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海上狼煙
閻羅王並無擔心,也無驚懼,隻是瞥了一眼手邊桌上的書卷和果盤,又把目光移到了姑射神女的臉上,悄聲地問到:“這盤瓜果和書我可以帶走嗎?”。
“當然。”姑射神女微微頜首著說到;不管是她還是石決明,對俘虜閻羅王都很是恭敬。
這都是因為他們得到了蕭石竹的密令;雖說至今他們也不知道,蕭石竹為何要他們對一個俘虜這麽優待,但是畢竟那是蕭石竹的命令,他們要做的就是遵命就是了。
閻羅王麵露淡淡的欣喜,端起了果盤拿起了還沒看完的那本書,坦然地邁步繞過了書案,跟著石決明走出了大帳。
帳外那輛等候了許久的鐵車車門已經打開,隻見得狹小的車裏隻有一張冰冷的鐵製椅子後,眼角肌肉微微抽搐的閻羅王愣了一愣,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那鐵車半晌,又望向了已站到了車邊的石決明,困惑地問到:“這就是我的座駕嗎?”。
不知為何,閻羅王緊盯著這形似囚車一樣的鐵車,在這個陰日明媚的大夏天,心頭不禁升起一絲帶著涼意的失望。
“是,請你上車吧。”石決明說著此話已翻身騎上了他的雷麒麟。
閻羅王又是忽地愣神,心中一番暗自思索後,想到了會不會是蕭石竹要保密他的身份才這樣安排的,於是也不再有什麽抱怨的想法,緩步朝著車上走去;坐下後把手中果盤放在腳邊的地上。押車的軍士馬上把大門一關,車中瞬間便被陰暗所籠罩。在這種暗淡無光的地方別說看書了,他可能吃瓜果時都會把果子給喂到自己的鼻子上去。
護衛鐵車的衛士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三把鐵鎖,立刻把鐵車大門鎖上。
騎在雷麒麟上的石決明,對姑射神女抱拳行禮道:“姑射將軍,軍令在身不敢拖延,就此別過。”。
“石將軍一路走好。”姑射神女也抱拳還禮後,目送著石決明馭獸轉身,率軍押著鐵車揚長而去,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揚起塵土後,長籲一口氣。
這個要求她一定要在保密的情況下,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像活祖宗一樣供奉著的俘虜總算是移交走了。姑射神女心安之際有些釋懷,同時心中也不禁地嘀咕道:“大王對待閻羅王這麽好,難道是想要招降他嗎?”.……
黃泉海南麵,一艘用不沉木製成,隻有單桅的小船,隨著翻滾不停的渾濁波濤揚帆向北。
掛在桅杆上的船帆,已開了幾個破洞。但看上去有些破爛的船帆,還是被略有腥臭的海風吹得鼓起,推動小船順風行駛。
這艘沒有掛著任何旗幟的小船,正是女魃駕駛著逃出鳳麟洲的那艘小船。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裏,這條船和上麵載著的鬼們經曆了千辛萬苦,擊退或是躲避開可北陰朝近百次的追殺後,終於來到了東夷洲南麵,靠近了九幽國青木郡。
驕陽烈日下,船上的水手們都已被曬得雙唇幹裂。強勁的海風吹過了他們被曬黑的幹枯皮膚,帶走了不少的水分。
所有的水手都有氣無力,做起事來也變得慢吞吞的了。
為了節約所剩不多的餘糧,櫓手們都不再搖槳。小船失去了搖櫓帶起的動力,全靠風帆帶來的風力和海浪的推動前進,速度也漸漸地緩慢了下來。
好在追殺他們的海童子,此時都已被消滅了,不然就這艘船現在的龜速,沒多久就會被騎著避水獸的海童子們追上了的。
從船艙中走出的女魃,站定在甲板上,昂首看了看頭頂上空,那一輪嵌在碧空如洗的蒼穹正中處,大如磨盤的炎熱陰日,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剛才在船艙中清點過了已然不多的儲藏食物和水,細細一算後發現,再怎麽的省吃儉用,現有的食物和水也最多隻夠兩天使用了。
如果兩天之內不能趕到青木郡中去,又找不到海中島嶼進行補給,那他們這一船的鬼就隻能餓死或者被渴死在這偌大的黃泉海上。
“船老大。”片刻後,女魃低下頭來,揉了揉被耀眼陰日之光照得晃眼的雙眼,走到了站在船頭處,舉著千裏鏡眺望前方的掌舵船老大身邊,伸舌舔了舔幹裂開來的唇角,問到:“你給估摸一下,按地圖所示,我們此時還要多久可以到青木郡?”。
“不好說。”那船老大一臉迷茫地搖了搖頭;如今隻是靠風力在前進,可風什麽時有,什麽時候風大風小,那都沒法確定的。那船速當然也不好去估摸了。
“你估算一下距離,這總可以的吧?”稍加思索後,女魃又換了個方式問到。
腥臭的海風拂麵而來,鑽入船老大的鼻孔之中,令他有點頭昏目眩。他趕忙收起了千裏鏡,就地盤膝而坐,用兩指使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處,讓自己冷靜定神下來,同時在心中默默計算一番後,答道:“至少還有六七百裏左右的海路吧。”。
語畢,隻是一個頓聲,船老大就又略有埋怨地嚷嚷道:“當初就應該掉頭南下後朝著東南前進,去九幽國的黑龍郡,那麽路程也能減半,就沒有這麽多的麻煩了。”。
“那樣麻煩會更多。”麵色平靜如水的女魃嗬嗬一笑時,緩緩搖了搖頭,站到了船頭憑欄遠眺著,不急不慢地說道:“酆都軍對鳳麟洲勢在必得,早已把鳳麟洲的四麵海域,都圍了個水泄不通,唯一防守比較薄弱的就是西麵。我們隻能由西往東,前往九幽國在東夷洲中新建的青木郡,才能少遇到點阻礙。”。
船老大聞言也不再抱怨;他也不是蠢,隻是種種不利擺在麵前,他壓力很大,需要用抱怨這種方式來發泄一下壓力而已。
而女魃已轉過身來,微微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筆直指天的桅杆上段,以及掛在上麵已經有了破洞的白帆。
方才展開的眉頭,此時也再緊蹙了起來,似乎是在沉吟間思索著什麽。被陰日之光曬得有些紅潤的臉上,還有一雙清澈的雙目中也隻剩下了專注。
“那按你估算的距離,我們應該已經進入了九幽國的海域了。”思忖了了片刻後,女魃又緩緩說到。隻是飽含專注目光的雙眼始終還是盯著那根桅杆,和上麵掛著的白帆。
“不偏離航線的話,確實是已經進入了九幽國控製下的海域了。”船老大抬手一擦額上熱汗之時緩緩點頭,有氣無力的答了一句。
頭頂灑下的陰日之光如此灼熱,烤得他已經不想在多說話了。
“那或許我們可以不必去找九幽國了,他們的大軍會親自來找我們的。”女魃聞言眼中精光乍現,眉頭再次舒展開來之際,微微翹起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你在做夢嗎?這兒距離青木郡還遠著呢。而且就算進入了海域,滿滿大海上就一定會遇到九幽國的船隻嗎?”船老大不明其理,身子後仰之後平坦在了甲板上擺出一個大字,讓女魃腳下的鬼影正好把他的頭籠罩住。稍微涼爽了不少的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後,五官間泛起了點點淡淡的愜意。
隨之他才緩緩閉上了雙眼,想要趁著此時悠閑打個盹時,也是懶得跟他解釋更多的女魃已一言不發地邁步向前,朝著船艙入口處緩緩走去。
不知她要去做什麽的船老大也沒多問,繼續閉目打盹著。
片刻過後,女魃帶著幾個水手從船艙中大步走出,來到甲板上後,水手們把手中的一隻火爐還有諸多柴木,放在了甲板上。
一連串的聲響,驚醒了正在打盹的船老大,他睜眼坐起身來一看,就見女魃已經在指揮著水手們,用水桶往海中取水上船,然後把部分柴木淋濕。
“你這是要幹嘛?”好奇之下,盤膝而坐甲板上的船老大,對女魃急聲問到。
“我要放狼煙。”女魃再次抬頭,看向了上空一碧如洗,萬裏無雲可謂是纖塵不染的蒼穹,悠然說道:“這麽一個大好的天氣,數十裏外都能看到濃煙。而既然我們已經進入了九幽國的海域,狼煙必然會把九幽國的巡海戰船給吸引過來。”。
說完此話,她就讓水手們先把淋濕的柴木放到陽光下暴曬一會,同時讓其他水手把幹燥的柴木放入那支爐子裏,生火點燃了爐中柴木。
船老大愣神間稍加細想後,猛然一拍自己的腦門,怒罵自己道:“我真是豬腦子,這狼煙衝天直上必然顯目,不就是可以把九幽軍吸引過來找我們了嗎?”。
與此同時,爐子中已升起了火,炙熱的火焰隨風搖曳,把爐子裏的柴木燒得通紅,一陣劈啪聲響下幾點火星隨風升騰而起,在爐口上空旋轉著上升,漸漸地黯淡後化成木灰點點又落在了甲板上。
“把曬了會的濕柴木拿來。”女魃又下令到。
水手們挑了幾根沒有滴水的柴木,使勁甩了甩後,往火爐子裏塞了進去。
熊熊烈焰烘烤下,灼熱滾燙的火焰不斷地舔舐著那些柴木,嘶嘶聲從柴木中接連響起,一股濃鬱的灰煙卻而代之了之前淡薄的白煙,從火爐中冉冉升起,朝著上空隨風直上。
不一會的功夫,這道濃鬱又刺鼻的灰煙就如一條長龍一般,橫在了海天之間。
海風忽然變得不是那麽的強勁,本是鼓起的船帆也慢慢地垂直了起來。
“再放一點幹柴和濕的柴木,讓煙霧再濃鬱一些。”被濃煙嗆得咳嗽了幾聲的女魃,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迎麵而來的絲絲濃煙,向後退去一步。
水手們按她的意思,又往火爐中相繼添加了不少的柴木,從火焰中升起的濃煙更重更密。橫在海天之間滾滾濃煙久久揮散不去,就像是沉甸甸的烏雲一樣,有大遮天蔽日之勢。
海上狼煙已經被點起,如長龍飛天般直上天際,當真是數十裏開外也能把這道濃煙看得清清楚楚。
女魃相信,用不了多久,九幽國軍的戰船就會尋著這道狼煙,找到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