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血腥
閣樓外疾風更勁,四周翠竹東倒西歪。天地之間,被低垂烏雲帶來的壓抑感覺漸漸填充。
“黃泉女王,我看沒必要這麽緊張。”也因此昏暗了不少的閣樓裏,站在陰影中的蕭石竹抽出了滅月劍,在林菀捂著肩頭跪在地上時,對黃泉女王分析道:“你看看柯韻將軍,和她手下的鬼兵,身上和武器上都無傷無血,說明山穀之中還沒有大規模的叛亂。”。
蕭石竹把手中長劍一抖,最後一滴沾在劍身上的鮮血,一點不剩的抖落下去,滅月劍再次入鞘。
身上臉上,盡然沒有沾上絲毫的血珠。至始至終,渾身上下都是幹幹淨淨。
“而且這個侍女,隻是內應。”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林菀後,蕭石竹又道:“既然是內應,幫手就不易多。否則容易暴露目標。她應該是把你的衛隊,以你的名義調集到了山穀外,而她在穀內的幫手,都在這閣樓中了。至於真正的強敵,此時正在穀外候著。所以那幾聲金鍾,不但是通報了你的死訊,讓穀中鬼民們大亂,也是通報了外敵發起進攻的信號。”。
樓外空中,密集的烏雲越是濃密低沉。天地之間剩下的,隻有昏暗一片。電芒在雲層之中翻湧,試圖努力破開那厚重的烏雲,再從天而降。
小樓之中的林菀,瞪眼之際泛起驚愕,強忍著肩頭痛感,回頭注視著蕭石竹,欲言又止後詫愕的問到:“你怎麽知道的?你見到了我們.……”。
話未說完,就趕忙住嘴;再說下去,林菀無異等於把全盤計劃都告訴了蕭石竹他們了。
“哈哈,我之前還真不知道,隻是基於常理的情況下,來了個隨便猜猜的。”蕭石竹微微揚起了嘴角,用戲謔的目光打量著著驚愕不已的林菀,更是得意洋洋,隻是嘴裏依舊是語氣平淡的緩緩道:“不過現在我百分百的肯定了,你的外援絕對就在穀外待命了。而鍾聲已響,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殺進來吧。”。
小人得誌的樣子,在這一刻於蕭石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而黃泉女王和她的手下,也被蕭石竹的狡詐震驚,一時間近百道目光,交集在蕭石竹的身上,驚訝之中暗藏著欽佩;而一時之間,蕭石竹也是感受了一陣萬眾矚目。
“恕我直言,就如今的形勢來看,女王你應該立刻加強防守,同時派出精兵去穀外,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蕭石竹頓了頓聲,與黃泉女王四目相對後又說到:“平叛穀內,隻會分散兵力而疏於防守,讓敵人鑽了空子。此計的歹毒之處不在於嫁禍於我,而在於此。一旦聖地被攻破,隻怕你治下的鬼民也會人心惶惶。”。
蕭石竹在陰曹地府這些年,也不隻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過來的。他在血與火的戰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對戰局的分析以及戰略對策的策劃,遠比他才到陰曹地府之初,更是爐火純青。
此言一出,黃泉女王思索片刻後也覺得有理。於是對柯韻更改之前命令,道:“快去加強防禦,召集大軍進入戰備狀態,死守穀中各處要隘和要道。”。
“是。”柯韻手持令牌,拱手行了一禮後轉身而去。卻留下了十個貼身侍衛,跟隨在黃泉女王身邊,也好以防不測。順便把林菀和林菀的手下,統統捆綁捆綁,用隨身攜帶的鐵釘相繼打穿了犯人們的鎖骨後,給帶走了。
原本略顯擁擠的閣樓中,一下子寬敞多了。
柯韻才走,已經雙腿不再發軟無力的黃泉女王,就緩步踏前一步,又直視著蕭石竹問到:“神之子,我們聖地的精兵就是我的衛隊。如今她們不知去向,也無法派兵出穀迎戰,看來也隻能防禦死守了。所以還希望各位去看看我們的防線,給點建議。”。
以她的能力和掌握的神鬼術,隻要穀外不是千軍萬馬,她都能對付;隻是體虛花的藥效尚未全無消退,黃泉女王雖然恢複了些力氣,卻依舊沒法運氣提力,渾身的鬼氣靜滯不動,一身神通也使不出來。
如今的她也沒法上戰場去殺敵,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蕭石竹等幾個鬼的身上。
“這女王真現實,指點指點就算了,還要我服務倒底了?買一送一玩的真溜,以後我也得學學這厚臉皮。”蕭石竹這麽想著,微微一笑。同時也想到了,既然他以後還要有求於對方,不如讓黃泉女王先欠他一個人情,於是點頭道:“這防線問題你手下的鬼就能做得很好,但是精兵,我和我的手下來擔任。我們殺出山穀去,保證把敵軍攪得天翻地覆。到時候裏應外合了,穀內守軍的壓力,自然就沒這麽大,你們的勝算就提升了。”。
樓外疾風吹入樓中,呼呼聲在黃泉女王耳邊回蕩。她愣了一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著蕭石竹。眉宇之間,泛起了淡淡的狐疑。
她不知道穀外有多少敵軍鬼兵,但從林菀敢以身犯險,大白天的進行刺殺行動,並且敲響警鍾通知穀外外援的情況來看,附近幾處黃泉女王治下的關隘和要塞,軍鎮,隻怕已經被酆都鬼兵們,借著穀外昏天黑地的風沙掩護,給都端了。
那來的敵軍自然不少;可蕭石竹他們,連十個鬼都沒有。就算蕭石竹是神之子,身懷玄力,他身邊的手下也是各個都有獨到之處,卻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萬一敵軍太多,他們又能如何?
蕭石竹似乎不懼,滿不在乎的神色更讓黃泉女王在狐疑之際,深深的懷疑蕭石竹是不是突然發燒。而且還是高燒,都快把腦子給燒沒了的高燒。
這麽瘋狂的計劃,此鬼居然還如此處之泰然,除非是瘋了,要不是就是間接性的智障發作了。
“外麵風沙那麽大,半丈開外就伸手不見五指,正好可以偷襲。”疾風拂麵而來,蕭石竹身上袖袍鼓舞,袖口一陣搖曳。用銀絲在袖口繡出的火焰紋,好似活了一樣,像在他雙手手腕上,環了一圈銀白色的火焰一樣。
自信讓蕭石竹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我們幾個鬼力敵血戰敵軍,真不現實。但是在那種氣候裏給敵人來個破壞,還是做得到的。”。
黃泉女王收起了些許狐疑,思忖一番後點頭道:“那我給你安排五千鬼兵;雖然不是精兵,但是也是在戰場上老兵。你若是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令尊和令慈不得.……”。
她話未說完,樓外遠處就響起了喊殺聲,撼天動地。幾乎與此同時,嘈雜嘶喊和慘叫聲,也隨之而來。聽那聲音,是在山穀兩側各地響起的。隻是距離不近,聲音傳到了閣樓中已經不再是振聾發聵了。
不過樓中諸鬼都是戰場經驗豐富之鬼,一聽那嘈雜之聲,就知道四周殺來的敵人不少,而且來勢洶洶。
血腥的屠殺已經開始,連盈盈都隱約能感知到山穀兩次,有淡淡的血腥和血氣,在有金戈鐵馬聲的空氣之中彌漫開來。
“算了,我隻能和我的兄弟姐妹們配合,對其他的鬼兵,無論是能力還是其他都不熟悉,我不好調配也不好配合。更何況偷襲要快準狠,兵力太多不適合,也容易暴露行蹤。”蕭石竹抬手起來,拒絕著黃泉女王的好意,斬釘截鐵的道:“且聽這樓外的聲音,來襲的敵軍確實不少,你還得要充足的兵力防守,在給我五千鬼兵,你的山穀防線不要了嗎?”。
說著此話,就邁步向前,徑直的朝著閣樓外走去。他帶入黃泉的幾鬼也跟著轉身,緊隨著蕭石竹毅然決然的走到了樓外,昂首挺胸著走到了烏雲下,順著來路闊步前行而去。
黃泉女王也緩緩轉身,注視著漸行漸遠的蕭石竹。一個恍惚之間,她好像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重疊在了蕭石竹的身後,皆為人身蛇尾。
黃泉女王在這一個恍惚間看到的這兩個身影,當年也是這麽的勇敢果斷,又足智多謀。隻是時過境遷,這些如今都已成了過往和記憶.……
陰曹地府,茫茫瞑海之上一望無際。
一艘海鶻由北向南,破開了夜幕下海麵上洶湧波濤,朝著朔月島的方向揚帆而去。
船上載著的,是在抱犢關足足休息了十五日的非天。還有那些負責監視著她的酆都鬼兵。
夜幕下,明星點綴著蒼穹。夏日的陰曹地府夜空中,群星變得赤紅,有如火星點點飄在空中。
這艘海鶻上的船工水手,多數都早已歇息去了。甲板到船艙之中,一片寂靜。除了船板上發出的細微吱呀聲響外,隱約還有聲聲如雷鼾聲,在船艙之中回響。
船艙深處的一間房中,門窗緊閉。非天的兩個忠心侍女,小筠和小魚,都立在門外左右,直視著身前吊燈微搖,帶起了晃動陰影的長長通道。
她們身後的屋中,已經是寬衣解帶的非天把一塊卷起的麻織毛巾,塞到了檀口貝齒之間,使勁咬緊。
隨之抬手抽出了鬢發上,抽出了金簪緊握在手中。
她已經遠離了酆都政權的勢力範圍,進入了北陰和九幽國之間的海域。再往前行一日,就能進入九幽國的北方海域。
此時在不動手,以金簪刺心,破了那心中符篆,就再也難有機會下手了。
非天讓手下在酆都鬼兵的酒水裏,下了少量的千日酒。此酒乃是古代釀酒師狄希所造,飲後能醉千日。
少許的酒滴,也能讓那些酆都鬼兵睡上數日,雷打不動。若是一杯,那些鬼兵反而能睡個三年。
咬緊牙關的非天,秀眉緊蹙之際雪白的胸脯快速起伏,頓了頓後,手中金簪一轉,把精銳的簪頭對準了自己的心頭。
深呼吸的非天,緩緩閉上了澄清明亮的雙眼。
金簪猛然刺出,幾滴殷紅的鮮血濺在了她雪白的腮上。刺鼻的血腥之氣,在她的屋中彌散開來。
微微搖曳著的船艙之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