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續魂(上)
巫小灰在白虎學宮念書五年,可不是去吃喝玩樂渡過來的。他學到了很多,其中就有正奇之變。
早在戰爭開始之前,沒了猛火油和炮彈儲備的巫小灰,就讓菌人聯絡在還在宋定伯後方搗亂的玄水,讓他在戰鬥開始後的作為奇兵,配合巫小灰直搗宋定伯的中軍大陣,並且生擒宋定伯。
而巫小灰自己則率軍先行發動攻擊,吸引敵軍注意力。保證玄水的騎兵,發動的襲擊可以忽如其來。
就在宋定伯的先鋒軍死傷慘重,不得已出動左右翼大軍,直撲巫小灰而去後,一直躲在林子裏靜觀其變的玄水終於出動了。
而為了保證玄水能夠襲擾順暢,鬼母給他配備的大軍半數都是騎兵,剩下的都是飛天軍和空騎。
手持火龍出水和震天雷的羽民和讙頭民,也隨著騎兵們從山巒中林裏展翅飛起,朝著宋定伯中軍大陣這邊如電飛掠而去,在他們下方的是奔騰著的數千獸魂,四蹄在顫抖不已的地上飛奔,帶起陣陣塵埃。
待到宋定伯注意到時,一字排開的玄水軍距離他不過隻有半裏距離。
玄水帶來的騎兵是清一色的青兕騎兵,肉厚加抗揍的青兕速度不錯,還很能負重;每隻青兕除載著兩個騎兵外,臀部兩邊還各架著一台小型火炮。此時衝在最前麵的百隻青兕,已經校準火炮,瞄準了前方宋定伯的中軍左翼。
為首的玄水目測自己和手下距離敵軍不到百丈時,忽然把手中長刀朝前猛然一揮。奔跑在最前麵的百隻青兕上,坐在騎手後麵的軍士毫不猶豫的點燃了火炮。
炮口吞吐著火焰之際,赤紅的子銃伴隨轟鳴疾射而出,怒嘯直衝向前,瞬間飛入南蠻軍中軍陣中時,猛然撞飛邊緣的幾個敵軍後爆炸開來;氣浪攜濃煙滾滾間,烈焰暴漲下頓時慘叫四起。
在距離爆炸點不遠處的敵軍,縱然沒被炮彈炸死,也被炮彈爆炸後噴薄出的烈火灼燒,慘聲起伏不絕。
頃刻間,南蠻中軍裏便有數百人魂橫死於火炮之下。
衝在前麵的那百隻青兕放滿了一些腳步,緊隨其後的其他青兕猛然上前,各自身上架著的兩門早已校準的火炮已被點燃。
漆黑的炮口有紅光齊齊吞吐後,道道子銃燃燒著火浪破空怒舞,疾射向前;轉瞬後又在慌亂起來的中軍大陣中再次轟然爆炸。
又有數百名南蠻軍,在爆炸和熱浪撲麵的烈焰中慘叫著翻跌摔飛,或是體魄當即被炸成了數段,還有不少在爆炸帶起的氣浪和烈焰下瞬間化作焦骨;整個中軍大陣中全然大亂。
不過,對於南蠻軍來說他們的噩夢方才開始。
兩輪炮擊後已然衝到陣前的玄水二話不說揮刀橫掃,力勢千鈞。胯下的三角獸三眼凶光閃爍,疾馳如飛,在敵軍中恣意妄為地橫衝直撞;南蠻軍中的巨狼騎紛紛圍了上來,縱然舉刀格擋,仍躲不過被玄水劈得連鬼帶狼翻倒在地。
緊隨其後的九幽國青兕騎高歌猛進,塵土飛揚下,騎手們將手中狼牙棒揮舞如風,所向披靡。騎手後的軍士取下背上背著的暴雨銃,時而開槍射擊,時而用銃口下裝有的那柄用斷魂鐵打造的長刀挑刺敵軍。
青兕們也是亮出了板角,垂首抬頭間,連連刺穿一切膽敢攔路之鬼。
空中的讙頭民和羽民雙翼齊振,尖嘯著在空中盤旋穿梭,並將手中的火龍出水瞄準了南蠻軍紮堆之處,或是把震天雷點燃後朝著南蠻軍投去。
炮火轟鳴下,絢麗奪目的火光在敵陣中怒舞不息,灼熱氣浪層疊炸舞不止,傾刻間大地之上便有熊熊烈焰四起,翻飛的土石卷席著慘叫不斷的南蠻軍們拋飛而起。
已經慌亂成一團的南蠻中軍,沒被炸死的都又被青兕騎兵給衝了七零八落,死傷一片;隻是片刻功夫,南蠻軍已無不對九幽國軍駭然,鬥誌大餒。竟不敢反擊,隻是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對凶悍的玄水,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長身而立大陣正中處的指揮台上的宋定伯,看著四周的慘狀和慌亂嘈雜,心頭一凜後,趕忙鎮定下來大聲喊道:“不要慌張,組織反擊。”。話音方落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一出口便會被四周的嘈雜而淹沒得無影無蹤。
情急之下,宋定伯發現自己的傳令兵和號角手尚存,趕忙一把拉過傳令兵而其耳邊吼道:“傳令後軍,速速上前殲敵。”。
麵色惶恐的傳令兵急忙舉起令旗,對身後不遠處的號角手們打了一通旗語後,洪亮的號角聲悠悠響起。
號角聲中,相距中軍還有一裏地的後軍們,終於出動了。而那個打完旗語的傳令兵也在此刻中了一槍,兩眼間眉心處赫然除了一個顯目的血窟窿後,身子後仰倒在了宋定伯的身邊。
嚇得宋定伯的衛兵趕忙舉盾而來,將宋定伯環在中間。
此時此刻,巫小灰和白蘞已然率軍盡滅南蠻前軍,將敵軍左右翼交給石賁帶領的石鬼和三苗勇士們牽製住後,率大軍殺到中軍陣前。
一騎青兕騎兵殺到玄水身邊,瞥了一眼西麵升騰而起的塵埃,急聲提醒道:“將軍,敵軍的支援來了。”。
“不怕。”玄水手起刀落間,輕而易舉的斬下從身側撲來的那個敵軍鬼頭的,不以為意的笑笑,望向不遠處指揮台上的雙眼迸射出冰冷的凶光:“正好讓我們今日可大開殺戒。”。
語畢一揮刀,對自己的士兵喊道:“隨我來,活捉宋定伯。”。
他話音方才落地,戰場西北麵的山巒中,又衝出一支裝束整齊,步伐矯健的大軍,正朝著南蠻軍的後軍浩浩蕩蕩而去。隨軍而動的蔽日旌旗上,無一例外的繡著一朵鮮紅如血的彼岸花。
大軍正中處,兩個士兵並肩而行,齊推一輛四輪素車,坐在車子椅子上的,是一個作秀才打扮,頭戴一頂桶子般抹眉梁頭巾,穿一領皂沿邊麻布寬衫,且生得眉清目秀,麵白須長的中年男鬼,正是九幽國的胡回。
胡回按蕭石竹原定的計劃,率領二十五萬大軍從嘯風郡與雁空郡接壤處出發,一路南下一直采取的都是穩紮穩打之勢。
曆時一個多月後,終於推進到了鬼哭關附近。而胡回的這支大軍,正是巫小灰的第二隻奇兵!
宋定伯探頭一望,隻見這支全副武裝,邁著整齊步伐,源源不斷地竄出山林後,山嶽城牆班向前推進的九幽國大軍已然逼近他的後軍;在轉頭一看,自己的左右翼還困在山坡上,而中軍死傷已至十之四五,剩下的軍士,多數士氣低落得隻知道一味的逃跑後,眼中泛起了點點絕望.……
朔月島,小虞山城頂。
被拆得所剩無幾的鬼母宮,早已沒了昔日的熠熠生輝和恢宏壯觀。而在現如今所剩不多的建築中,當年的絕香苑尚在。
曾經鬼母和蕭石竹在此精心照料的花草已全去搬去了玉闕城中,唯有空曠的屋子和毫無裝飾的牆壁,以及曾經的門窗給留了下來。
往日這兒是英招辦公之餘,和值班時的休息之地,此時被用來安置氣若遊絲的蕭石竹。
躺在苑中正中處置著的那張羅漢床上的蕭石竹臉色蒼白,雙唇毫無血色,雙目以及口鼻都緊閉著,體內的魂氣以及玄力都黯淡了不少。
英招在小思給他止血後的第一時間,就把他送到了此地,連連請來了朔月島上幾個大名鼎鼎的鬼醫為其療傷,卻都在給蕭石竹把脈後,黯然神傷著連連搖頭。
蕭石竹雖未傷到要害,卻是被斷魂箭刺中。且這次箭刺之地,乃是他的膻中穴,一舉截斷了他體內魂氣和玄力的遊走。使得他空有一身玄力,也無法自救。
但話又說回來,若無玄力凝聚著他的魂氣,此時他早已魂飛魄散。
見鬼醫們也束手無策,英招一怒之下,把他們都趕出了絕香苑中。而自己則獨自在苑外走來走去,焦急得滿頭是汗。
苑中唯有留下蕭茯苓和小思,伺候著蕭石竹。
看著自己的父王昏睡了一天一夜,早已哭幹眼淚的蕭茯苓一言不發,隻是呆愣的坐在床沿邊,緊握著父親那隻,因為常年征戰而長有老繭手。
心裏滿是愧疚。
若不是父親把玄蠶黑袍脫下為她披上,這一箭根本無法刺穿衣袍,更不可能貫穿父親的胸膛。
而坐在床對麵椅子上的小思,也是注視著蕭石竹默然無語;兩道細眉微微蹙著。
蕭石竹此刻危在旦夕,如果不管不顧,他必死無疑;最好的結局也就是落得個長睡不醒的接過。
但小思的腦中不斷浮現師父盈盈的容貌揮之不去,耳邊回想著當年盈盈私下對她的交代:“小思,你雖是人魂卻是藥鬼,你的體魄很是特殊。肉可治療普天之下所有鬼疾,你的血可為一切魂魄續命。所以你得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就能幫助更多有需要的鬼。若如有一天,你遇到一個值得你付出生命去拯救的鬼,師父希望你不要猶豫。”。
思來想去半晌,望著蕭石竹的她眼中漸漸淡去,眉頭也微微展開,隨之站起身來,走到蕭茯苓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對方肩頭,以堅定的口吻對回過神來的蕭茯苓說到:“師妹,你去找英招將軍拿些鮮血和一隻幹淨的龍豪毛筆,以及一把匕首來。”。
蕭茯苓聞言一愣,呆呆的注視著臉上似乎掛著淡笑的小思片刻後,狐疑道:“要這些作甚?”。
“我來施展續魂醫陣,為九幽王續命。”一個淡笑,在小思鎮定自若的臉上慢慢綻開。
“什麽?”蕭茯苓一聲驚呼,連連擺手搖頭著急聲道:“不行的,不行的,師父說過續命醫陣是一命換一命的神術,隻可學不可用。”。
“但是你父王九幽王的命,比我小思的重要。”一抹堅定和無畏混在一起,從小思清澈的眼眸中泛起:“他肩負著拯救冥界諸鬼的重任,不能就此倒下。”。
“以後你要少淘氣一些。”小思又是輕輕一笑,注視著已經眼淚婆娑的蕭茯苓,最後一次拉起她那白嫩的小手,柔聲道:“多聽你父王和母親的話,也替我好好孝敬師父。我的五靈劍送你了,願你用它追隨你父王,為冥界開創一個光明的未來!”。
語畢,屋中陷入了沉默。
鬼疾——鬼才會生的疾病。