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赴宴
陰日之光照耀下,在場諸鬼都能看到,泰逢那一雙怒瞪著的眼睛裏,充斥著無限的憤怒,幾欲噴火。
額頭上青筋隨之畢現時,泰逢嘴裏的牙也被他使勁咬的咯嘣作響。
“這不是汙蔑,是事實。”似笑非笑著的甘將軍走了上來,與鬼使比肩而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憤怒到極點,雙眼中也蔓延著血絲的泰逢。
隨之走了上來的柳將軍,站到了鬼使的另一邊,也是冷眼一瞥那泰逢,陰陽怪氣道:“我們已在你的住所裏,收繳出來了給顓頊和應龍寫的密信。你把我軍軒轅城中藥田的位置,可都告訴了他們了。”。
話說到此,泰逢又不笨,瞬間就已經明白了,這所謂的通敵,就是甘柳二將專門為他杜撰出來的。
“跟他廢話什麽,押下去關起來,明天我帶回酆都。”那鬼使可沒什麽耐心,當下大聲一喝。
鬼差和拘魂鬼們二話不說,就押著泰逢往那軒轅城中而去。
“甘柳將軍,你們誣陷我,你們誣陷我你們不得好死!”泰逢的高聲怒罵漸行漸遠,這邊目視著他離開的鬼使,往身前腳邊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沉聲罵道:“死到臨頭了還嘴強,著實討厭。”。
甘柳二將笑著走了過來,那柳將軍雙手一搓,對這鬼使賠笑道:“來使辛苦了;城中已為您備下了大宴,請您隨著我們入城,吃點酒水解解乏。”。
“兩位將軍有心了。”泰逢的怒罵已然遠去得都聽不見了,來使收起了臉上的怒色,對甘柳二將露出了和顏悅色。
這個鬼使環視了左右,隨之擺了擺手,示意他的隨從們退到一邊去。甘柳二將見狀,立刻會意,也是擺了擺手,示意還愣在一旁,才從泰逢被忽然逮捕的驚愕中,微微緩過神來的士兵們退下。
待到他們三鬼四周,三五丈之內都沒有他鬼後,來使緩緩轉過身來,麵對著甘柳二將,臉上隨之泛起了冰冷。
他壓低了聲音,對甘柳二將輕聲細語道:“明早我就會帶走這囚犯,二位將軍如果想要他閉嘴,那就盡快,千萬別隔夜了。”。
說罷,他的雙眼之中已然變得陰森,與他臉上冰冷一樣,滿是陰寒……
天陽宮中,蕭石竹和鬼母坐在大殿上的奏案後寶座上,各自批閱著他們應該去批閱的奏本。
平日裏吊兒郎當的蕭石竹,此時也專注了起來。
他埋頭看著一本本的奏本,是不是地提筆起來,在看完的奏本後,在奏本上寫著什麽。
一直侯在一邊的青嵐和辰若,垂手站在左右,不敢吭聲,保持著沉默和安靜。
奏案前左右,那一對對立著的中腹位置有兩象耳,掛雙環。上方有方折的兩長護耳的三足飾瑞獸紋玉香爐中,薰肌香點燃,青煙淡如薄雲一般,嫋嫋升騰,模糊了飾龍紋的爐蓋,以及蓋頂立著的瑞獸。
殿中淡香彌散,安靜而又安逸。
“大王,神驥大人求見。”不一會後,門外的衛兵站到了門前,對著大殿中高喊了一聲。
“讓他進來吧。”蕭石竹一答,卻沒有抬頭起來,雙眼依舊盯著身前奏案上展開的奏本。
直到那神驥走了進來,站到了奏案前,蕭石竹也沒抬起頭來,隻是在察覺到神驥的鬼氣定住後,又開口問到:“有什麽事情嗎?”,語速不急不慢。
神驥如今已是他的速報司主事,若不是隨他出巡,一般不要緊的事都不會親自來匯報的。神驥來了,說明是帶來了刻不容緩的急報。但蕭石竹明知如此,卻也還是鎮定自若得很。
如今的他比十年前初到陰曹地府之時,更是穩重,各種驚喜和驚訝,還有雜七雜八的遭心事,他都已司空見慣,不會在被這些驚喜的驚嚇的事情給帶了情緒。
“是東夷洲的,胡回大人傳回來的,說飛頭王決定向我國投誠,態度非常誠懇而又堅決。”不過巴掌大的神驥,往後退了一步,使勁昂頭起來,也才能看到高大的奏案後的蕭石竹。
“有條件的吧。”蕭石竹還是鎮定自若,無驚無喜,隻是又抬眼瞥了一眼站在奏案前點頭稱是的菌人神驥。
這年頭,陰曹地府裏兵荒馬亂的,諸鬼們多有朝不保夕,沒點條件就想要無償奉獻的事,還真不多。
蕭石竹和鬼母都相繼停筆了下來,鬼母抬起了茶杯,靜靜地品茶。而蕭石竹則對青嵐一招手後,指了指桌上批好的奏本:“都發出去。”。說罷拿起手邊果盤上的一個柑橘,拋給了菌人神驥:“慢慢說,不著急。”。
青嵐一個點頭,上前抱起了那一摞奏本走了出去。而神驥已接住了柑橘,卻遲遲沒動,反而放在一邊。
待到青嵐走後,蕭石竹才又看向了神驥:“說吧,什麽條件。”。
“第一,飛頭鬼們要享受和我國鬼民一樣的待遇,同時也遵守我國一切律法。第二,飛頭軍可以編入我軍,也可以原地解散,但要發放安家費。第三,我國可以往飛頭鬼開始派遣鬼官和軍士,接受他國中一切事務,但不能枉殺一鬼。第四,飛頭王得供養起來,可以不再有王號和封地,但朝廷得出錢出糧供養他那一家子鬼。”神驥把收到的消息,娓娓道來:“最後一條,他飛頭王要保留三千鬼兵的護衛隊,且我們不能拆了他的王宮。”。
九幽國擅長拆除他國王宮來貼補國庫的事,早已威名遠揚。從鬼王宮到改造祝融火王宮為風景區,再到拆了南蠻和嘯風平原諸國王宮之事,都早已天下皆知。
飛頭王也不列外,他也知道此事,因此投誠可以,但他辛辛苦苦攢了數千年的家當,絕不能被拆。
“條件還不少,但是也不算太多。”耐心地聽神驥說完後,蕭石竹淡淡一笑,接著很快就收起了笑意,露出了肅色:“三千鬼兵不許保留,衛隊由我們親派,絕對可以保證他的安全,同時家人和飛頭王必須遷居到玄炎洲中。他的王宮得拆,必須拆。王宮和護衛隊都是他權利和勢力的象征,九幽國隻能有一個勢力和權利,這點沒商量;讓胡回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他飛頭王,飛頭王要不答應,這投誠我寧可不要。”。
那神驥點頭應聲,頓了頓聲的蕭石竹又道:“但拆了的王宮後,我們可以給他建個豪宅,供應他一家子居住。朝廷可以出錢給他養家,但他也要為我九幽國效力,這是最基本的條件,他也得答應。”。
他雖然隻是淡淡地說到,但神驥也好身邊鬼母也罷,都知道蕭石竹的態度;那是堅定堅決,不容商量的。
“是。”那神驥又應了一聲。他隻是傳信的,沒有諫言的權利。更何況蕭石竹說的沒錯,這些是最基本的底線,不能退讓。
陰曹地府也是弱肉強食的,哪怕是談判桌上,也有弱肉強食;隻是礙於那三尺談判桌的存在,吃相會好看一些而已。
九幽國已是大國,能與統禦陰曹地府數萬年了的北陰朝抗衡的大國,在這張談判桌上,九幽國就是強者。強者會沒理由的,讓弱者處處掣肘。
“還有什麽事嗎?”緊接著,蕭石竹又問到。
菌人神驥點了點頭,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來的路上遇到了長琴大人,他讓我轉達主公和國母,接待青丘狐國使團的國宴,已經在天權殿對麵的隱元殿設下,請主公和國母忙完,移駕過去就是。”。
“另外,長琴大人讓我問問主公,要不要請狐姬娘娘也到場,畢竟她的父親塗功奇也來了。”聲音越說越小的神驥,抬頭看了一眼蕭石竹,又趕忙移開目光。
他也知道,塗功奇今日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個時候把塗瑤清請去看著父親被逮捕,是一種殘忍。但在塗功奇臨時前,不讓他與女兒見上一麵,更是殘忍。
神驥和長琴,都是左右為難。
蕭石竹也是為難,沒有皺了起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雖然都是塗功奇自己作的,但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塗瑤清也被波及在內。
“請吧。”最終,還是鬼母開口打破了沉默:“讓他們父女再見一麵,總好過連麵都見不到,就把塗功奇哢嚓了的好。”。
“聽到了嗎?派鬼去請塗瑤清,還有月夫人和翁主,這既是國宴也是家宴。”蕭石竹擺擺手,示意菌人神驥退下。
菌人神驥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辰若,你去學宮請翁主,她也快下課了。”心情瞬間有些複雜的蕭石竹,略有些許有氣無力地說到。
他即將親手逮捕自己的老丈人,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而且還是頭一遭與自己的老丈人見麵,就要撕破臉。
如果他不是冥王,不是九幽王,這種事情他斷然是不會做也做不出來的,隻怕是會選擇息事寧人。
可他已是九幽王了,依法治國是他立足之本,更何況法不容情,他蕭石竹還曾對九幽國鬼民們信誓旦旦地說什麽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的丈人爹呢。
誰讓塗功奇要作死呢。
“你要是為難,這事就我來替你做,惡人我自己來當就行。”鬼母看著他那遲遲沒有舒展開的眉頭,直言道:“你也不必出麵去參加這國宴。”。
蕭石竹聞言,眉頭忽然舒展開來。微微一笑後,調笑道:“扯淡,老子不去參加的宴席叫國宴嗎?叫家宴嗎?”。
說完此話,他就站起身來,臉上已然沒了為難之色。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後,轉頭看向了鬼母,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沒個正行:“今日可是國宴,你可是我的正妻可是國母啊,快去打扮打扮,拿出該有的威儀和尊貴來,給來使也看看,我蕭石竹多能耐啊,娶了這麽一個好老婆。”。
“去!”鬼母白了嘻嘻哈哈笑著的蕭石竹一眼,嗔怒道:“我成你炫耀的資本了?”。
“那必須的,不然帶你赴宴幹嘛。”厚臉皮蕭石竹依舊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