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重建
夜色深沉,偌大的玉闕宮中沉浸在夜幕下的寧靜中。宮燈映照下流光溢彩的殿堂閣樓,在夜幕下顯得更是耀眼,光芒萬丈。
絕香苑中,螢火點點,從茂密的草叢後升了起來,隨習習夜風在半空中翩翩起舞了起來。
主樓上散發出的五光十色映照在了苑中草木假山上,落在了從假山上緩緩落下的泉水中,泛起了柔和而不刺眼的霞光。
主樓中的蕭石竹依舊緊鎖著眉頭,眼中再次浮現了茫然,徘徊在他眼中久久不散。
樓外夜風習習,吹動了種在主樓四周紋理像綾子的色陵木,在主樓緊閉著的門窗雕花上投下了紛亂的陰影。
蕭石竹的心,亦是這般的紛亂。
“也不是怕。”長籲一身的蕭石竹,舉目看向頭頂上直起了樓頂的橫梁,凝視著橫梁上雕刻出的精美圖案,若有所思地悠悠說到:“隻是我不知道以後要怎麽跟這麽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女鬼去相處。我和狐姬都清楚,這門婚事隻不過是為了互相的利益而要,隻怕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是免不了尷尬了。”。
“此事我也不知道該給你什麽建議了。”鬼母直起身來,坐在了蕭石竹的腿上,注視著丈夫臉上的茫然和緊鎖的眉頭,沉吟起來。
略一沉吟後,鬼母又淡淡道:“不過你也可以放下這些成見,與她好好相處,說不定慢慢的就沒有這麽多的茫然了。”。
鬼母不小氣,而且在大是大非上絕不含糊。她深知雖然這門婚姻雖然是利益驅使下促成的,但是她不會去小氣到想方設法地去阻礙蕭石竹和狐姬塗瑤清促進感情。
如果這麽做了,讓他丈夫沒有那麽多的尷尬,她心甘情願。
更何況她的丈夫不是平平無奇的人魂,而是威震陰曹地府十洲六海的九幽王,身邊自然少不了三妃六嬪,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以其去一味的小氣,杜絕了一個狐姬,以後還會有馬姬羊姬或者豬狗姬;倒是不如大度一點,還能少樹敵一個。
蕭石竹緊鎖的眉頭依舊沒有展開,又是一聲長歎後,有些擔憂地緩緩道:“我還擔心一點,要是她以後有了我的子嗣,跟我們茯苓爭,那更是麻煩事。”。
“這你倒是不必擔心,且不說你生有玄力,魂魄與天地同壽,本就無需過早的考慮儲君一事。就說你的王位繼承者必定是有能者居之,我家茯苓的能力可不平平無奇。她狐姬以後能有子嗣又如何?先能超過茯苓再說。”說著此話,鬼母臉上自信神色畢現,眼中閃爍著自豪和驕傲。
鬼母才提起此事,蕭石竹頓時便是雙眼一亮,臉上的茫然瞬間煙消雲散。立馬挺腰坐了起來,眼中也閃爍著自豪和驕傲,對鬼母興奮的嚷嚷道:“那是,我家茯苓是非常優秀的。昨日我在暮熙城中時,故意突然考她的文武學識,茯苓是無一不精,進步很大令我都很是吃驚,又倍感欣慰。”。
說罷,蕭石竹眼中的驕傲和自豪不減反增。眼珠子也隨之滴溜一轉後,又再次開口,繼而興致勃勃地嚷嚷道:“我能在向來都是男尊女卑的陰曹地府中打破常規,讓女鬼們考學讀書入仕途做官鬼鬼將,那我就能讓茯苓做我的法定繼承人,我要立茯苓做我的冥王太子!”。
此言一出,鬼母驚得瞪大雙目,愣愣地注視著丈夫,脫口驚呼一聲。
周圍鳥架上奇禽異鳥紛紛驚醒,睜眼朝著他們這邊好奇地看了過來。
“我現在就下令,明日議事時我就當著文武百官宣布此事。”蕭石竹扶著鬼母從自己腿上站起來後,自己也從躺椅上站起身來,顧不上穿上鞋子,就這樣赤足踩著冰冷的玉石地磚,徑直地朝樓中正中處奏案大步走去。
此事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完成;雖然蕭茯苓尚且年幼,但已有資格做他的冥王太子了。並且蕭石竹深知青丘國獻出塗瓊瑤的最終意圖,無非是借著這個女鬼的鬼腹,給他蕭石竹懷上幾個鬼胎,生了個一男半女後,請求蕭石竹把他和塗瓊瑤的孩子,立為九幽國的的法定繼承人。
他要在和狐姬成婚之前,趁著青丘國的勢力還沒能在九幽國中生根發芽,把太子位交到茯苓的手上,絕了青丘國異想天開的白日夢。
鬼母還未從驚愕之中反應過來,已經站到了奏案後的蕭石竹就提起了筆來,展開一卷蠶絲卷軸,在上麵奮筆疾書下“立儲令”三個大字。
他就是要開這個先河;冥界沒有奴隸的世界他實現了,地府不給女鬼讀書的事實他改變了,現在他要立一個女太子,創陰曹地府第一先例。
已是緩過神來的鬼母快步趕了過來,一把握住了蕭石竹的手腕,使蕭石竹無法再落筆之際,緩緩搖頭後對丈夫輕聲勸道:“此事不能急於求成,你冷靜一下。”。
蕭石竹猛然一愣,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的看向了妻子,一時間有些費解,不知鬼母為何要阻他?
“男尊女卑在冥界大多數鬼的思想中已是根深蒂固,讓女鬼們讀書之事是大眾受益,他們那些思想老舊的老鬼不敢犯眾怒,沒法反。但要茯苓繼承你的衣缽那就不一樣,這關係著九幽國的根基問題,而且隻有茯苓一鬼受益,很多老家夥不會認同的;九幽國現在需要穩定,切勿不可一時衝動引發內亂,反而親者痛仇者快。”鬼母注視著蕭石竹,四目相對下急聲勸諫到。
蕭石竹微微眯起的眼中,之前泛起的不可思議之色漸漸褪去,慢慢地冷靜下來。
仔細一想,鬼母說的也不無道理。他要立繼承人,還是立女兒一事,會讓他手下的一些迂腐的鬼官立馬炸毛,一旦蕭茯苓成為他蕭石竹的合法繼承人,將會宣示著冥界數千男尊女卑的觀念徹底結束。這即將引來大批男鬼的氣憤,甚至會立馬打著陳規守矩的旗號反了也不一定。
九幽國正在擴張領土,正是開邊設郡的緊要關頭,國內急需穩定。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怎麽幺蛾子來。
但蕭石竹又心有不甘,一時間急躁浮現在臉上五官之間,手中毛筆一直緊握著,遲遲沒有鬆開。
匯聚在筆尖的一滴墨珠,在筆尖上頓了頓後落在,滴在了卷軸上緩緩暈開。
“你不妨這樣,讓女兒先隨著我們參加朝會議事,多聽多看的同時把她的能耐,對群臣展示出來。”鬼母說到此頓了頓聲,鬆手放開了丈夫的手腕:“這事情真不能急於求成,別孩子氣。”。
蕭石竹衝動淡去,認認真真地思索片刻後也覺得鬼母所言再來,隻好無奈地放下了手中毛筆。
“聽你的。”蕭石竹不再堅持,對鬼母輕聲說到……
青木郡以北,沉浸在月輝下的龍駒關,一片幽靜。冬月迎著呼呼連嘯的山風站到了山頂之上,借湛藍的陰月光輝環視著四周,除了一片片狼藉,就隻是看到大片的殘垣斷壁。
殘垣斷壁和碎石爛瓦躺在月光之中,透著悲切。
白天時,冬月已經在關中轉了一圈。大多數破損得不成形了的防禦工事,都集中在了東麵和南麵,其中東麵最為嚴重,半山腰一下的防禦工事幾乎都成了廢墟,不得不重建。
而關隘之中有半數守軍已犧牲,也是不小的損失。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把此地的防禦工事重建後,繼而就近招兵,再把戰鬥減員的窟窿給補上。
但是話又說回來,在她來到此地之前,冬月是絕沒想到此地損傷會有這麽大的。
望著眼前的滿目瘡痍,緊鎖著眉頭就沒再展開的她,多少也有些理解當日都烏拉為何殺紅了眼,不顧蕭石竹嚴令越境殺掠的舉動了。
這裏的損失太大,幾乎趕得上酆都軍第一次進攻朔月島之時,朔月島上的損失了;究其原因,一來是雷澤國忽然發動的攻擊。二來是雷澤國的雷麒麟騎兵坐騎,能噴吐利箭一般的電芒雷光,堪比火炮一般凶猛,射程也不賴。
它們的存在,讓雷澤國鬼兵就算手上沒有槍炮也是無往不利。
駐守在此地的九幽國軍能成功的擊退來犯敵軍,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並且也證明了都烏拉的實力。
“冬月大人。”麵有愧意的都烏拉走了過來,站定在她身邊。冬月聞言,緊鎖片刻的眉頭已是展開。
都烏拉不後悔自己曾經違抗軍令,她也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她隻是久久不能放下那些戰死的軍士,想起他們的死前慘狀,都烏拉便會自責頓生,一陣緊接著一陣的揪心隨之而來。
“都烏拉,你已經做得不錯了。”冬月轉身過來,伸手拍了拍對麵這個比她鬼齡小很多的女鬼,不禁讚歎道:“你已經把損失降到了最小,還搶回來了不少的物資。”。
此言一出,都烏拉臉上自責和愧疚神色淡去了些許,心裏的負擔也隨之減弱了幾分。
“我會輔佐冬月大人,把這裏重建起來的。”沉默片刻後,都烏拉輕聲說到。
月色下,山風淩厲如刀,吹得冬月衣袍獵獵作響,她淡淡一笑:“心領了;但主公有令,此地的重建工程由我一鬼負責,而你立刻趕回玉闕城去,主公要見你。”。
都烏拉心頭不禁咯噔一跳,從這話聽來,她隻怕是要回去領罪去了,但是都烏拉對當初違抗軍令一事,依舊不悔。
“你們退下。”見她一時無語,臉上神色略有複雜,冬月擺手,示意自己的隨從們退下之後,帶著都烏拉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
都烏拉不明其理,但還是跟了上來。
“你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小將,違令越境作戰也是情非得已,所以也不必過多的擔心罪名。”待到都烏拉跟了上來後,冬月壓低聲音,對她輕聲說到:“這裏所見所聞我也會立馬上奏主公的。主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魂,你就安安心心的回都複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