。
不過他還是決定穩重一些,並且以此來試探長琴的同時,側麵的證明九幽國倒底掌握了青丘狐國的多少情況。
如果長琴真的拆看了那封密信,那麽不僅長琴這個人魂不能用了,而且青丘狐國的攻勢隻怕不能等到雨季過後的。
到時候青丘狐國得趁著雨季未期開始發動進攻,提前打九幽國一個措手不及。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青丘狐王就要取消去九幽國的計劃。
相比起來,青丘狐王這個老狐狸確實比狐清平這個小狐狸,要更是老謀深算。
那狐清平這隻小狐狸,哪裏想得到一份密信和一個隨著密信離開的謊言背後,會有這麽多的陰謀?
隻可惜選錯了對手,他這隻老狐狸的對手是更凶殘的蕭石竹。
狐清平還是有些費解,他想不到父親青丘狐王的良苦用心;隻不過既然青丘狐王已經這麽做了,狐清平自然也沒有什麽可說的,更想不到給予什麽建議,隻好收起費解,靜下心來,慢慢悠悠的品著熱茶.……
這明明是白天的東瀛洲南部地區,卻因為烏雲密布遮住了陰日而昏暗無光。
整個南部諸郡,都籠罩在雨霧和冷風之中。
陰霾之下,總有無邊無際的壓抑填充著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
那隨風而落的密集雨滴,如斷線玉珠把壓抑、沉悶的氣氛和寒冷,帶向了潮濕陰暗的大地。
雨滴落地後,在地上積水裏不斷帶起了陣陣漣漪。
而姑射神女騎著一隻八角白鹿,在雨中疾行向前。跟在她身邊的,是提著雙錘的朱亥和蕭石竹身邊的老臣胡回。
自從林聰調回了玉闕城後,胡回在東夷洲待了一段時間後,就被鬼母調去了六天洲秘密公幹。近來才把胡回秘密召回東夷洲,可又隨之跟著姑射神女一路北上,趕往了東瀛洲。
跟在這三個老鬼的身後,是東夷洲中緊急調撥集合的五萬大軍,各個全副武裝。
這支部隊會秘密安排到了東瀛洲中,九幽國國土的北境地區,也就是狻猊山一帶地區。
蕭石竹已經在為雨季過後的戰爭做著準備。
千挑萬選,他還是覺得調任到狻猊山一帶的將領,一定要是能攻擅守的鬼將。
九幽國雖然鬼將不少,可選之人也很多,但是地大物博,很多地方也需要這樣的鬼將。選來選去,蕭石竹覺得就是就近調兵派將的好。
姑射神女的領導力和進攻衝鋒,無懈可擊。
朱亥的防守能力和驍勇善戰,聞名天下。
至於胡回,他除了冷靜和沉著,非常適合做個謀士之外,還有著極強的情報能力,預判能力和對九幽國的忠心。
有他給姑射神女做參軍,蕭石竹放心。
而且狻猊山是九幽國日後爭霸東瀛洲北部地區的戰略要地之一,戰略地位尤其重要,扼守著進入北部地區的交通咽喉,需要交給一個老沉持重的鬼臣來把守。
胡回是蕭石竹的不二人選。
正好如今東夷洲已經安定下來,各地鬼民歸順,所有的各行各業和秩序得到了恢複,洲內安定太平,又有羽榮和大頭他們,蕭石竹正好可以把胡回調出來。
同時把學府才畢業的小鬼,調往東夷洲去鍛煉和曆練曆練。
此時此刻,大軍在暴雨中沿著東瀛洲南部,才修建好的冥道一路向北,卻未進入所過之處的城鎮,也沒有停留。
大軍豎起的軍旗在雨水之中都已經濕透了,不再可能飛揚起來,但軍中士卒依舊扛著它前行,以免被路過關卡之處的駐軍當成了敵軍。
不過暴雨下冥道附近也沒有太多的行人,倒是讓大軍的蹤跡不至於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那麽這支大軍前往的目的地,那狻猊山的附近,正在施工的秘密設施也就不會很快暴露。
“姑射將軍。”。
走了半晌,眼尖的朱亥把雙拳掛在了腰後,抬手一抹拍打在臉上的冰冷雨水後,抬手一指前方,對身邊的姑射神女說到:“你看那是不是來接我們的。”。
姑射神女抬眼起來,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
透過密集的雨簾和雨霧,她看到了前方是筆直向前的冥道,兩旁依舊是整整齊齊的農田和雨霧中若隱若現的青翠山巒。
至於朱亥手指方向,也就是他們前方百丈開外的雨霧之中,站在一排排軍士,正橫在了冥道中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雨霧之中,又相距有些距離,也看不清這些軍士們的相貌。更看不太清他們身後林立著的軍旗,是不是九幽國的彼岸花旗幟。
東瀛洲南部地區已經牢牢的掌控在九幽國手中,又有羅刹鬼民的擁護,使得這地方能夠快速安定,但畢竟是才新開拓的疆土,總有不安定的因素不說,四周也有強敵環伺,安定之下比如有暗潮洶湧。
統兵的姑射神女緊張了起來;她看不清前方軍士的相貌,不敢貿然定論,隻是對身後的軍士們豎起了右手,打了個警戒的手勢。
軍令層層傳遞,還未走出十丈去,就傳遍了這支大軍中的每一個鬼兵。
這等老道的經驗,是年輕的小將們不一定具備的能力。也是蕭石竹讓姑射神女,作為統帥的原因之一。
身後的士兵們警惕了起來,多數士兵把暴雨銃從背上取下,緊握在手中,隨時都可以快速的展開攻擊。
並且隨時警惕著身邊四周,以及他們的身後。
以免被人包了餃子。
大軍沒有停步,繼續向前。很快就趕到了前方,橫在了冥道上的那隻大軍之前。
這時候,姑射神女才在雨霧之中,看清楚了攔住他們去路的鬼兵中,為首將領的模樣。
那是一個另類的羅刹男鬼,長著一個兔頭卻有著魁梧結實的人魂身體,但是除了雙手和人魂一樣也是有著五指外,沒有穿著靴子的雙腿上長滿了青色長毛。雙腳還和兔子的後腿,一模一樣。
羅刹鬼們很奇怪,女鬼各個和人魂一樣漂亮得很,男鬼不但醜陋,而且有的和人魂的相似除了身軀和雙手,其他的不為都是獸魂的模樣。
而在這個羅刹鬼鬼將身後的近百名鬼民,與其相比倒是正常多了;哪怕其中就有幾個是妖魂,也比為首的這個羅刹鬼看上去要正常。
馭獸停下的姑射神女,掏出了自己的令牌亮給了那個羅刹鬼一看,同時在風中對那個羅刹鬼朗聲道:“我是奉命調任北地的九幽國將軍姑射,敢問閣下是什麽部分的?”。
她身邊的胡回已經把手摁在了腰間劍柄上,朱亥的一隻手也悄悄伸到了腰後,握住了銅錘錘柄。
至於他們統帥著的鬼兵們,也都比之前更是警惕。
“姑射將軍,我們也是九幽國的鬼將,負責這一郡的治安和招兵工作的郡尉(九幽國中郡城隍的佐官,掌軍事。)。”那個羅刹鬼也掏出了自己的官符令牌,亮給了姑射神女一看之後,繼續舉著牌子說到:“奉本地最高軍事長官閻羅王之令,再次等候姑射將軍,奉命為你引路千萬狻猊山。”。
姑射神女定睛一看,對方手中官符令牌並不是仿造,貨真價實的九幽國官符,是用玄炎洲南部特產的星火鐵製成。
官符令牌烏黑的身子上,點綴著如繁星點點的赤紅斑點。
再加上姑射神女的隨行菌人,也收到了消息說,閻羅王要派一個郡尉來引路,帶她和她統帥的大軍,前往狻猊山地區,因此古蛇女神也收起了幾分警惕,但卻沒有完全消除所有的警惕。
她在風雨之中,點了點頭後,對那個羅刹鬼的郡尉說到:“辛苦你了,請你在前麵開路。”。
那個羅刹鬼點頭應聲著,收起了自己的官符令牌,率領著那近百個衛兵轉身,在姑射神女的身前行走,帶領著姑射神女和她身後的五萬官兵,在雨中疾行,向北而去。
同時打發了兩騎快騎,先下一步,趕往狻猊山去通報當地駐軍統領樹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